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後,我還是決定按照既定的日期出發,因為這就是我的工作,也是一次很難得的機會,我不想因為我的私事,而打亂整個車隊的節奏,更不想亂了軍心,我必須以身作則,畢竟掛著領隊的頭銜。
按滅了手上的香菸,我終於給茶小清回了信息:「我們車隊已經商量好了,明天早上就出發,比原計劃提前了三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正好趕上春運了,路上變故多,所以要預留出足夠的時間去應對。」
這條信息發出去之後,我就一直在等待著茶小清的回覆,我等了很久,也沒有等來,想必,這對茶小清來說,也是很遺憾的,她現在一定很失落,我也失落,而這種相通的情緒,反而讓我覺得此時的我們很靠近,最起碼,我能感受到她真實的心情,而不是故作大方的和我說一聲「沒關係」。
我又給她發了一條信息:「相比於送行,我覺得等著我回來,給我慶功,會更有意義……你覺得呢?」
「好吧,雖然心裡覺得遺憾,但還是應該尊重你的工作,預祝你能順利完成這次穿越無人區的壯舉。」
「一定會成功的……在走之前,我想讓你送我一個東西,行嗎?」
「你應該提前和我說,現在送什麼都來不及了,我們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來得及,完全來得及,就看你肯不肯為我做這件事情了。」
「你說吧。」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下意識直起身子後,才回道:「我想要一張你的照片,你用手機傳給我就行,但是不能拿以前拍的糊弄我,我要你現在自拍一張,要表現出你在為我加油。」
「我怎麼感覺比小時候老師讓我寫作文還難呢,這要怎麼表現?我根本就沒有那種空間想像能力,而且我現在剛起床。」
「剛起床怎麼了?」
「你可真是個直男!我沒化妝,一副亂七八糟的樣子。」
「你叫茶小清嘛,清清爽爽,為什麼要化妝?」
「你還叫餘味呢,難道你每時每刻都在吃東西嗎?……有時候覺得你特別成熟,有時候又感覺你的思維方式就和一個孩子一樣。」
難得茶小清會和我閒聊,我不禁笑了笑,然後又回道:「說起我們的名字,我真覺得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緣分的人。」
「你又聯想到什麼了?」
「清茶爽口,餘味無窮……你是一個很具體的事物,而我則是由你衍生而來的感受……所以,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而你也不能少了我,因為有了我,世人才會知道你有多美好!」
我不知道茶小清看到這句話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是我深深地陶醉了,如果不是在物質上存在巨大差距,我真覺得我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因為我們連名字都是在彼此成就著對方。
茶小清似乎有一種習慣,只要她的心情有了波動,回信息就會很慢,所以這次,我又等了很久。
等我再次收到她的信息時,已經是二十分鐘後,但我卻值得很值,因為她聽我的話,第一次給我發了自拍照,而且這是一張能讓我回味很久的照片:她就穿著白色的睡衣坐在飄窗上,窗外陽光正好,而風在這張靜態的照片裡,像是有了生命,吹動了她的頭髮,也吹起了她的衣角,她閉眼微笑著……
這已經不單純是在為我加油了,她好像把全世界都給了我,我想去拼命,想去奮鬥,為的是有朝一日,能把她奉獻給我的這個世界建設的更加美好。
這大概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因為我只會去設想有她的未來是什麼樣子,其他人,我從來沒有這麼多心去想過。
入睡前,我將這張照片用印表機列印了出來,然後又夾在了自己的記事本里,我覺得她會給我力量,讓我去克服各種困難,最後堅強的從無人區走出來,並實現人生的飛躍。
……
次日,我七點起床,八點與車隊的成員準時在公司門口結合了。我們站在一排,然後很莊重的舉辦了一個車鑰匙的交接儀式。
當我從大老張手上接過車鑰匙時,公司所有的車同時按下喇叭,為我們送行;不僅如此,公司還動用了兩架大疆無人機,用航拍的角度記錄下了我們出征前的一幕幕,之所以弄得這麼隆重,當然是為了給即將要製作的短視頻一個震撼的效果,這是出於商業方面的考量,但即便如此,也足夠讓我興奮和激動,我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輛即將要陪我走過一萬三千多公里的「戰車」,我在想:我們在一起,到底會創造出一個多大的奇蹟呢?
一片鼓掌聲中,身邊的野哥敲了敲我的手臂說道:「你把人員安排一下吧,看看誰和誰搭檔用一輛車。」
我點頭,對野哥說道:「你肯定和打鐵一輛車,我就和金燦搭檔吧,可可和武小海一輛車……沒問題的話,就準備出發。」
其他人都沒有異議,唯獨可可對我說道:「不行,我不同意,我要和你一輛車。」
我冷著臉向她問道:「理由呢?」
「因為是你不同意我帶助理的,所以,這一路上就得你照顧我。」
「你別做夢了,車隊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而且必須得各司其職,做好自己的工作……除非你腿腳斷了,要不然就別指望其他人照顧你。」
「我不,我就是要和你一輛車,我跟其他人都不熟,這一路上沒有人說話,我會悶死的!」
看我在和可可僵持著,大老張又做起了和事佬,他笑著對我說道:「餘味,就讓她和你一輛車吧,畢竟是整個車隊裡面的唯一一個女同志,你讓著她點兒,而且你們主要都是負責短視頻這一塊的,坐在一起也方便隨時溝通。」
可可附和道:「就是,你們領導都發話了,你就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做刺頭了。」
我氣不打一出來,質問道:「咱倆到底誰是刺頭?!……這都還沒出發呢,你就不服從管理,你讓我後面的工作怎麼做?」
大老張又拍了拍我的肩,勸道:「這不是什麼大事兒,你就以和為貴吧……你看,你說不讓她帶助理,她不也妥協了嘛,我覺得可可在原則性的問題上還是很拎得清的,你也得適當補償人家一下,這樣人家心裡才能平衡嘛。」
可可得意洋洋地看著我,不等我再說話,便將車鑰匙搶了過去,然後打開車門,自顧自坐在了車上;儘管我心裡很是不爽,但待會兒還得幫她把行李搬到車上,誰讓她是車隊裡唯一一個女的呢。
我壓低聲音對大老張說道:「你這就是和稀泥的做法,你信不信,因為有你給她仗勢,這一路下來,她肯定是最沒有團隊意識的那一個。」
大老張笑道:「管理團隊,有時候最好用的辦法,就是和稀泥,你且學著吧。」
「不敢苟同,等到了路上,沒有你給她撐腰了,我再好好治治她的毛病。」
「你悠著點兒,怎麼說都是合作方的人,別讓人太下不來台了。」
……
等大老張將要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完了後,所有人都按照計劃各自上了車……
在我們準備出發的時候,公司的同事,以及其他公司來這裡看熱鬧的同行,都紛紛和我們說著「注意安全」和「一路順風」這樣的話,氣氛一時間到達了高潮,我的心情也因此而澎湃了起來,可是在我將車子發來起來的那一瞬間,又忽然感覺少了一點什麼……
就在我準備按上車窗的時候,一輛寶馬6GT,飛快地向我們這邊開了過來,最後停在了我的車旁邊,是貝娜,她是最後一個來為我送行的,怪不得我會覺得少了一些什麼,我們作為這麼親密的朋友,怎麼能少了她的送別?
貝娜的額頭有許多汗,要麼是急的,要麼就是在開車之前劇烈地跑動過,她隔著車窗對我說道:「幸好趕上了,這個東西你拿著?」
「什麼啊?」
我一邊說,一邊準備打開車門,可貝娜卻推著車門對我說道:「別下車,下車就是走回頭路,不吉利。」
我笑道:「你一個做老師的,還能這麼迷信呢?」
「只要你能萬無一失,我迷信點又有什麼……」說著,她把拿在手上的東西又往我面前遞了遞說道:「這盒子裡面的項鍊我已經找高僧開過光了,能保平安,你回頭一定要記得戴上。」
「你就是為了這個事情才來晚的吧?」
「嗯,我早上五點就起床了,來回開了二百公里路,才求到了這條項鍊,你可千萬別不當回事。」
我心裡說不出的感動,然後又重重向她點了點頭,可她還是不放心,又對我說道:「還是我給你戴上吧,你這人一忙起來,什麼都記不住,真怕你會忘了。」
我拗不過她,然後低下了頭,她就墊著腳,隔著車窗給我戴了起來,她一邊戴,又一邊囑咐道:「戴上了以後,你就別再取下來了,除非等你出了無人區,知道嗎?」
「嗯。」
貝娜眼裡含著淚水,又哽咽著說道:「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
我只感覺心裡五味雜陳,因為我在貝娜身上感受到的關心,已經超過了我媽對我的一萬倍,我這才覺得自己活得像是一個還有人惦記著的人……
我強忍著,不讓眼眶濕潤,然後對著貝娜笑了笑,便按上了車窗。
……
在我一腳踩在油門上的時候,我的手不自覺開始顫抖了起來,這是緊張,也是興奮……因為「遠方」這兩個字,已經深深刻入到了我的生命中,可這卻是我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去追尋……這是真正的遠方,也是生命的禁區……
我一遍遍告訴自己:我一定要成功,我一定會成功……可是,手卻顫的更厲害了……
這些年,我因為過於小人物,而積攢了很多的憋屈,現在,我終於可以把這一身的憋屈拋灑在一萬三千公里的路上,拋灑在生命的禁區,我能不熱血沸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