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千年往復

  入眼處有金光閃爍。

  看來到了正殿了。

  再也不需要畫狗開閃光了。

  只是,一個陵墓里哪來這麼耀眼的光芒,如同陽光,但細看時又不太像。

  流蘇從地上起來,拍了一下滿身的灰塵。

  或許,這裡一塵不染,但顯然,流蘇是不信的。

  一個千年的地下陵墓,雖然地面看起來好像都在反光,但他還是不信,會這麼幹淨。瓷磚都沒你亮啊,幾千年前的世界……

  好吧,流蘇忽然想起一件事,魘語皇陵的架構者,或許是他來著,那沒事了!

  徜徉在這寬敞輝煌的殿堂之上,流蘇感覺這似乎是一個宮殿。光芒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泄露進來,讓整個大殿上滿是浮光掠影的刺眼。

  而後,流蘇踏前一步。

  王座上忽然有身影閃現。

  是玄鑒!

  只不過此時,一身玄衣,頭戴十二旒的冠冕,盎然立於王座之前,一如之前在大陵墓前的高台上,她白衣出塵,第一次相見。

  「沈流蘇,我們終於再次相見。」玄鑒看向流蘇,目光中有無法言明的味道

  流蘇認真看去,恍惚間,有一種不妥。

  「你不是玄鑒!」

  「我是她!」

  「你是帝乙!」

  古之冕冠,十二旒者為天子!

  如果是玄鑒,她怎麼可能如此衣著,如此堂而皇之的傲立於王座之間。這樣的氣度,雖然和初見時的玄鑒並無差別,但此時看來,他,更顯天子氣。

  「看來,你依舊忘記了很多事情。在你眼裡,玄鑒和帝乙,是何關係?」台階之上的年輕帝王,輕聲發問。

  可是你這問的,讓我百轉千回啊。流蘇木然!

  難不成,帝乙即是玄鑒?

  玄鑒是女的!

  所以……

  可你之前說過,你不是帝乙的。

  流蘇瞬間失聲,女人啊,有沒有哪怕一句是真話。

  這樣的話,你讓我該如何面對你接下來的言辭。

  莫非,你想要讓我在這個千年前的殿堂之上,和你玩一場,你猜我信不信的遊戲嗎?

  「你猜我猜不猜!」流蘇耍起了無賴。

  有些時候,有些人,總會逃避。因為他無法面對真相,於是,世間有了諸多故事。比如白蛇與許仙,若非如此躊躇,又怎會有之後的水漫金山。

  相比之下,小青才是愛情的勇敢者,即便知道白蛇不會愛他,依舊轉變了性別,化為小青,相伴在她的左右。

  古往今來者,如青蛇這般的,又有幾人。

  年輕的帝王勾起了一絲笑顏,似乎回憶起了一些事。

  而後道:「我於那個小山村間,第一次見你。你白衣仗劍,一人一劍,獨戰三千狼妖。」

  「從那一天開始,你的身影便已經落在我的心間。」

  可以商量個事嗎,你把我忘掉好不好。

  流蘇側目,總感覺,千年前,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詭異的事情,最後故事的結局,其實是他自慚形愧,自盡而死?

  「是你,教會了我,為人者,當挺胸抬頭,無視人間諸般苦難。」

  「是你,教會了我,為王者,當披堅執銳,為臣民肝腦塗地。」

  流蘇看了看台階之上的帝王,嘴角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慢慢蕩漾開來。

  「看來當年的我,還挺厲害的啊。」

  「何止厲害!」

  ……像個小迷妹,帝乙啊,我現在真的懷疑你的性別了。

  「若非如此,你以為當年大殿之上,你一劍驚鴻,卻沒有將帝乙刺死於台階之上,是如何安然走出大彥王城的呢。」

  「如此,你還不承認,你就是帝乙?」

  流蘇很不理解,玄鑒既然說了這麼多,又為何在否認自己的身份。

  難道,她的意思是,在他的面前,她只是玄鑒?

  流蘇腦補了一下劇情,發現自己不去寫言情小說,有點對不起自己的腦洞了。

  「我沒有什麼不承認的,我是玄鑒,並非帝乙。這是真真正正的事實!只因為,當年你刺殺帝乙的時候,站在王座之上,面對你一劍驚鴻的人,是我!」

  ……

  繼續,我可以搬個小板凳,拿碟花生米的!

  「然後呢?」

  「然後……看來這些事,於你而言,真就是陳埋的往事了。這樣吧,你自己來看!」

  隨著玄鑒的話語落地,大殿之上的上空,忽然有波紋蕩漾開來,而後,一個現代化的屏幕顯現。

  流蘇抽了抽嘴角,這違和感啊,該拿什麼來拯救你!My world!

  屏幕之上,有大殿巍峨,千百年前的世界上,再顯眼不過的殿堂。但於他而言,確實是落寞於時代的產物。

  或許,那個時代有名為架構師的存在,但想像力,卻是無人可以教會的。

  巍峨的大殿之後,是甬道,不見盡頭的甬道,視線如此穿梭,似乎如同幽魂一般快進到宮殿的內部。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女孩,瘦弱的蜷縮在眾人的視線之外。

  那樣柔弱,似乎要將世間所有的委屈與怯懦,都背負於身。

  流蘇眉頭微皺。

  這樣的場景,他早已見怪不怪,宮殿巍峨之下,總有一些弱小不被注意。她們或許蹣跚的學會妥協,最終成長為讓人厭倦的模樣。或許慘烈於時代的輪印之下,被碾碎的支離破碎。

  然後,隨著旁觀的視角看去,女孩並沒有因為她的低調而被遺忘,欺凌,辱罵,責打,其實都不值一提。

  女孩的遭遇或許源於她的母親,或許源於其他,但這無關緊要。屏幕上,玄鑒所要展示的,也並非是女孩悽慘的過往。

  在某一時刻,女孩似乎若有所覺的抬頭看去,但卻什麼都沒有。在經過不知道多久的沉默之後。女孩點了點頭!

  然後下一刻,再出現時的女孩,已然不同。

  他還略顯稚嫩的面孔上,有如男子的堅毅,束髮冠服的少年,如同一把利劍,他要消滅一切,他所遇見且不和心意的事情,他要將那一個個阻擋他前行的人,全部除掉。

  然而,一個人的力量再強大,又如何?即便是帝王,依舊無法真正的一手遮天。

  於是人們反對他!

  他於某一個時間倉惶逃走,逃離了他的王宮。

  而後,流落於江湖。

  再次出現時,一身白衣,如同一個柔弱的女子。

  或許說,她就是一個如此模樣的女子吧。

  在那個小山村中,她見到了她一生不敢忘記的畫面,那個少年,白衣浴血,如此勇敢,卻又如此讓人不解。

  而後,少年少女結伴江湖。

  她見識著他的成長,也見識到了他內心的波譎雲詭。

  這是少年少女的江湖,如果故事戛然而止於此,或許會成為最好的結局吧。

  只不過,而後,長亭作別,再見時,卻是那殿上冷硬的寒光。

  自那一天起,少女似乎再也沒有出現。

  端坐於王座之上的,是帝乙。

  酷烈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統治,他的目光,已經開始向另一個極端望去。

  惡魔!

  他要這讓人失望的人間,永世沉淪於惡魔的統治。

  他要這一切的一切,都煙消雲散!

  海沸山崩!

  流蘇一陣錯愕。

  屏幕上的故事浮光掠影的閃過,那站在階前的年輕帝王,沉默無聲。似乎,這屏幕上流轉的故事,於她而言,皆是需要淡忘的過去。

  只是流蘇有一點沒懂,如果帝乙是她的第二人格,那與她又真的有區別嗎?

  「過往還真是一言難盡。」

  故事匆匆,並未著眼於細節。但流蘇大概也看明白了。

  帝乙是玄鑒為了保護自己,而誕生的第二個人格。

  這個人格是個少年帝王,他狠辣,無情,甚至對世間很多事都懷恨於心。

  這就是千年預言中所說的惡魔舊事?這就是帝乙銷恩圖背後的真相?

  可是,如果這些是真的。

  那麼這個陵墓是誰的?玄鑒如果是帝乙,那麼斗篷男是誰?

  「這是我的陵墓,你給我準備的。我很滿意。」玄鑒接著說道。

  只是,你很滿意這件事是真的嗎?

  「你不信?我之前說過,這是我的選擇,當年不悔,千年的流轉間不悔,現在,亦不悔。」

  「所以,帝乙已經死了?」

  「帝乙當然沒死,之前你不是見過他了嗎?」

  好吧,玄鑒的第二個人格,已經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個體。

  這樣想來,那個斗篷男覺醒的法則是奇蹟之力,如此推算,玄鑒的覺醒法則,應該也是。

  但他們兩個人並沒有產生干擾,這從之前兩個人見面時的反應就可以看出。

  這是什麼道理?

  或許,他們的力量本源,本就是一體,所以,才不會互相干擾吧。

  流蘇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也大概知道了斗篷男的身份。

  三千年前就要將惡魔引入人間,那麼三千年後,他還有如此執念,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所有的根源,皆在於他。

  那麼,他又為什麼要毀掉魘語皇陵呢?

  「既然你和他互不相干,那麼,他這一次來的目的是什麼?為了救你?」

  帝乙的誕生,源於保護玄鑒。那麼就算他們彼此的想法不同,帝乙也會要想著保護玄鑒吧。

  「或許吧,只是他的搭救方法有點奇怪。」玄鑒如是說道。

  所以,不是搭救?

  「那個紅衣女子……」流蘇本來想問關於紅衣女子的信息的,但想了想,還是算了,知道了又如何,如果過去是他錯了,他倒是可以低下頭對女子說聲對不起,可問題是有用嗎?

  如果過去不是他的錯,那麼他還能當著紅衣女子的面,狡辯他的無辜嗎?和女子講道理,無論哪一個時代,都是不可取的。

  無論過往是對是錯,都改變不了現在的狀況。

  而且,他有了李卿袁,自然不可能在與紅衣女子有什麼糾葛。

  恩,主要是李大姑娘可能不同意……

  看了一眼玄鑒。

  流蘇沉默半晌,「所以,我們現在,只能困在這大殿之上?那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