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蓉的提議確實不錯,穆溫言鬆了臉色,甘蓉見狀趕緊命人鬆開秋嬋。
「你既主動幫忙,本妃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但你要是搞砸了,或者敢糊弄本妃,到時可不僅僅是拶刑這麼簡單了。」
秋嬋忙不迭的磕頭跪謝:「多謝王妃,奴婢明白!」
穆溫言准了秋嬋起身,她轉身進了屏風後的隔間,側身躺在貴妃榻上,正好可以看見廳堂里的一舉一動。
秋嬋淨手回來,坐在几案邊上,看著面前堆成小山似的帳本,她的眉頭跳了跳,向裡面人請求道。
「不知王妃手中鋪面可有詳細單子?」
穆溫言抬眼,甘蓉會意,很快從裡面翻出一個燙金的摺子拿出去。
秋嬋接過那大紅色的書貼,同時還聞到了淡淡的芍藥香氣,她心中猜測,這或許是穆溫言的嫁妝單子。
甘蓉以為秋嬋是沒見過這等好東西,翻了個白眼,催促道:「看什麼呢?還不趕緊把這些弄完!」
扔下這句話,她扭頭進了隔間去伺候穆溫言。
秋嬋暗嘆一口氣,翻開摺子,裡面果然寫滿了琳琅滿目的昂貴物品。
尊藍夜水晶玉鐲、銀鍍金嵌珠寶點翠頭面、絞絲紋玉佩、紫檀雕花八套、青花八寶扁瓶……
隨便一掃便是尋常人家用不起的珍貴物件,整套嫁妝單子算下來,恐怕有二三百抬,這足以見得穆溫言在家中是多麼的受寵。
秋嬋將摺子翻到最後面,田產鋪子那裡,光是土地便有五十頃。
鋪面一共十六間,三進宅子四套,五進宅子兩套,莊子六個。
這些都是需要核算的帳目。
秋嬋數了數,十六間鋪面里,其中兩間酒樓,兩間客棧,一間畫舫,四間書肆,這些鋪面占所有營收總比的大頭,剩下的都是些布莊,雜貨鋪胭脂扇子等小鋪面。
但畢竟國公府不是經商之家,這些鋪面看起來多,實際在京城中所占據的地理位置並不繁華,是以除了大頭鋪面,其他的小鋪面都只有微薄的利潤。
心中對穆溫言名下的鋪子有了實數後,秋嬋拿起一旁的黃花梨算盤,從最小的扇子鋪開始查看起帳本。
秋日天氣多變,早晨泛著寒意但太陽還露了頭,眼下才剛到晌午,天上便聚集了黑壓壓的烏雲。
轟隆一聲驟響,豆大的雨滴就順著屋檐滾下來,逐漸在廊下形成一道水簾。
秋嬋不為所動,手下算盤撥的飛快,時不時炸響驚雷,她的手卻抖都不抖一下。
穆溫言躺在榻上,看著屏風外隱隱約約的影子,譏笑了兩聲:「看起來還真有點本事。」
甘蓉趕忙接道:「王妃不必擔心,說不定她就是裝腔作勢,能不能算準確還不一定呢。」
「哼。」穆溫言的聲音沉了幾分,「姓姜的人呢?今日還沒來嗎?」
姜紹雲是穆溫言自己請來的帳房先生,這幾日她也是跟著他在搭理自己手中的鋪面。
「回王妃,並未見人。」
「昨日不是說去鋪子裡推行新法子用不了多久嗎?怎麼今日還沒來?」
甘蓉有些為難:「要不奴婢派人去找找?」
雨聲淅淋,穆溫言幾日不曾好眠,此刻困意上頭,她疲憊的擺擺手:「罷了,且等她算完再說吧。」
言罷,她便躺在貴妃榻上閉眼小憩。
整整一個下午,秋嬋伴著漸大漸小的雨聲,將那小山似的帳本通通捋了一遍。
其實她在國公府時,不僅只受過劉管家的點撥,穆夫人心善,對於下人十分寬容,所以各院的下人平素也會聚在一起。
秋嬋出落的精緻,性格也溫順,所以同府中人都交情不淺,時常也會跟著帳房的夥計們一起算帳。
但以往她都是從旁協助較多,今日自己一人核算十幾間鋪子,速度上難免有些吃力。
儘管如此,她還是會做到讓每一個數在自己手中過三遍以上,以保證最終的帳目是對的。
直到申時三刻,最後一顆珠子撥完,秋嬋也順勢合上帳本,旁邊硯台中的墨也差不多用完了。
她長舒一口氣,正要起身向穆溫言回話。
一個灰布長袍,身形瘦弱的男人就直接進了院裡。
內院不能有男子隨意進出,秋嬋嚇了一跳,厲聲呵制:「站住!」
「你是什麼人?怎麼隨意進出王府內院?」
姜紹雲頓住腳步,定睛看到一個容貌出挑的丫鬟,他在王府也待了兩日了,這還是第一次見秋嬋。
看她模樣心底猜測是個一等丫鬟,姜紹雲拱手行禮:「姑娘,在下是王妃請來的帳房先生,不知王妃可在?」
王妃?穆溫言請來的?
秋嬋微微怔住,這怎麼與她聽到的東西不太一樣?
「你同誰說話呢?王妃交代的事情幹完沒!」
甘蓉聽到動靜走出來,人還沒出現,呵斥先響起。
秋嬋趕緊起身,將整理好的冊子朝她推了推:「都算完了,所有的帳目都在這裡了。」
甘蓉上下打量了秋嬋兩眼,明顯不信她能算出什麼名堂來。
見沒人搭理自己,姜紹雲迫不及待的插了一嘴:「甘蓉姑娘,在下有事要向王妃稟報。」
「王妃還歇著呢,你們等……」
「甘蓉,進來吧,本妃醒了。」
拒絕的話還未說完,穆溫言懶洋洋的聲音就從屏風後傳出。
「王妃!」
「王妃!」
秋嬋和姜紹雲同時啟聲,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秋嬋注意到姜紹雲的長袍底部濕了大片,同時還沾著泥星子,她做了個請的姿勢:「你先吧。」
姜紹雲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對著屏風虛空行禮:「啟稟王妃,在下昨日已經將十六間鋪子都巡視了一遍。」
「你不是說有法子幫本妃經營鋪面嗎?怎麼光是巡視,沒有推行你的新法子嗎?」
秋嬋聽出穆溫言的聲音裡帶了絲怒氣,沒有人能拿準剛醒來的穆溫言情緒如何。
她讓姜紹雲先說,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可不想承受無端的怒火。
姜紹雲有些躊躇,支吾道:
「在下就是想來同王妃商議此事,在下的確同那些鋪子的掌柜說了新政的事情,可他們並未服從,甚至宣揚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