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確定自己完全逃離了眾人的視線,我和貝娜才停了下來。我們的對面是一個人工湖,人工湖的周圍是林立的高樓,高樓又被燈光擁抱,一切顯得是那麼的環環相扣,也生生不息。
我緩了好一會兒,才向依舊彎腰喘息的貝娜問道:「你怎麼樣?」
貝娜抬頭看著我,她的臉色陰晴不定,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在我以為她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她忽然狠狠跺了我一腳,我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但一定已經扭曲,她穿的可是高跟鞋!
「我靠,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吧?……我怎麼你了?!」
「你知道嗎,我熬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等他的那一張離婚證……」
「你的意思是,我壞了你的好事兒?……你要真這麼想,那你就回去找他,他肯定還在等你。」
貝娜看著面帶怒色的我,好一會兒之後,又低聲說道:「對不起,我不該遷怒於你。」
「你當然不該遷怒於我,我只是聽命行事。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在事前提醒我,如果你有心軟的跡象,就立刻帶你走。」
「是,我是說過這話,可我沒想到他會真的為了我離婚。」
「你看,你還是在埋怨我!」
貝娜蹲在草地上,失聲痛哭……我則做賊心虛般的左看右看,生怕有人往我們這邊看,貝娜她是發泄痛快了,可我卻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罪人。
「你別哭了,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貝娜哽咽著回道:「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遞一張紙巾給我嘛。」
「紙巾沒有,袖子有倆,要不你湊合用用?」
說完,我便將自己的手臂伸了過去,貝娜真拿我的衣袖擦了眼淚;忽然,她又向我抱怨道:「你衣服上什麼怪味?」
我自己聞了聞,恍然回道:「烤串的孜然味。」
「你就不能好好洗洗嘛,辣眼睛。」
我笑道:「你就別誇張了,哪有孜然辣眼睛的……說了,你可能不信,我一共就兩身衣服,這不今天下雨嘛,那一套還沒幹透。」
「那我給你買衣服,你為什麼不要?」
「我可不習慣向別人索取。」稍稍停了停,我又轉移了話題,對她說道:「真不回去找他嗎?」
貝娜又陷入到了失神的狀態中,我則點上了一支煙。此時,我並不能和她感同身受,因為我已經認定了喬喆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離開他,是一件幸事,他根本就不值得貝娜去痛苦。
在我將一支煙快要吸完的時候,貝娜終於開了口,她低聲對我說道:「其實,在他把離婚證拿出來的那一瞬間,我並沒有像自己一直期待的那麼開心,反而覺得一個執念被放下了……甚至還有一點報復後的快感……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矛盾,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你潛意識裡已經意識到他是一個渣男……他在那麼多人面前拿出離婚證,是在陷你於不義。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是第三者了,他就是要把你逼上絕路,讓你除了他之外,再也不能有別的選擇……如果你還是不肯選擇他,那這也是對你的報復,你的名聲已經被他弄臭了,他壓根就沒想讓你好過!」
貝娜一臉驚訝地看著我,半晌才向我問道:「剛剛是不是有很多人在錄視頻?」
我點頭:「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段視頻,現在恐怕已經開始在微信群里瘋傳了……你得有心理準備,而且你的身份很敏感,你是一個人民教師,在人們的意識里,第三者這樣的事情,就不該發生在你身上。」
「那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這是你要面對的問題。」
貝娜在顫抖,直到這個時候,她才在我的提點下,認清了喬喆的恐怖面目,可終究還是遲了些。
看著她無助的樣子,我心裡有些不忍,於是在輕嘆一聲之後,又開口對她說道:「這段時間,你別待在漳州了,換個地方,換個心情……」
「我也想過走,可是我的工作怎麼辦?」
「你很需要那份工作嗎?」
貝娜先是一臉茫然,然後對我搖了搖頭。為了讓她不那麼緊張,我笑了笑說道:「我媽和我說過,你的家庭條件非常好,其實做不做老師,都無所謂,你只是習慣了這種生活狀態……而且,你舅舅就是學校的校長,你什麼時候想再回那個崗位,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兒,所以,你根本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你只要下定決心,遠離這些是非就好了。」
「可是我應該去哪兒?我從來沒有一個人去其他城市生活過。」
「這我真給不了你建議……你要是喜歡雪的話,就去北方;要是喜歡熱一點的地方,三亞也不錯,去三亞吧,那裡玩的東西多一點,你也不用太悶。」
「我不敢一個人,你陪我去吧……我可以承擔所有的費用。」
我搖了搖頭,回道:「我要是跟你去了,那咱倆之間,就更解釋不清楚了……而且,我要忙超市開業的事情,我爸他一個人肯定應付不了。」
貝娜陷入到了沉默中,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想起唐檸和金燦還在酒店等我,便又對她說道:「今天晚上,你別碰手機,回去就把行李收拾出來,要不了一個月,別人也就忘了這個事情了。」
「嗯……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
貝娜點了點頭,我笑道:「這是你人生中的一個節點,但對於我來說,可不是……所以,就這麼按部就班的走唄。」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等超市開起來,可能會離開漳州。」
「去哪兒?」
我失神了片刻,然後回道:「廈門吧,總覺得自己和那座城市的緣分還沒有走到盡頭……跟你說一件挺可笑的事情,在廈門,我也遇到了一個和喬喆很像的女人,這一類人太可怕了,她利用了我……如果不是心灰意冷,我也不會回漳州。」
「是麼,那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也不能這麼說,我和她不是情侶關係,我們之前是朋友……所以,我處理起來,就比你現在要簡單多了。」
「你是怎麼處理的?」
「我把她拉進了黑名單,一輩子都不想再見面。」說完,我又用急切的腔調對貝娜說道:「沒時間跟你多說了,我還有兩個朋友在等我,你也早點回去做準備吧。」
「等等,餘味。」
「怎麼了?」
稍稍猶豫了一下,貝娜才開口對我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廈門吧……我不想離家太遠……反正廈門也沒有人認識我,我在那兒找一份工作算了,我有教師資格證,應該不難。」
我就這麼立在風中,忽然覺得有點凌亂,好似我回漳州的目的,就是為了帶一個女人再回廈門。這倒是符合能量守恆定律,唐果走了,便有貝娜頂上。
可是,茶小清在我生命里造成的空白,又有誰能填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