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可憐的女人

  我又往可可的房間看了一眼,她還在電視機前來回晃蕩著。就在我琢磨著要找一個什麼樣的理由把她喊下來的時候,她卻突然趴在窗戶口向我問道:「你一個人坐在那兒幹嘛呢?」

  「思考人生。」

  「我剛剛做了水果沙拉,送下去給你吃。」

  我還沒回應,便聽見她關門的聲音,然後樓梯口便傳來了「蹬蹬」的腳步聲,她就像是一條歡脫的魚,沒一會兒便蹦躂到了我的面前,手上還捧著一個盆子,裡面裝著各種各樣的水果,我這才知道她剛剛為什麼在電視機前走來走去的……

  可可就這麼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然後遞給了我一個牙籤,讓我和她一起吃。我遲疑了一下,然後看著她問道:「剛剛咱們一起吃氂牛肉火鍋的時候,都沒見你怎麼動筷子,這會兒又吃這東西,你到底是餓還是不餓啊?」

  「當然餓,但是公司有規定,晚上絕對不許吃肉,不許吃油膩的東西,吃點水果沒事。」

  「你偷偷吃一頓,又沒人會知道,幹嘛這麼和自己過不去。」

  可可一臉認真之色,說道:「是沒人知道,但我自己得明白,我是靠什麼在這個行業生存的,我得管理好自己的身材,身邊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了,唯有自律才是好好活下去的本錢。」

  說完,她用牙籤挑了一塊蘋果給我,又笑著對我說道:「吃吧,不會長胖。」

  我從她手上接過,看著她笑吟吟的樣子,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和她開口了,有些人,之所以會有心機,就是因為活得太小心翼翼了,可可就是這樣的人;反觀貝娜或者茶小清,她們表達感情的方式,簡單直接,實則是因為活得有底氣。

  這我得說實話,雖然我一直不待見可可,但她確實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奮鬥著,她是一個既勤奮又貪心的人,仔細想想,她似乎也只能這麼活著……

  「你快吃啊,我沒下毒。」

  在可可的催促下,我把蘋果放進嘴裡,然後又嚼了嚼,她就托著下巴看著我,然後又笑著問道:「好吃吧?」

  「味道還行。」

  「什麼叫還行,我最拿手的就是這個了,我連沙拉醬都是挑的最好的。」

  說著,可可也吃了一塊香蕉,她一邊吃,一邊吧唧嘴,像餓壞了似的……

  此時此刻,我很想和她聊聊茶小清和譚丙坤的事情,可話到嘴邊,又有些不忍心了,於是,我湊合著找了一個話題對她說道:「你連肉都不敢吃,我就有點好奇了,你到底多重?」

  「你抱一下唄,和你以前的女朋友們比比,不就知道了。」

  「別鬧,在我正經和你聊天的時候,你也得正經一點,這叫互相尊重。」

  「你要真那麼尊重我,你還敢問我體重嘛,這可是女人的隱私。」

  我被噎住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這麼叼著煙,望著遠處那個巨大的轉經筒陷入到了沉默中。聽說,這是世界上最大的轉經筒,高21米,重60噸。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大概是因為這是很多人的信仰吧,而我卻是一個從來沒有給自己樹立過信仰的人,所以,我看著這個轉經筒,其實是在好奇別人的世界,我不明白一個有信仰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就在我失神的時候,可可又忽然在我耳邊小聲說道:「我47公斤,對外一直宣稱45公斤,這是我的秘密,你可別宣揚出去。」

  「看你這個兒,得有165吧,47公斤,已經瘦成麻杆了,何必還自欺欺人。」

  「瘦成閃電才好呢,越瘦越上鏡,你根本都不懂。」

  因為心裡藏著說不出口的事情,我一直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可可也不再和我搭話,就專心吃著她那份水果沙拉。這麼過了很久,我才換了一種方式,試探著對她說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事先聲明,我沒什麼惡意啊……你說,如果茶小清的爸爸知道譚丙坤是個風流成性的人,他還能放心把茶小清嫁給譚丙坤嗎?」

  可可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我,我以為她是怪我戳了她的痛處,可是她卻向我問道:「你為什麼突然關心起茶小清的事情了,她和你有關係嗎?」

  「你不用想太多,我就是好奇那些有錢人的價值觀,準確說,是特別有錢那類人的價值觀。」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避開了可可的目光,然後又吸了一口煙,我不想讓她看出我的情緒。事實上,她也真的沒有看出來我的情緒,她笑了笑對我說道:「你這個問題問的可真夠幼稚的,茶小清她爸給她訂這個婚事,你覺得是衝著譚丙坤這個人嗎?……如果不是衝著他這個人,那幹嘛還要管他私下是怎麼生活的呢?……再說了,像譚丙坤那樣的公子哥,十個有九個都是這麼活的,大家只要把表面功夫做好就行,真要較勁兒,就沒意思了。」

  「是。」

  我應了一聲,也低下了頭,忽然又覺得茶小清才是真正可憐的女人,難怪那時候,她情願東躲西藏,也不願意去求助茶國鋒,茶國鋒可真夠狠的!

  這時,可可又對我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覺得她爸夠狠?……呵呵,可是你說,茶小清這樣的女人,如果不嫁譚丙坤,難不成會嫁給你這種吊絲嗎?……譚丙坤,不娶茶小清,難道娶我這個靠賣笑、賣唱為生的小網紅嗎?……這才是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樣子,我們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話是這麼說,但也只代表你的想法。」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反正我就是這麼想的……因為我是一個喜歡活在順境中的人,改變就意味著風險,如果能一直這麼順風順水下去,我會覺得非常滿足。」

  「看不出來,你還有一套自己的人生哲學。」

  「我沒那麼聰明,這都是社會教我的……你要不服氣,你可以去試試,如果你真的能改變些什麼,那你就是我可可最佩服的男人。」

  我總覺得可可話裡有話,我知道我不能再和她溝通了,因為言多必失;這次,我選擇了沉默,沉默的同時,我又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茶國鋒依然沒有給我打電話。

  我知道,他壓根就沒把我放在眼裡,對此,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看法,因為這就是事物發展應該有的軌跡,如果他真的給我打電話了,那才叫不符合常理。

  ……

  回到房間,跟我住在一起的金燦已經睡了,所以,我的動作一直放得很輕,生怕吵醒他;直到自己也躺在床上,才結束了這種小心翼翼的狀態。此刻,我已經打消了之前的念頭,如果茶國鋒已經知道譚丙坤的為人,還要執意促成這門婚事,那我把可可搬出來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多了一個無謂的犧牲品而已,我的心裡不禁湧起了一陣很強烈的危機感,因為我把可可剛剛說的那番話給聽進去了,雖然,那只是她的經驗之談,但最可怕的也是經驗之談,最起碼,她比我更了解譚丙坤,所以,她的判斷是有依據的。

  既然如此,那我該怎麼去面對這錯綜複雜的一切呢?

  ……

  次日,我們依舊早早便起了床,八點鐘吃完飯,八點半出發趕路;路上,我接到的第一個電話,是楊思思打來的,她很關心我們的行程,我告訴她,我們昨天停在了香格里拉。

  她沉默了很久,然後回了一句「太慢了」。

  我理解她的心情,可是對於我們來說,真的已經盡力了。我們這些人大多數都是第一次來高原地區,我們需要一點時間適應,所以,註定沒有辦法走的太快,我只能向她承諾,接下來的路程,一定會加快速度。

  此時,我們距離進無人區之前的最後一個縣城還有一千九百公里路,算是行程過了一大半,但是之後的路,幾乎沒有高速可走,所以,反而會比之前要用更多的時間。野哥說,就算我們全力以赴,也得四到五天,才能趕到目的地……

  如果不是多了一個找人的任務,我是一點也不心急,反正時間充沛,但此刻,心裡卻充滿了緊迫感,我和野哥商量,能不能三天就趕到雙湖縣。

  野哥想也不想,就給拒絕了,他說這是在玩命,背離了「安全第一」的原則,所以,我只能向楊思思表達了自己的歉意,我們當然想幫他找到曹小北,但也得在確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

  三天後,我們終於到達了拉薩,人困馬乏不說,可可和武小海還出現了嚴重的高原反應,車隊的行程再次被拖累,商量之後,只能停在拉薩再休整一天。

  也正因為這次的休整,我得以看到了聲名在外的布達拉宮,最讓我感到震撼的,反而不是建築本身,而是那些朝拜的人,我第一次深刻認知到了虔誠這個詞,這些信徒的心裡,根本就沒有風雨和嚴寒,只有信仰……

  出於對信仰的尊重,我也獨自在廣場上站立了很久,沒有抽菸,只是默默地注視著……我想了很多事情,也看淡了很多事情,至少這一刻,是看淡的。

  ……

  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六,還有四天,就是國人最重視的春節,說不想家,那是假的……

  不僅想家,還有一點想念貝娜,與其說想念,不如說羨慕,因為她有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這才是能過好春節的必要條件,我甚至能想像到,他們一家人圍在一起吃年夜飯的樣子。

  其實,我也知道,雙方家長想撮合我們的心,貝娜她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選,何況,這次從無人區出去後,我自身會提升很多,也不必太過於自卑;可是,我對貝娜並沒有那一份衝動,我就是把她當朋友,當老鄉……

  說來,真是很巧,就在我想著貝娜的時候,她也給我發來了微信。她說她現在很痛苦,想和我聊聊,但是也沒有具體說是什麼事情。

  出於關心,我立刻給她回了電話……

  我也該和她通一次話了,因為要不了多久,我就將進入無人區,我會徹底和外界失去聯繫,就當是最後給她報個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