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一早便起了床，老余比我起的更早。他一直沒有工作，為了不給我媽添堵，就把家務活兒給全部承包了，所以，洗衣做飯，打掃屋子這樣的雜活兒，都是他來做，這會兒他就在廚房裡面準備著我媽的早飯，聞味道，應該是把昨天剩下的米飯給炒了。
我媽七點半得到學校，一般七點之前就會出門，等她走了以後，我才在餐桌旁坐了下來，然後數起了老余昨天給我的那筆錢，數來數去，也就只有四千八。
我向老余問道：「爸，你不是說有五千塊錢嘛，這信封裡面只有四千八啊。」
老余將熱好的飯給我端了過來，然後笑眯眯的對我說道：「這錢就算我借給你的，借錢得有利息啊，這二百塊錢，算你給我的利息。」
「咱倆之間，難道就沒有一點親情可言嗎？我從你這兒拿錢，還得給你利息！」
「我也是看你媽臉色過日子的，這攢點私房錢，太不容易了……理解萬歲，理解萬歲，啊！」
「你要這麼說，那我覺得二百塊錢有點少了，我再給你二百吧，到時候還你五千。」
老余喜上眉梢，然後便將我另外給他的二百塊錢給塞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我又對他說道：「這錢也不白拿，待會兒你去農貿市場走一趟，給我買五百塊錢鵪鶉蛋，再買五百塊錢烤腸，作料什麼的，你就按照我寫的單子買，待會兒把單子給你。」
老余似乎不是很有信心，他對我說道：「各買五百塊錢，是不是有點多了？要我說，各買三百就足夠，吃的東西容易壞，到時候賣不掉，咱可就虧本了。」
「不會，肯定賣的掉。」
「你光食材就花了一千多塊錢，那你要賣不到兩千塊錢，都不說賺錢了吧……你可別忘了把咱倆的人力成本也算上。」
「忘不了，我媽的學校，一共有一千七百三十二個學生，我要是連兩千塊錢都賣不到，那我這生意也甭做了。」
老余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估計沒想到，我會如此了解我媽學校的生源情況。我呢，自然是不會去打無準備的仗，我心裡早就有了一套非常完整的銷售思路。
……
花了三千塊錢，接手了一輛二手的小吃車，然後便騎著小吃車去了附近一個GG製作公司，定做了一些套盒和卡片，我管這些卡片叫「戰力卡」。
這麼一忙，就已經是下午的四點半，我媽的學校是五點半開始放學，時間卡的將將好。老餘年輕的時候，做過一段時間廚子，所以烤串這種東西，簡直是手到擒來，他將一根已經熟了的烤腸刷上辣醬，然後一邊遞給我，一邊說道：「嘗嘗味道怎麼樣？」
我吃了一口，點頭贊道：「水準之上。」
老余挺開心，又將烤好的鵪鶉蛋遞給我吃，在我吃的時候，他指著我手邊的盒子問道：「你買這麼多盒子做什麼？」
「禮盒。」說著，我便將烤腸放進了盒子裡面那個比較長的窟窿里，另外兩個圓窟窿里則各放了四個鵪鶉蛋，然後將盒子合上，並向老余問道：「你看這盒子裡面的東西，組合起來像什麼？」
老余盯著看了看，然後回道：「阿拉伯數字１００。」
「對，這個盒子就叫一百分禮盒……明天，這個小學期中考試，哪個家長不想賺個好彩頭啊，而且，我這個盒子多衛生，裡面不光配了一次性手套，還有一張濕紙巾，就連調料都是小袋子包裝好的，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口味，酌情添加……現在人做事情，都講究一個儀式感，雖然增加了一點成本，但絕對是投其所好。」
「喲，這麼一看，還真像是一個禮盒！……你這卡片又是幹嘛用的？」
「咱不能只做期中考試這一天的生意，得考慮長遠發展啊……這個卡片，就叫戰力卡，上面都是小學生們愛看的動畫片人物，這個是斗羅大陸系列，戰力為五、這個是奧特曼系列，戰力為十、這個就厲害了，是火影忍者系列，戰力二十，但是一般不容易抽到。」
老余聽得是一頭霧水，於是又向我問道：「這裡面有什麼門道嗎？」
「我這麼跟你說吧……其實，它的性質和奶茶店的積分卡差不多，奶茶店是買滿十杯，另贈送一杯……我這個是：誰的積分先滿一千，就額外贈送一把神兵利器，這個神兵利器我已經在小商品市場買好了，象徵著至高榮耀，小學生們都吃這一套，你看，這卡片做的多精美，鑲了金邊的，就代表最高級別的戰鬥力，誰要是抽到了，能開心死……爸，你學著點，一旦我的戰力體系在小學生裡面形成了話題，他們就會把咱的烤腸和鳥蛋當成是鑰匙，通往一個神秘、至高的世界。」
「那不得把孩子們給吃吐嘍！」
我撓了撓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去接老余的話，他怎麼就沒看到這裡面的商機呢？而且，我還有很多遊戲的花樣都還沒說給他聽；等以後時機成熟了，我還想給我們的烤腸和鳥蛋加上裝備屬性，以再次提高趣味性，就相當於手機遊戲的改版和升級。
……
轉眼，一到三年級的孩子們便放學了，烤腸和鳥蛋這種東西，在學生群體裡面本來就有著很好的群眾基礎，所以很多學生聞著味就趕過來了，本來，一些家長還不願意買，但是有了一百分禮盒的加成，再加上我們的東西確實看著比攤子乾淨，家長們也樂於花個十塊錢，買一個禮盒，哄孩子開心的同時，也圖個心安，誰不想自己的孩子能考個一百分！
攤子前，不知不覺已經排起了隊，我跟老余兩個人火力全開，僅一到三年級這一撥，我們就賣了一百盒；六點的時候，輪到四到六年級的孩子放學，他們的購買力明顯比一到三年級的更強，有些孩子為了能弄到更厲害的戰力卡，一次要了兩盒，自己一盒，爸媽一盒……
我不禁對忙的不亦樂乎的老余說道：「爸，咱明天早點來，幼兒園和學前班四點半就放學了，這一波，咱也不能錯過。」
「你這真是割韭菜割上癮了。」
「不敢這麼說，不敢這麼說……這可都是國家未來的棟樑，咱們現在做的事情，是為了給他們一個有趣的童年，這真不是在幹壞事兒！」
「也是，咱這個多衛生啊，我全程都戴著一次性手套，還戴著口罩。」
「我也戴著呢……不比他們去買那些吃了就拉稀的路邊攤好多了。」
老余樂呵呵的笑著，顯然心情大好。
我都看見了，他沒事兒就會往旁邊裝零錢的箱子裡看一眼，耳朵也豎的很直，就等著聽微信和支付寶收款的聲音。
……
很快，我們就賣掉了所有的食材，老余趕忙對我說道：「餘味，收拾收拾攤子，咱趕緊走，別待會兒讓你媽給碰見了。」
我關掉火，又給自己點了一支煙，然後用非常平靜的語氣對老余說道：「來不及了，人就在對面站著呢。」
老余順勢一看，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也不是他反應誇張，確實是我媽的臉色太難看。
我媽就這麼迎著我們走了過來，然後厲聲問道：「你們這是弄什麼呢？」
老余看著我，示意我先說，我不卑不亢的回道：「做點小生意，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嘛。」
「餘味，你可真是不爭氣啊！……現在像你這麼大的小伙子，哪個不是往深圳、上海、北京趕……你倒好，你的志向就是這麼一堆破爛的東西嗎？」
「那是你沒看見頹廢的……而且，趙琳和余磊去廈門，也沒見你多支持嘛。」
「你就是要存心氣死我……我也不想跟你多說廢話，你趕緊回廈門去，這不是你應該待的地兒。」
說著這番話的時候，已經有人往我們這邊看，我媽礙於身份，在狠狠瞪了我一眼之後，便先於我和老余之前去了對面的站台，然後便跟著公交車走了。
我撣了撣衣服上的碳灰，又從一堆零錢里拿出了僅有的三張整一百快，對老余說道：「對面商場的化妝品打折，你去給我媽買一套護膚的化妝品……」
老餘一臉愕然地看著我。
我笑道：「你要回去不想挨罵的話，就趕緊去買吧……我真不是回來給你們添堵的，她也不容易，我呢，就少抱怨，多做一點實事兒……不都說，家和才能萬事興嘛，心態好了，生活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