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我錯了

  在我將自己的無力感在可可面前表達出來後,便陷入到了沉默中,可是,沉默並不代表我的思維停滯了,我仍在思考著,是不是有這麼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能夠解決眼前的難題,讓這個團隊不要再像一盤散沙,且人心惶惶。

  可可也沉默,但是中間偷偷看了我兩眼,我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她在想些什麼,但是我心裡對她還是有那麼一點不滿的,因為眼前的事端都是她挑起來的,她這個人就是太注重自己的利益,所以一旦出現利益分配不均的情況,她就沉不住氣了……

  我終於開口對她說道:「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假如我們團隊是一棵樹的話,吳懷和我們根本就不同根,他是來救火的,而且他得到的那些報酬也不是從我們身上出的,更沒有影響到我們的利益,我不知道你在眼紅什麼?」

  「他如果不把我們和他捆綁在一起,我當然不會眼紅……可是他現在為了一己私利,用卑鄙的手段讓我們必須和他組隊同行,我就咽不下這口氣……我剛剛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那個偷走野哥衛星電話和GPS定位器的人就是他安排的,他是個非常可怕的人……現在只是剛剛開始,等我們真的進了無人區深處,還不知道他會用什麼恐怖的手段來對付我們。」

  「你就是在社會裡爾虞我詐慣了,才看什麼都像是陰謀……我現在和你好好商量,你能不能不要再給我惹事了?你自己是一時痛快了,可是製造出來的麻煩,卻要了我半條命……你還嫌我不夠難嗎?」

  可可冷著臉回道:「說來說去,你還是在責備我,可是在你責備我之前,你能不能好好想想,咱們車隊裡的野哥、金燦、打鐵,哪個不是好說話的人?可是連他們都站在我這邊,沒有人願意幫吳懷說話,還不能說明吳懷確實是做得過分了嗎?……你真的應該好好感謝我,如果沒有我的話,你們會一直被吳懷給耍的團團轉。」

  「可是曹小北呢,你真的覺得找到曹小北,就是一件順帶著幫忙去做的事情嗎?」

  「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情……我連他的面都沒有見過,我為什麼要為一個陌生人拼命?」稍稍停了停,可可又說道:「有些話我說了,你也別不高興……我覺得你這人的性格有點太聖母了,你要知道,每個人在這個社會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曹小北在選擇進無人區之前,就應該想到會有什麼後果出現,所以唯一能對他負責的,只有他自己……我們這群人進無人區,只能是幫忙,絕對不是義務和責任……當然,吳懷另當別論……可是,你卻把自己和吳懷放在同樣的位置去拼命……你不是傻是什麼?」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沉默並不是因為被這番話給說動了,我想起了一段往事,這段往事對我的性格乃至人生都產生了顛覆般的改變。

  許久之後,我才開口對一直注視著我的口口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聖母是什麼意思,我就當你是在誇我……」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可可給打斷了:「這絕對不是在誇你,你應該多了解一點網絡流行詞……聖母,現在等同於罵人的話。」

  「你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

  我的語氣有點重,可可才終於安靜了下來。

  我花了一些時間,才撿起了剛剛的情緒,又開口緩緩對她說道:「十歲那年,我一個人在河邊玩耍,不知道怎麼就踩到了濕滑的地方,然後摔進了河裡……那時候年紀不大,但腦子裡已經對死亡有了概念,我不停地喝水,不停地掙扎,可是腳卻根本觸不到底,身體不停地下沉,我不知道那些平時看上去無害的水,為什麼會讓我這麼窒息……我越來越恐懼,這種恐懼根本不是語言能夠形容的,漸漸,我就在那種可以把我淹沒的黑暗中丟失了意識……等我醒過來的時候……」

  說到這裡,我的情緒已經無法平靜,我小聲地抽泣著……

  「是有人救了你嗎?」

  「當時我不知道是不是被別人救了,我以為自己到了另一個世界,這是一個特別悽慘的世界,因為周圍都是哭喊的聲音……直到救護車來了……我看見醫生搖了搖頭,然後那個人就被蓋上了白色的床單……你相信嗎,我至始至終都沒有見過那個人一面……我特別難過,尤其是在我知道自己還活著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和我無親無故的人,他為什麼要救我?……在我心中他就是一個神聖的人,是他給了我新的生命……如果,誰敢在我面前說聖母是一個罵人的詞,我會殺了他……我沒和你開玩笑!」

  可可面色複雜地看著我,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我用手背擦掉了眼淚,然後又對她說道:「我之所以這麼執著的要去救曹小北,是因為我知道那種被死亡支配的恐懼是什麼滋味,而那種求生欲又是多麼的迫切……可是正常人幾乎不會有這種經歷,所以,我也不奢求你們能理解我,更沒有試圖去改變你們的想法……你們去做你們的正常人就好了……這也是我當時為什麼情願單人單車也一定要進無人區的原因,我沒有逼迫你們任何人跟著我,陪我冒險……但我自己必須這麼做,否則,我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我真的不在乎別人是不是用看傻帽的眼光來看我,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救贖,也是一種傳承……」

  可可顫抖著出了一口氣,才對我說道:「我們也不是沒有這種經歷,至少每年都會在新聞上看到這樣的事跡……但因為不是親身經歷,多少都會麻木……直到身邊出現一個這樣的人,才知道有多震撼,有多驚心動魄!」

  一陣時間極長的沉默之後,可可又對我說道:「現在我終於知道,那天在懸崖上會車的時候,命懸一線,你為什麼會先讓我下車了……當時,我真的非常、非常恐懼,恨不能自己長一雙翅膀,離開那該死的地方……換位思考,如果曹小北現在還活著,他也一定非常渴望被別人拯救吧……我們之所以不屑聖母這個詞,說到底,還是因為受難的那個人不是自己罷了……可是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誰會甘心做那個被別人拋棄的人呢?!……我錯了,餘味!我不該那麼說你!」

  「你不用跟我道歉,只要你能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夠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為難吳懷,就算他貪財,但至少也是個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的人……其實他心裡也明白,大概率是找不到曹小北的,反正二百萬他也已經拿到手了,完全可以只做做樣子,另外的五百萬雖然多,也不是非要拿自己的命去拼,對嗎?」

  「我不知道吳懷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從現在開始,我絕對不會再給你惹一點麻煩……明天,我就去和野哥他們聊聊,希望大家能心平氣和的走完這段最難走的路……可是,你也要答應我,在完全失去找到曹小北的希望時,要首先考慮你自己和我們這群人的安危……別回頭彈盡糧絕了,你還要堅持著把那W形的路線反過來再走一遍……那就是真的讓人崩潰了!」

  「那肯定不會,如果我真的覺得自己盡力了,我會選擇放棄……」

  「是的,有時候學會放棄,也是一種能力。」

  在一陣沉吟之後,我又笑了笑對她說道:「跟你相處多了,真的發現你也不是我想像中那麼壞……」

  「我當然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壞……我只是一個特別容易受到環境影響的人,如果我周圍都是勾心鬥角的人,我也會處處算計;如果身邊是你這樣的人,我就會學著換位思考,試著去理解別人的難處……不過話說回來,唐果也跟你相處了這麼久,為什麼就沒有學會一點你的品質呢……可能有些人的壞,真的是與生俱來的吧,跟後天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是黑唐果黑上癮了嗎?怎麼什麼話題都能扯到她!」

  可可笑,然後又說道:「其實我挺好奇的,如果當初跟你合作的人是唐果,是她和你們一起進無人區,她會像我這麼理解你嗎?」

  我恍惚了,我也在想著這個問題……我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大概是因為受到可可的影響,我對唐果忽然也少了一點信心。

  其實也不能怪可可,唐果真的做過損害我利益來讓自己得利的事情,以至於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

  次日,我還沒有醒,野哥便來敲了我的車窗,我以為他只是想叫醒我,可是在我打開車窗的那一瞬間,便因為他的表情而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他看上去既緊張又絕望:「餘味,出大事了……」

  「怎麼了?」

  野哥幾乎顫抖著對我說道:「吳懷自己開車走了,帶走了衛星電話和GPS定位器……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會把我們幾個給搞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