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幕 千年(求推薦和收藏)

  那月華如水,又一次灌溉周身,盪起的漣漪似乎如同埋藏千年的酒釀,讓人越看越沉迷。

  拂袖平添三尺水,此生終是畫中人!

  月下劍法的最後一重境,是太陰之精華。

  月魂之守望,月靈之涌動,如潺潺溪水,不可斷絕,太陰之力,往復而生。

  這就是月下劍法的全部傳承。

  然而於他,又有什麼意義?

  守護神?終究不過是畫中人而已!

  得到月下劍法的最後一重境的那一刻,試煉便已全部終結。

  月宮宮主屏淵踏月而來,乘月而去。

  臨走之前,許他三月人間光景,體驗最後的紅塵牽絆。再之後,他要成為這個世界的守護神,看護千年的時光。

  流蘇懇求屏淵,是否能滿足他三個願望!

  屏淵斥然一笑,得寸進尺!

  這自然在流蘇的預計之下。怎麼可能會答應他那麼多的請求,這不過是他的一個計謀而已。

  於是,在被駁回之後,他說出了他唯一的願望。

  我既已是此間無生無死的神,那麼,我的媒介於我已是無用,不知道,能否,將它贈予……李卿袁。

  屏淵沉默半晌,向他問道,她於你,此後餘生,不過是永不相見的故人。你於她,不過是不會記憶起的遠古傳說。既已如此,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流蘇沒有回答屏淵的提問。

  他於此間即是過客,又何必貪戀此間的點滴。他已選擇在畫中,靜臥千載的孤單,又何必棧戀這本不屬於他的人生。傳世等級的媒介,於他已然無用,但是對於李卿袁,卻是不可或缺的寶物。

  既然此後餘生,再無再見之日。

  不如,就讓這曾經停留於他靈魂海內的媒介,去陪伴,另一個世界裡的她吧。

  流蘇抬首看向屏淵,你只需要回答,能或不能。其他,與你無關!

  屏淵古井不波的眼眸中有火光在閃動,既然你執意如此,我若不成全你,反而顯得我刻薄寡恩。但是,你今日所求所想,皆需要你日後作為守護神時一一償還。

  我是此間月宮宮主屏淵,為神創神下第一權限。爾等區區一守門之神,何敢自傲於本宮駕前!

  看著略顯囂張的女子,流蘇哂然一笑。

  世界萬物,於無聲中皆有紛爭。

  本以為,這畫中世界,會是安靜場所,不曾想,亦是有這等的腌臢事情。

  然而,將來如何,且等來日再說。無生無死,就是無欲無求。

  這世間沒了那個身影,於他而言,亘古如長夜,凡事如沙塵。還有何事,能讓他糾結往復?

  屏淵走了,不僅帶走了他的媒介,也帶走了他最後的期盼。

  也許,有那麼一時兩刻間,他以為,這也不過是場考驗。然而,事到如今,再怎麼錦繡編織也終究是夢空一場。抉擇了,就代表永恆的孤獨。

  他站在倚霜山上,回首山下於月色中,爭相開放的杏花與桃花,無奈的笑了。

  果然,是畫中世界,才會有這等違背時令自然規律的情況發生。

  他搖了搖頭,山下一襲紅衣的女子,有些眼熟,似乎是李卿袁此間的化身。

  然而,他知道,他再也不會去愛她了。

  因為,他知道,此時的女子,僅僅是畫中長相類似李卿袁的女子,她的靈魂,於他,已是陌路。

  既如此,三個月的凡塵瑣事,又有何益。

  他於此間,再無瓜葛。又何需空耗時間,去體驗什麼呢?

  不過,他也沒有那麼積極。既然屏淵留給他三個月的時間,他自然要用這三個月的時間去體驗一下這個畫中世界。

  三千年前的諸夏,那時候,大夏還未建立,這片土地沒有夏土的稱謂。

  仇陵是彥的國都,而它的君王,叫做帝乙。

  也許,現在還不是帝乙。

  但誰在乎呢?

  流蘇留下一封書信,便踏上了他的旅程。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但是,他記不起聲音的主人。他是這畫中的遊客,無根無萍,又有誰會知道他的名字。

  三個月的時間,他青衣白劍,縱略江湖。

  遠古的時空里,一切都顯得那麼的陳舊與斑駁。

  相比較而言,月下谷竟然已是出塵般的場所。

  那裡的一花一木,都盎然著生機,而外界,斑駁陸離,一如亂世。

  三個月的時光一閃而逝,走過的地方也只是走過而已。沒有人記住他的名字,也沒有人讓他記住名字。

  這片無聲無息的土地,細數塵埃便是一千年的光景。

  然而千年的時光一如他當年三個月走過的世界,不曾有多餘的變化。人依舊是那樣的人,景致依舊是那樣的景致。流蘇於雲端無奈的躺去,這世界,枯燥的一如沙漠。

  曠古的沙漠!

  他似乎可以想像到,往後千年亦是如此。他於雲端,遍觀千年光景,細數世間塵埃,早已看倦了這些。

  所以,剩下的時間,他還能幹什麼?

  他無生無死的未來,將會延續到世界終結的那一天。

  從來沒有那麼一刻,流蘇如此的厭倦長生。

  原來這就是長生的滋味。

  在一片曠古的沙漠之中,太陽有光卻沒有熱,步履蹣跚卻看不到沙漠的盡頭,這樣的生活,不如睡去!

  於是,他於雲端睡去,此去千年,世間再也於他無關。

  夢中,或許不叫夢!

  這是他架構出來的場景。

  也許有人會問,沒了媒介的流蘇,還要如何架構世界。

  他確實無法架構一個完整的世界,但是他好像記得自己在某一刻間匹配到了自己的靈魂天賦。於是,他就有了架構一些場景的能力。

  縱然失去了媒介,但他依舊以夢為媒,架構著屬於他自己的虛幻世界。

  第一世,因為手生,他架構出的世界未經推演便雲散煙消。

  於是,他的夢醒了。

  但流蘇毫不在意,繼續睡去。

  於是,第二世誕生!

  他以梁祝的故事為基礎,把他自己和李卿袁架構進這場虛無的夢幻之中。當然,他篡改了梁祝的劇情。他這麼精明的人,怎麼會看不出女扮男裝的李卿袁。畢竟,大凶之兆,歷歷在目啊!

  於是,傳說中的苦情戲,逐漸演變成了顏色劇,流蘇醉枕黃粱,南柯一夢,道盡春宵。

  同窗三載演變成同床三載,也算是古往今來第一叛逆。

  然而,春夢有時盡,

  第二世也因為,流蘇的太過激動,而崩碎。

  畢竟,第一次推倒李卿袁,而且一推就推了三年,流蘇沒在第一時間就崩碎世界,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不過,之後,流蘇就越來越熟練了。

  李卿袁的命運也可想而知。

  可以想像,一個人齷蹉到了極點,是如何的令人髮指與不齒!

  流蘇架構了無數個版本的世界,體驗了無數次角色扮演,李卿袁的身份從蘇妲己到楊玉環,從宓妃到嫦娥,從黃蓉到小龍女,從陸雪琪到羽然,從紫萱到趙靈兒,從風晴雪到雲無月,總之,但凡他能想到的角色,都讓李卿袁扮演了一遍,其本質不過是滿足他某種奇特的怪趣味罷了。

  不過,世界換來換去,還是把夢中的背景架構到現代和未來更有韻味,因為,可以cosplay啊!

  就這樣,在這無生無死的畫中世界,流蘇開始了他夢的旅程。每一次開始都伴隨著戛然而止的終結。因為,他的天賦不足以支撐起他架構出一個完善的世界。所以,每一次流蘇都小心謹慎的摒棄掉所有無謂的劇情,大刀闊斧的直奔主題。

  何為主題?

  在夢中,與李卿袁十指緊扣,肌膚相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是主題。

  這是流蘇最大的企盼與遺憾!

  然後……

  一夢千年!

  千年裡,他架構了無數的夢中世界,無數的以李卿袁為藍本的女角色被勾勒描繪。雖然,她們的身份不同,但結局自然相同。

  流蘇所擁有的,不過是一場虛幻。故事裡的結局雖然美好,但註定了這是一場無望的愛戀。

  他守在季節里的容顏不曾變卻,一如這經年不變的世界。然而,他的心卻漸漸失去了原來的熱忱。

  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他當初未曾做過這樣的選擇,結局又該如何?

  也許,那時候,守候在季節里的容顏,就會變成李卿袁,一如月宮之上,傲然漠視的屏淵。

  也許她們兩個會因為相似的容顏成為要好的朋友,於滾滾紅塵中,冷傲的如同盛開在季節里的青蓮。然後,彼此互視一眼,繼續著千年的孤單。

  那樣殘忍的事情,他怎麼忍心讓她來承擔。

  也許,故事回到白紙的最初,他依舊會如同之前一般,再次抉擇第一個答案。

  不為纏綿,只為心安!

  他站在雲端,似乎在另一側,看到了李卿袁的容顏,那樣明亮溫暖的笑顏,值得,他用這數千年的孤寂去守護。他看向她時,也看到了他自己的笑顏。

  雖然蒼白,卻在努力的舒展。

  若她,若她,還能記得起他,或許,才是他此生最大的期盼。

  模糊間,他似乎真的看見了她的容顏。

  那個雲端一側的身影,似乎不再虛幻。

  他徒勞的伸出雙手!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拋去這無老無死的孤寂,就算墮入塵世苦痛的輪迴,也要,再次與她相見!

  畢竟,在他的心中,有她的世界,才有色彩的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