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氣氛因為唐果的到來，忽然變得非常怪異，反正我是不願意開口說話了，因為我沒有如大老張和唐果那般的「雅量」，猶記得不久前，大老張還是一副咬牙切齒要撕碎唐果的模樣，唐果也沒少在背後說大老張的壞話，真不知道他們是靠什麼維持了現在這個和諧的狀態，或許，真的是因為「雅量」。
大老張給唐果倒了一杯啤酒，然後一邊笑，一邊感慨道：「上次單獨和你倆在這兒吃飯，還是前年快要過年的時候吧，唐果是前年的新車年度銷售冠軍，餘味是二手車銷售冠軍。」
唐果也感慨道：「是啊，你還給我們一人發了一個６０００塊錢的紅包，本來，去年也有機會一起吃飯的，可是餘味掉隊了，去年的二手車銷售冠軍是誰來著？」
大老張答道：「小溫，餘味去年屈居第二。」
我壓根不想接他們的話，唐果又湊到我身邊說道：「我拿那六千塊錢去換了一部手機，你那六千塊錢用來幹嘛了？」
「你管我呢。」
「看你那一臉不情願的樣子！面對曾經跟你一起戰鬥過的戰友，你就不能有風度一點嗎？」
「我要是把你當隊友，我就是眼瞎了，不對，是你眼瞎了，所以你的子彈跟你的人一樣，也沒長眼睛，看見我這一身窟窿了嘛，都是你在背後放的冷槍。」
「瞧你這小媳婦的哀怨樣，真沒勁兒！」
唐果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之後，又轉而向大老張問道：「公司最近怎麼樣？」
大老張嘆氣回道：「慘不忍睹，國五排放標準馬上就不適用了，又得虧本清理掉一部分進口車！……所以，這才把你找回來，談談投資你們公司的事情……我是真的挺想投資的，但是跟你們老闆不熟，你給我們引薦、引薦。」
「沒問題啊，我們公司現在發展太快，也挺需要用錢的，我們老闆肯定歡迎投資。」
「你跟他們簽了幾年的合同？我可是衝著你才投資的，我一向很看好你的潛力，我覺得你以後能大火、特火！」
「三年，還有一個對賭合同。」稍稍停了停，唐果又笑道：「張總，要不你直接投資我算了，以後咱倆一起開公司，我可不想一輩子都只做一個低聲下氣的小網紅。」
大老張以開玩笑的口吻回道：「他們公司花了那麼多資源把你捧紅，結果你要自立門戶，是不是有點不太厚道？」
「我跟他們簽的合同里，也沒規定我不能自立門戶，而且，等到我真的自立門戶的時候，也肯定已經幫他們賺夠了錢，這不能說我不厚道吧！」
大老張又開懷笑道：「我更看好你了，像你這麼大年紀的女孩子，能有這麼多想法，真是不多見！」
大老張為了唐果身上那點商業流量就違心地開啟了商業互吹模式，這實在是讓我反感。於是，我一口喝掉了杯中剩餘的酒，對他們說道：「我已經吃飽了，你們先聊著。」
大老張似乎也沒想讓我在這裡，他揮手回道：「那你出去轉轉……對了，這個提成你拿著。」
我想了想，最後還是把那一萬塊錢現金揣進了大衣口袋裡，至於這錢怎麼花，我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
離開餐館，我便去了公司之前那個可以看到海景的倉庫後面，自從大老張把二手車業務砍掉之後，這個倉庫便被棄用了，所以地上已經長了很多說不出名字的雜草，不過還能隱約聞見一點機油的味道，所以並沒有給我那種時過境遷的感覺。我很自然地點上了一支煙，然後便望著遠處的大海和貨輪失神。
人的命運真是奇妙！如果當初選了別的車行工作，我就不會認識唐果，也不會認識茶小清，我會活在一個完全不同的生活軌跡中，就算會回漳州，也大概率不會在貝娜出事的時候，碰見她，那麼，貝娜可能會和喬喆結婚……
這大概便是人們常常會提到的蝴蝶效應，我不確定其他人是怎麼看待這些相遇的，但我確實因此而承受了太多的壓力，且無處訴說。
「別抽這麼多煙，吃點糖不好嗎？」
跟我說話的，是唐果，她抽掉了我嘴裡的煙，又給我遞了一顆奶糖，然後像從前那樣坐在了我的身邊，並托著下巴看著我。
「你以為所有的糖都是甜的嗎？」
「這顆糖像我，超甜！」
我嘆氣，只是將那顆糖抓在手上把玩，也不剝開；過了片刻之後，才開口對唐果說道：「你一點也不甜……你就是那種人，拿著一把匕首，插進了我的心臟，然後再告訴我：餘味，我特別、特別在乎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不准我喊疼，還要逼著我告訴你，我沒有死透……然後你笑著、笑著，就換了一個地方，又狠狠捅了我一刀……其實，我可以自己去死的，你不用這麼費盡心思的對我！」
唐果眼睛一閃一閃地看著我，然後「哼」著笑道：「我們可是好基友，你不能這麼說我。」
「你看，你又來了。」
唐果又從我手上將那塊糖給搶了過去，她剝開放進了嘴裡，這才對我說道：「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對我有這麼大的怨恨，大概是因為你看待問題一直都不透徹吧……你在沙發下面看見了我扔掉的那顆避孕藥，你本能就覺得我在耍你……可是，你卻忽略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什麼可能性？」
唐果用手遮住了迎面刺來的陽光，然後含著笑意對我說道：「也有可能，我臨時改變了主意，想替你生個孩子呢。」
我差點從台階上滑下去，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她……
唐果又說道：「馬上就要有結果了，我正常１２號來例假，今天已經１１號了……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問你，如果真懷上了，這個孩子你要不要？」
「你……你他媽別蒙我……我都上網查過了，我喝成那樣，不可能對你做什麼的。」
「你那天晚上凶著呢！」
「你別胡說八道，你得有證據。」
「沒證據，盡顧著享受了……」
我又點上一支煙，苦悶地吸著……
「餘味，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我就問你，要是真懷上了，你到底要不要？」
我抬頭看著唐果，終於點了點頭。
「呵呵，你養得起麼，你天天這麼飄來盪去的，都沒一份正經工作！」
我咬著牙、瞪著眼回道：「如果真是我的孩子，我去割腎賣器官，都把他養大成人。」
刺眼的陽光下，唐果就這麼用一種複雜的目光與我對視著，然後又對我說道：「你快把頭轉過去。」
「幹嘛？」
「我肚子疼，好像來大姨媽了，我看看。」
我趕忙撇過頭，唐果「噗嗤」笑道：「真來了，我去下洗手間。」
我暈暈乎乎了好半天，這才衝著唐果的背影狠狠罵道：「你他媽就是一個渣女，老子快被你給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