我跟隨負責公司後勤的小青年走進了會議室，我見到了這個叫趙汗青的男人。相比於名字，他的樣子倒真是讓我有些印象，我們在哪兒見過，但具體因為什麼事件，因為什麼人見了這一面，我真的記得不那麼清楚了。
趙汗青卻用一種很熟悉的目光看著我，然後先開口對我說道：「找到你們公司來，屬實有點冒昧，但有些事情還是想當面和你聊聊，如果你現在很忙的話，我可以慢慢等……對了，我叫趙汗青，咱們有過一面之緣，就在貝娜過生日那天。」
他一開口，話里的書生氣，便讓我想起來了，他是貝娜的同事，他們都在那個農民工小學教學，貝娜生日那天，是他陪著過的。我依稀記得他給貝娜買了一個蛋糕，兩人坐在被夕陽映射著的窗戶旁，很有浪漫和愜意的感覺，而在一旁看著的我，是孤獨的。
我點頭回道：「是見過，如果你能長話短說的話，我應該能抽出十分鐘左右的時間。」
「夠了。」
我應了一聲，又讓公司負責後勤的小青年去給我們拿了兩瓶礦泉水，我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突然有了一種像是在談判的感覺，他看上去有些嚴肅。
我喝了一口水，等著他開口……
「呃……這麼來找你，真的是有點冒昧……但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我還是下定決心來了……我喜歡娜娜，一輩子非她不娶的那種喜歡……明天是她爸爸的生日，我想借著這個機會和她求婚，但我知道自己沒有成功的可能性，所以想來找你聊聊……」
趙汗青的話說到這裡，忽然就停止了。他人雖來了，可是真的和我面對面，卻根本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我覺得這倒是一種很正常的表現，因為人一旦陷入到了一段希望渺茫的愛情中，會變得神經質，也會變得很傻。
這種事情我曾經也做過，我會坐在那艘遊艇旁等茶小清，明知道等到她的希望渺茫，即便真的能等到她，也未必清楚自己要對她說些什麼，可有時候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擰巴了。
我從煙盒裡抽出了一支煙，問道：「你抽菸嗎？」
「不抽的，謝謝。」
我將煙點上，吸了一口之後問道：「你想和我聊什麼呢？」
趙汗青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對我說道：「想從你這兒得到一點信心……我知道，她喜歡的是你……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真的很需要緣分的，其實你為她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能做到，甚至能比你做得更好，可惜，我沒有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的世界裡，而你做到了，所以她會非常依賴你……」
「這個世界這麼大，你們能成為同事，每天朝夕相處，這難道不也是一種緣分嘛……其實，不在於我曾經為她做過什麼，她是一個需要陪伴的女人，如果你真的像自己說的那麼喜歡她，你就給她這樣的陪伴。」
趙汗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然後回道：「這麼說，我們之間並不存在什麼競爭關係，你是鼓勵我去做這件事情的？」
在趙汗青這麼說的時候，我不自覺想起了自己和貝娜之間發生的一些事情，我們有過肝膽相照的一段時光，她也給予了我很多照顧和陪伴，但我始終覺得那不是愛情，所以即便有一天，她和別的男人結婚了，只要這個男人是真心對她好，我不會覺得遺憾。
我將悶在嘴裡的煙，一口氣吐了出來，這才開口說道：「每個人都有追求真愛的權利，只要貝娜自己不覺得是一種負擔，並且願意給你這樣的機會，我當然是支持你的。」
趙汗青如釋重負，但轉瞬，他的神情又低落了起來，並顯得茫然，他對我說道：「聽你這麼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難過……我難過，不是為自己，是為娜娜……她一直以為，你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你不願意入贅到她們家，可是跟你這麼一交談，我覺得你心裡沒有她，她如果知道了這個真相，肯定會很難過的」
我看著趙汗青，他不像是在說假話，那只能說明他不懂女人的心思，從昨天晚上我和貝娜的交談就能看出來，她心裡知道我不接受的根本原因是茶小清，她之所以用入贅做理由和別人談我們之間，多半是因為要面子，也或者，是想以這種方式拒絕趙汗青。
但趙汗青能在這個時候想到這一點，足以證明他確實是真心喜歡貝娜，因為他知道替貝娜感到難受，實際上就已經是一種換位思考的表現，感情中，我們最缺的不就是這種品質嘛！
一陣沉默後，我主動開口對趙汗青說道：「說到入贅這個話題，我還真想問問你，同樣的要求，你會答應嗎？」
趙汗青幾乎沒怎麼思考，便回道：「說實話，我是家裡的獨生子，可是愛一個人，哪裡會有這麼多計較呢，我的父母也是很開明的父母，他們都支持我這麼做……我唯一的擔心，是怕別人覺得我和娜娜在一起，是圖謀她們家的錢財，所以，在結婚前，我一定會帶著娜娜去做一個婚前的財產公證，我什麼都不圖她的……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把屬於我們的家庭經營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是。」
「所以從這點也能看出來，你並不喜歡娜娜。」
「我有自己喜歡的女人，她就在外面坐著。」
趙汗青下意識往外面看了看，門是半掩著的，茶小清看不見他的同時，他當然也看不到茶小清。不過，這也不是我們談話的重點。
他起了身，最後對我說道：「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也就不過多的打擾了……不過在臨走之前，還是想向你表達一下羨慕之情……我聽過你的很多事跡，特別是無人區那段，你是個有能力，有野心的男人，你這輩子註定不會去過平凡人的生活……很多女人在沒有家庭意識之前，最容易被你這種男人所吸引，這是人之常情……明天，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放棄！……雖然，我沒有你那麼出眾的能力，也沒有取得你這麼矚目的成績，但有時候陪伴才是最長情的告白，我會一直堅持下去的，因為不管是娜娜，還是別的女人，總有要回歸到家庭的那天，她會慢慢意識到，我比你更適合她。」
我沒有言語，但是心裡卻五味雜陳，因為趙汗青說的這些，都是我想在茶小清身上去實現的，我和茶小清之間也有這樣的無奈，我不能和她去國外，但留在國內，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如果有可能，誰不希望回歸到家庭生活中去呢？
因為這種無奈，我並沒有那麼厭煩趙汗青，我反而希望他能在我的世界裡活成一個表率，我想看到這樣的幸福。
……
趙汗青走的時候，我沒有特意去送他，我坐在會議室里，將手上的香菸吸完之後，又續了一支，然後才回到了可可直播的現場。
我不知道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些什麼，感覺除了茶小清之外，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奇怪，他們或張著嘴，或瞪著眼，目光出奇一致地看著直播間裡的可可……
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可可坐在鏡頭前，一臉錯愕的表情，我心裡冒出了一陣不太好的感覺。我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為什麼所有人都像傻了一樣，我們明明做過好幾套應對直播事故的方案，怎麼沒有人拿出來用？
就在我想開口說話的時候，直播間忽然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所有人都向可可涌了過去，他們將可可圍在中間，一起歡呼雀躍著……
這不是直播事故？
這時，身邊的茶小清才指了指掛在牆上的計時器對我說道：「上線３６分鐘，十多萬件庫存已經全部賣完……公司應該能喘口氣了。」
我需要一個過程，真的需要一個過程來消化這個好消息，所以我和剛剛的他們一樣，也是先呆著，然後猛然醒悟，一把抱起了身邊的茶小清，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轉體，此時此刻，我需要這種誇張的言行來宣洩內心的激動。
儘管已經設想過無數遍，但我還是不敢相信，真的在自己手上誕生了直播帶貨行業第一個帶貨女王……
茶小清也很高興，以至於我將她放下來的時候，她的手還在我的脖子上搭著，並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你又成功了。」
「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
說完，我又大聲對還沉浸在喜悅中的那些公司成員們說道：「今天晚上，一個都不能少，我請大家到島上吃海鮮喝啤酒，而且要論功行賞……但凡今天參與進來的兄弟和姐妹，我一人送一台蘋果最新款手機。」
「萬歲，老闆萬歲！……真的愛死你了！」
嚴格來說，我並不是公司真正的大老闆，他們給我這麼大的擁戴，我是受之有愧的，但茶小清也並不在意，她笑著向我問道：「我的手機很久都沒有換過了，有我的份嗎？」
「見者有份。」
說完，我又小聲在她耳邊說道：「不僅有你的份，而且要送你一個最高配的版本，來突出你的與眾不同……不對，是突出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油腔滑調。」
茶小清嘴上這麼說，但笑容一直都掛在她的臉上，我真的已經很久沒有見她這麼開心過了，她好像已經融入了這個集體，一直在跟著別人鼓掌，並享受著這個屬於我們大家的喜悅。
這一刻，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在談戀愛，已經真的不那麼重要了；我最在意的是我們在一起的經歷，這些經歷，如血液一樣流進我們的體內，就算以後遭遇了危機，誰也不會捨得把放棄兩個字說出口，因為我們流著一樣的血，已經刻骨銘心。
……
當眾人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後，可可才從直播間裡走了出來，她面對著我，眼泛淚光，並哽咽著向我問道：「餘味，我真的成功了，是嗎？」
「是，你成功了，此時此刻，我們都是星星，捧著你這一輪明月。」
「以後，我自己就是豪門，再也不用寄人籬下了，是嗎？」
「先不要想這些……你要好好回憶這些年吃的苦，受的委屈……以後才會珍惜這得來不易的一切，你要記住一句話，創業容易，守業才是最難的！」
「我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我快被幸福沖昏頭了……不，我得好好感謝一個人。」
可可一邊說，一邊尋找著，最後目光停在了茶小清的身上。她走到茶小清的面前，緊緊握住茶小清的手，真誠地說道：「小清姐，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謝謝你把去無人區的機會給了我……如果不是有那段經歷，根本不會有現在的我……是你給了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可可稱呼茶小清為「小清姐」，足夠讓我震驚，這表明兩人的關係已經有了質的改變……
沒有比這個更好的狀態了，畢竟一個是老闆，一個是公司的門面，既然已經是唇亡齒寒的關係，那和平總比各懷心思要好上太多。
……
不知道為什麼，我又在這個時候想到了唐果，如果當時去無人的機會，茶小清給了她，此時此刻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局面呢？
我有些恍惚，然後唐果的模樣，好像重迭在了可可的身上。
是的，這個機會原本是屬於唐果的。
如果「帶貨女王」的稱號按在唐果身上，應該也很響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