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if線 大婚與遺忘

  驃騎將軍與藍月聖女的婚事轟動京城。

  街頭巷尾,無人不知。

  趙府處處張燈結彩,清竹苑中到處掛滿紅綢、囍字的燈籠,院中的下人也都在這日穿上顏色鮮亮的衣裳,腰間繫著象徵喜慶的紅綢帶。

  大婚在另一個大院中舉辦。

  婚房自然也設在那院中。

  傍晚後,院中開席,清竹苑裡的下人大多都被抽去那邊幫忙,僅剩下一個姚嬤嬤留在家裡陪著錦鳶。

  錦鳶知自己不該傷心。

  大公子遲早要娶妻,與大娘子舉案齊眉,生子生女…

  她本就是被大公子救回來的人。

  連腹中的孩子都是意外所得。

  如今這般…

  她不該再奢求什麼。

  可當她睜眼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看著四方桌上寫了一半的大字,看著梳妝檯上的茶花簪子,看著這一間屋子的美人榻、床榻……

  處處都有大公子的影子。

  他的溫柔。

  他的耐心。

  他的索取……

  過了今晚,不再是只有她一人能侍奉大公子,那位美貌的藍月聖女將會成為大公子明媒正娶的大娘子,他們結髮為夫妻,喝交杯酒,洞房——

  而她,自那日過後,再也不曾見過大公子一面。

  他是否徹底厭惡了自己…

  可是……

  可是……

  她無錯。

  孩子不是她算計來的!

  錦鳶狼狽的閉上眼。

  不讓自己再繼續。

  她扶著床柱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梳妝檯前,拿起茶花簪子,挽起一個髮髻。

  攬鏡自照。

  鏡中的女子變得沉默、蒼白。

  ……真醜陋。

  嫉妒、哀怨的自己。

  她拿起鏡布,將銅鏡罩住。

  推開門,走到院中。

  不知何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下,清竹苑中她與嬤嬤兩人在,安靜的針落可聞聲,也因人手不足,連廊下的燈籠也無人點亮。

  她站在院中,望著遠處燈火映天的熱鬧。

  明明離那個院子隔了那麼遠。

  絲竹嗩吶聲仍能清晰的傳來。

  再過不久,喜宴就該散了。

  該…洞房了罷。

  藍月聖女那麼美貌、身份尊貴,大公子會動心麼?哪怕不動心,聖女是夫人,大公子自會對她有一份正妻的尊重,而非像她這……

  「姑娘。」

  身後傳來姚嬤嬤的腳步聲。

  嬤嬤將斗篷披在她單薄的肩上,看見錦鳶髮髻間的簪子,心中愈發憐惜,勸道:「姑娘是雙身子的人,夜裡寒氣重,早些回屋歇息罷。」

  斗篷罩下來後,錦鳶才察覺渾身浸透涼意。

  她攏緊斗篷。

  努力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她只是一個無名無分的通房丫鬟,在大公子大婚之夜應當高興,絕不會怨、更不該落淚。

  「我就想…聽聽喜樂聲…」可當聲音從口中出的一瞬,眼淚就止不住的落下,心口疼如刀絞,「嬤嬤再讓我聽會兒罷……」

  若不曾得他的溫柔。

  不曾得他的偏愛。

  她不會這般不舍、這般痛苦。

  此時此刻,她才知『身份』二字於她而言是多殘酷的現實,可她卻在這一年多的日子裡,竟將這忘的一乾二淨,將自己的心徹底搭了進去。

  ……如今再看,胸口空空如也。

  只有濃濃的血腥味。

  幸好……

  幸好啊。

  她還有孩子。

  錦鳶的雙臂溫柔的環住微微凸起的腹部,努力擠出笑容,視線從遠處的燈火挪開,看向嬤嬤,「求嬤嬤不要把今晚的事情說出去…我不過是個通房丫鬟…這樣已是大不敬…」

  姚嬤嬤看著她這般勉強自己,心疼的幾乎也要落淚,「姑娘這又是何苦這般為難自己?大公子准許姑娘留下了孩子,等到孩子生下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大公子不是不念舊情的人。」

  錦鳶只淺淺的微笑。

  不會了…

  怕是再也不會了…

  這一晚後,錦鳶似乎就病了。

  人前,她仍是溫柔的錦鳶姑娘,是清竹苑裡的大丫鬟,她去見過大娘子,也看著大公子與大娘子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而她只是一個大公子的暖床丫鬟,偶然得了這一個孩子,甚至連妾室的身份都沒有抬。

  私底下下人們都在傳,等她生下孩子後,大公子會將孩子抱去給大娘子養,否則怎麼解釋至今還未抬她的身份。

  人後,她麻木的進食、睡覺、活著。

  看著腹中的孩子一日日長大,聽著那些下人的閒言碎語,等到孩子生下後,便會是她與孩子分離的時候。

  她的臉色一日比一日差。

  袁大夫勸她不要鬱結於心。

  錦鳶溫順的應下。

  竹搖、撥雲陪著她聊天解悶逗趣。

  她也跟著笑。

  可她眼底的神采一日日黯淡,她聽著他們喚她『姑娘』,提醒著她的身份仍是一個丫鬟,她的孩子出生後,一個丫鬟豈能撫養孩子。

  噩夢驚醒,她滿臉是淚。

  她已有許久不曾見過大公子。

  自大婚後,大公子搬去前院住著,或是去大娘子的院子裡,偶爾大娘子會喚她過去問問近況,又或者叫姚嬤嬤去詢問她的起居如何。

  這日禾陽郡主忽然傳她去見。

  錦鳶臉色不好,怕在娘娘面前失儀,用了妝粉遮蓋。

  卻未想到,大公子也在。

  好在娘娘只是忽然想見見她,看她消瘦,姚嬤嬤解釋說是姑娘這一胎的懷相不好,大夫說孩子一切都好,娘娘這才沒有多說什麼,賞了她些東西,命她退下。

  也不曾提及她丫鬟的身份懷著身孕有何不妥。

  在走出院子時,艷陽光照,她被陽光刺的睜不開眼,險些被門檻絆倒。

  「姑娘!」

  嬤嬤眼疾手快,伸手穩穩將她扶住。

  「姑娘仔細腳下。」

  錦鳶笑了下,聲音輕柔的,比天邊的薄雲還要淡,仿佛一個不注意就要被風吹散了去,「多謝嬤嬤。」

  姚嬤嬤看著姑娘臉上連妝粉都遮蓋不住的蒼白,不知該如何寬慰。

  如何…能怪姑娘?

  這般境遇,便是她這個自小看著大公子長大的奶娘,也想要未姑娘鳴一聲不平。

  當夜,姚嬤嬤服侍錦鳶睡下後,悄聲退出屋子。

  冷不防看見輕風貓在一邊,將她嚇了一跳。

  「你、」嬤嬤扶著胸口,「怎麼晚了,你不在前面呆著,怎麼來這兒?」

  輕風上前,揚了揚下顎,壓低聲問道:「睡了麼?」

  姚嬤嬤點頭。

  輕風這才敢發出正常聲,「嬤嬤,大公子請您去前邊一趟。」

  姚嬤嬤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