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一直沒停,我和貝娜就這麼冒著雨,從她的車裡,將那一盆盆綠植往車庫裡搬著,她搬小一點的,我搬大的盆栽,竟也來回了四五次才全部搬完。
貝娜叉著腰,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欣賞著自己改造後的成果,漸漸臉上就有了特別舒適的笑容,她又對我說道:「今天是一期改造,二期改造等我周末有空了,再來弄。」
「你當是蓋房子呢,還分一期二期,要我說,這樣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有那麼容易滿足嘛,這麼大的車庫,還差的遠呢!」
「別,你千萬別再往這兒買東西了,沒準哪天這車庫被我們老闆拿去干別的事情,你買的這些東西可就全部廢了。」
貝娜滿不在意的回道:「放心吧,不會廢的,如果這車庫不讓你住了,我就把這些都搬到我的房子裡去。」
「你那就是一個大兩室的房子,也放不了這麼多東西,真的別亂花錢了。」
「你要不說,我都忘記告訴你了……我媽昨天晚上給我打了電話,專門說了買房子的事情,他們想在這附近買一套別墅,讓我給留意著,所以,這些東西以後可以搬到我們家別墅里,別墅總能放下了吧。」
我脫口感嘆道:「你那房子才買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又要買別墅,你們家的錢是大風颳來的嗎?」
「我也正納悶呢,我總覺得我爸媽最近對我好的有點異乎尋常,他們又不來廈門,買了肯定是給我住的,我已經明確和他們表達過,我暫時不需要換別墅,但是他們不聽啊,尤其是我爸,不光要給我換房子,還問我想不想換車……反正,我是挺心虛的!」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貝娜。
「餘味,你怎麼不說話?」
「他們是你爸媽,也不至於往陰謀論上去聯想,你就當是溺愛吧。」
「你要這麼說,那我就不胡思亂想了,反正這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兒。」貝娜似乎真不願意把她爸媽的給予往深處去想,很快,她就轉移了注意力,又在這個車庫裡面規劃了起來,可是我卻總覺得有那麼一點不自在,因為以我的過往經驗來看,她的父母八成是在為她的婚事做準備……
我是賣車的,我接觸過這些家長,特別是那種家庭條件富裕的,總會在孩子結婚之前,來我們這裡看看豪車什麼的,看完車又去看房,好像就是在完成一個特定的流程;但是我沒法和貝娜說,因為怕她家人還惦記著倒插門的事情,那我也得跟著深陷其中。
我不是不嚮往美好的生活,但人得有自知之明,尤其是這種靠倒插門換來的幸福,我覺得不能稱之為幸福,我的幸福,一定是我努力奮鬥得來的。
但願是我想多了!
……
貝娜走後,雨愈發的大了起來,我一個人待在辦公室里寫著下一期的短視頻文案,可是卻不那麼順利,因為我的思維已經形成了定式,我就是想懟那些不夠良心,淨想著坑消費者錢財的車企,可是礙於大老張的難處,我只能被迫收斂這個想法,所以忽然就不會寫東西了,即便強行寫出個三言兩語,也覺得是狗屎,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於是我越來越焦慮,最後將那些寫好的東西全部撕爛,又狠狠摔進了紙簍里。
我點了一支煙,像丟了魂似地看著窗外漸漸昏暗的世界,這一天,估計又是毫無收穫。
正在恍惚著的時候,武小海站在了我面前,一貫陰陽怪氣地向我問道:「領導,今天咱們還有事情做嗎?要是沒事兒的話,我就先下班了。」
「沒事兒,你走吧。」
「唉,真以為你是救世主呢,先把你自己給救了吧……走了,晚上約了女朋友一起吃飯,不想遲到。」
「我靠,能帶我一起去嗎?」
「不好意思,我們不歡迎電燈泡。」
「你放心,我不當你們的電燈泡,我就是想看看你女朋友得有多喜歡湊合,才能挑你一起過日子。」
「你丫不會說話,就少說幾句。」
我一邊笑,一邊學著武小海的北京腔,說道:「算我說錯了,你丫也單身這麼多年了,架不住有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時候,這次你可真得把握好了。」
「餘味,咱倆還他媽能不能在一起做事兒了?」
「你就是開不起玩笑,以後等我有女朋友了,我隨便你怎麼說。」
「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是想起來了,我要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那你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連茶小清那樣的女的,你都敢泡……你丫這胃口也太大了,小心撐死你這隻蛤蟆精。」
「我草……」
「你丫開得起玩笑,那你別生氣啊。」
也不知道武小海是真趕時間,還是怕我打擊報復,反正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沒再給我說話的機會,他拎著自己的手提包,快步走到了公司的大門口,可是卻又被那傾瀉而下的雨給擋住了……
我也望著那快要連成線的大雨一陣失神……漸漸心裡便爆發出了一陣想要徹底掙脫的衝動……為什麼我喜歡茶小清,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為什麼和貝娜在一起,就得倒插門?為什麼絞盡腦汁的想了一天文案,卻一無所獲?為什麼我的弟弟不待見我,為什麼我媽不喜歡我?……這些到底都是誰給我套的枷鎖、下的魔咒?
老子不服!
……
我幾大步走到了武小海身邊,然後很是神經質的對他說道:「先別去吃飯,咱們把大老張那輛爆改過的牧馬人開到外面去拍一集視頻。」
「我靠,你瘋了吧,外面下這麼大雨!!」
「要的就是這麼大的雨,你別走,我這就去大老張的辦公室拿車鑰匙。」
「你別鬧了,那可是大老張最喜歡的一輛車,光改裝就花了八十多萬,能讓你拿去禍害嗎?」
武小海說的是實話,大老張這輛牧馬人,確實是他最心愛的一輛,他為了追求改裝的極限,把差速器和剎車碟都給換了,而且安裝了可以提高通過性的升高套件,甚至把原有的發送機都換成了克萊斯勒的HEMI6.4升V8發動機;外觀上更是脫胎換骨,活脫脫把車改裝成了一頭像是隨時要吃人的武裝野獸……這輛車就是大老張的心頭肉,平時一般捨不得拿出去玩,大部分時間都是拿來在朋友圈子裡裝逼用的。
但是,我卻顧不得這些,我已經產生了要直抒胸臆的強烈衝動,於是對武小海說道:「車子我去弄,你趕緊去拿拍攝工具……待會兒拍完視頻了,我就開這車送你去跟你女朋友約會,保證你倍有面子!」
武小海看著我,也抵禦不住這種可以在女朋友面前狠狠表現一把的誘惑,終於對我點了點頭。
……
大老張已經下班了,我悄悄從他辦公室里拿走了車鑰匙,然後又從車庫裡把這輛車給開了出來,並載著武小海一起去了一個比較荒的海邊。
我早就按捺不住,只感覺自己已經和這頭「武裝過的野獸」融合成了一體,我打開了車子的頂棚,迎著大雨,在坑坑窪窪的路面上瘋狂行駛著,雨水將我淋得越狠,我就越瘋狂……當我從兩個坨型路面越過去的時候,只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被震碎了!原來這才是釋放的極限,那所謂的喝酒釋放和此時的感覺比起來,簡直弱爆了,而負責拍攝的武小海,早就已經心驚膽戰,生怕我把大老張的心肝寶貝弄壞了,他得和我一起背鍋,所以一直在對著我指手畫腳。
……
瘋狂過後,我們又把車子開到了廈門幾個地標的地方,拍攝了幾組動態的圖片,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決定收工,而時間已經是夜裡的九點半。
我把車鑰匙給了武小海,讓他開車去找他女朋友,我則帶著拍好的畫面,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自己住的車庫。
我先將這些畫面進行了編輯,然後又加上了一段特別燃的音樂,並以「自由的極限,是風雨無阻」為主題,將這個視頻發布了出去……
我在這個視頻里添加了畫外音,控訴平庸的生活,控訴那些向柴米油鹽折腰的俗人,控訴這個世界的各種禁錮……最後,畫面趨於平靜,只剩下昏黃的路燈和滿身泥點的爆改牧馬人,以及在遠方矗立的雙子星大廈,而我低頭點菸……
簡直太具有美感,太震撼了!
視頻發布出去後,我自己都忍不住反覆看了好幾次,這就是一個因為心血來潮而創作出來的作品,沒有一點刻意,通篇都充斥著受到極限壓抑後的反抗。
我不知道這個完全原創的視頻到底能不能火,但我是真的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