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屋裡皆沉了氣。
宋老二老三吃驚不已,宋儀則是有些擔心。
國公爺看了大兒一眼,看出了他眼裡的心疼和煩躁。
立刻出聲斥責:「肅之,怎麼和你母親說話的?」
陳夫人回過神來,沒想到原本高高興興著,卻被自己的兒子質問了。
又聽到丈夫對他的斥責,心裡五味雜陳。
宋溓站了起來雙手抱拳一彎腰:「方才是兒語氣不好,母親莫怪罪。」
陳夫人深吸了口氣,說道:「你是我親生的,我不會怪罪你,可你剛才說的也太莫名,那兩個是在你身邊伺候的,雖說之前沒有到人前來,但王妃母女都住到府中來了,能不知道她們嗎?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讓她們大大方方的出現一回。」
「可她們那樣子,哪像是兒的通房?說是丫鬟也沒強到哪兒去。」
原來他是不滿自己身邊伺候的人被冷待了。
陳夫人輕笑了一聲,說道:「你真是讀書讀迂腐了,她們不就是丫鬟玩意兒嗎?送到你身邊伺候,是叫你高興,何需要你上心。」
說到上心二字,陳夫人才像是反應過來了一般,笑意收斂,語氣也不自覺的沉了下去。
「你那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對兩個通房上了心動了情?」
否則以他的地位,何至於將兩個伺候人的玩意兒放在眼裡?說是通房,說是半個主子,可她們那樣的身份,誰又會承認?
宋溓神色微凝,沒有直言否認,只說:「她們畢竟是在兒身邊伺候的人,母親若需要人布菜,多的是丫鬟伺候,何須用她們。」
這話聽在陳夫人耳里,便是兒子要面子,也護身邊的人,遂松的口氣。
她就說嘛,有珠玉在前,她的兒子又不是傻的,怎還會看上那兩個上不了台面的?
「說你讀書讀傻了你還不高興,娘做這些,還不是為了你將來後院安寧,他們兩人大大方方的在人前出現了娘呢,只讓她們隨身伺候不不菜而已,便是在告訴郡主,這兩個人不會橫在你和她中間,等將來成了婚,也不會給她添堵。」
說罷以後還告誡了他幾句,這此刻,這些話聽著在場人心裡,總有那麼幾個心有異常。
誰也不能說她這話說錯了。
這才是最令人無法言語的原因。
也是這個時候離開朝暉堂回到院裡的王妃母女也坐在一塊兒說話。
靈揚打離開就有些沉默,知女莫若母,妍王妃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道:「是不是在想世子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您也察覺了?今天用過飯後,他的心就好像不在這兒了,雖也是笑著,可總有些疏離,娘您說他該不會是後悔了吧?」
妍王妃聽得一笑:「我的兒也是糊塗了,這麼好的婚事,他後悔什麼?男人嘛,總不會為著後宅的事打轉,外頭也夠他忙活的,興許他只是心裡頭裝了事。」
靈揚聽了卻沒覺得被安慰到,而是蹙起眉頭,依舊懷疑。
「若是裝了事,他解決事情就好了,也不至於一個晚上都那個狀態吧?還有,娘……你看到今天跟在夫人身後的那兩個姑娘了嗎?」
「嗯。」
「其中有一個就是先前我遇到的那個,恐怕另一個也是,夫人這是什麼意思?叫她們出來做什麼?」
看著較真的女兒,妍王妃說:「他們今日做了什麼,就是陳夫人叫她們出來的意義。」
「……」
「那不過是兩個伺候人的罷了,不值得你為她們費心思,你如今要做的就是趁這個時候和世子培養感情,再過不久咱們倆倆就要回去備婚了,等到冬至,你就徹底是這家的人了,到那時候,這兩個人你是打發了也好,或是做他用也好,總歸是礙不了你眼的。」
靈揚依舊不平:「上次咱們來還沒有這些礙眼的人呢,怎麼突然就有了?」
「世子這樣的出身,到這個年歲身邊還沒有個伺候的,傳出去像話嗎?好歹是沒給人臉面,你若連這醋都吃,將來嫁了人又怎麼是好?」
靈揚癟癟嘴,直言道:「我才不想和一群小娘打擂台呢,我這樣的出身也不該受這種氣。」
面對她任性的話語,妍王妃摸摸她的頭,卻沒有多少惱怒,只是細心的教導。
「將來你做了別人的夫人,這些東西都必不可免的,你也要學著有容人之量,與後宅的人和睦相處,這男女之間的感情,是日積月累起來的,你在後宅替他穩住後方,他記得你的好,自會對你多一些愛護,
可你若是一味的爭風吃醋,沒個夫人樣子,後宅風氣一片亂麻,反而是你之過。」
「……」
「你是郡主不是公主,你也並非招的上門女婿,這些事情早該做好心理準備,其實那些人礙不著你什麼,只要你一日是這家的夫人,是世子妃,她們就都越不過你頭上去,你要做的就是照顧好公婆,體貼好丈夫,孕育好兒女,這樣你的地位才會越來越穩固。」
諄諄教誨,苦口婆心,每一句話都仿佛是在念給同樣是女人的自己聽。
說完這些話後,妍王妃自己也有一瞬的失神。
大道理上的事情,誰都懂,誰都會說,可好像回回落到自己頭上時,都不想按著道理走了。
今日她教導女兒的這些話,就像是那些年在後宅里隱忍的她常常自省的話。
現實的無奈,世俗的約定,古今的規矩,她們沒有辦法去打破,只能在這些條條框框中,尋找著那一點縫隙,然後自圓其說。
這些話,許多的姑娘,年少時或許聽不懂,或者聽進去了,照做了,可心裡依舊不能平和,只等她們年歲見長,兒女雙全的時候,再回望再審視才能知道,許多的至理名言,其實在出嫁的那一日就已經被父母長輩告誡了。
少時聽不懂的話語,總會在一路的磕絆中尋找到共鳴。
她伏於母親膝頭,長嘆了口氣,可那雙眼睛裡沒有絲毫的軟化和平靜,她說:「我的日子我要自己過出來,我也絕不允許有人毀了我的未來。」
她就不信依著她的身份,宋溓能偏愛別人。
尤其是那個,沉靜的像是一株空谷幽蘭,那個女子,不算出眾,可隱隱讓她感到威脅,她敏感地覺得,宋溓今日那一點點反常,會和她有關。
只是她不願承認,一個丫鬟還能牽動當家主子的心弦,更讓她這個郡主分說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