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善意

  姜雙玲醒來的時候還有些酸疼,她睡了很久,齊珩沒叫她起來,孩子們也沒叫她起來,一家人只有她一個還貪念在床上。

  因此,今天的姜雙玲解放雙手,做早飯的人不是她。

  ——是齊珩。

  然而,十分不巧,齊珩本人只會做饅頭。

  姜雙玲換上衣服,迎接她的就是一籠剛出鍋的白面饅頭,一個個白面饅頭做得有人的拳頭大小,十分具有視覺衝擊力,每個饅頭的大小都十分均勻,整整齊齊地排列在蒸籠中。

  四個人坐在飯桌前開飯。

  早餐是饅頭配鹹菜。

  饅頭是齊珩做的,鹹菜是姜雙玲之前醃的。

  兩個孩子抱著比他們拳頭還大的白饅頭面面相覷,和昨天夜裡的大餐相比,今天的早飯可以說是格外簡陋了。

  齊越:「爸爸,我們家沒錢了嗎?」

  姜澈:「我可以少吃一點。」

  齊珩低頭咬饅頭:「……」

  姜雙玲失笑:「沒錢咱家能吃得上白面饅頭?這可是阿越你親爹的心意,嘗嘗他的手藝怎麼樣。」

  齊越咬了一口,愣住了。

  姜澈咬了一口,同樣愣住了。

  姜雙玲一口小白牙咬上了大饅頭,第一感覺就是……很硬。

  很有勁道。

  嚼得牙疼。

  姜雙玲:「……」

  看來我一個南方人不太能吃得動饅頭。

  這得牙口好才行。

  於是小姜同志只好重新上崗,去廚房裡煮了一鍋湯,幾個人配著湯才把齊同志做出來的「白板磚」咽下去。

  「齊珩,你當初怎麼就沒去炊事班進修進修?」

  齊珩:「我只會挖灶。」

  姜雙玲震驚了:「你還會這個?」

  看見妻子過于震驚的眼神,齊珩沉默不語。

  姜雙玲:「……」

  總歸不是去挖煤,也沒什麼好震驚的,就是感覺給他家狗男人不相配。

  事實證明,齊珩做的「白板磚」他自己都吃不下去,還剩了好幾個饅頭都沒能吃完。

  姜雙玲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能把饅頭做成這樣,按道理來說,正常揉面上蒸籠,也不該是這樣……

  她看著那幾個白花花的大饅頭,心想總不能浪費,哪怕再難吃,也得「眾志成城,全家一心」吃進去,「饅頭留著等咱們晚上吃。」

  聞言,姜澈、齊越這兩個小傢伙全都垮了臉,把臉拉的跟茄子一樣。

  令姜雙玲沒想到的是,齊珩也垮了臉。

  三個苦瓜臉擺在面前,一副衰樣。

  忘了他們今天是要去城裡拍全家福嗎?這哪裡是屬於全家福的表情。

  齊越小心翼翼地問:「媽,那還煮飯嗎?」

  姜澈:「……我會少吃一點的。」他忍不住攥了攥衣袖,還是擔心家裡最近是不是吃得太多,要開始拮据了。

  齊珩:「……」

  姜雙玲:「齊珩你下次不要再做饅頭了,咱們吃麵。」

  雖然姜雙玲吃完齊珩出品的「白板磚」,心裡冒出來的第一想法,就是不讓這個齊包工頭再去廚房裡製造板磚,然而她之後一尋思,廚藝又不是人天生就會的,不會那就多練練嘛,要給齊同志鍛鍊的機會。

  相信失敗是成功之母。

  姜雙玲說完了之後,為了不打擊到對方的積極性,她下意識補個誇獎:「其實這饅頭形狀還揉的不錯,挺好看的。」

  齊越和姜澈忍不住齊齊搖頭。

  姜雙玲:「……咱們出門吧,小傢伙們,咱們要去拍全家福。」

  一個個的都別擺著苦瓜臉了。

  他們一家四口坐車到了容城,齊珩本來是想直奔照相館而去,姜雙玲卻拉著他,先帶著孩子們去逛百貨大樓,買了不少糖果,什麼酥糖桔子糖話梅糖都買了點。

  吃糖能讓人高興。

  姜雙玲分配每個人都必須先吃一顆糖,緩解早上的苦瓜臉症狀,兩個孩子吃了糖,心情都緩解了不少,高高興興地圍著身邊的兩個大人蹦蹦跳跳,時而去櫥櫃邊上瞅來瞅去。

  齊珩抿著嘴,什麼糖都不肯吃。

  「話梅糖,酥糖,桔子糖……要不那邊的大白兔,你選一個?」姜雙玲把手裡的糖揉的咔咔作響,就覺得可惜這個年代沒有檸檬糖,不然這糖肯定是最適合齊珩的。

  「一家人,我們都吃了,總不能少了你一個對不對?齊珩同志,你可不能掉隊。」

  齊珩垂了垂眼眸,無奈地指了指話梅糖。

  姜雙玲笑著剝開話梅糖餵給他,而後拖著身邊的人帶兩孩子去照相館。

  四個人都吃著糖,身邊一股香甜的糖果氣息,總算是勉強挽救了早上的苦瓜臉後遺症。

  照相館的老闆是個樂呵呵的小鬍子中年人,他捏了捏自己鼻子邊的八字鬍,歡迎他們進入照相館。兩個孩子中,除了齊越外,姜澈還是第一次走進照相館裡,齊越雖然小時候來照相館拍了照,但他已經沒有多少記憶。

  於是兩人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在照相館裡跑來跑去,活潑的跟草叢裡亂竄的兔子一般,照相館的牆上貼著許多照片,也有諸多不同的面孔和衣服,非常引人注目。

  老闆笑眼眯眯,一點都不介意這些吵鬧的小孩子,衝著姜雙玲夫妻道:「你們一家子長得真像。」

  姜雙玲:「……」也不知道老闆誤會了啥。

  他們在照相館裡拍了幾張照片,說是等兩天姜雙玲去培訓班上課的時候再來拿。

  拍完照片,他們去國營飯店裡吃了一頓飯,叫了四個菜,跟早上的白板磚相比,待遇幾乎是天上和地下,齊越和姜澈這兩個小傢伙都在努力扒飯。

  吃了齊珩做的饅頭,他們才覺得嘴裡的飯菜是多麼的美味。

  不過……

  姜澈扒飯中抬起頭:「還是阿姐做的好吃。」

  齊越點了下頭,齊珩也點了點頭。

  姜雙玲被說得有些高興,心想她給這三個臭弟弟吹了那麼多彩虹屁,現在終於能得到反向彩虹屁。

  「等晚上回去後,給你們做煎饅頭。」姜雙玲覺得把齊珩早上做的板磚再改造改造,也許還有拯救的餘地。

  然而聽她這麼一說,坐在面前的一大兩小跟著身體一僵。

  齊越:「媽,我想吃飯。」

  姜澈:「我也想吃飯。」

  齊珩:「……」他也想吃飯。

  姜雙玲瞅著齊珩的臉色失笑,所以說能打敗自己的人果然是自己嗎?

  所以他為什麼能把饅頭做得那麼難吃。

  「放心吧,我把饅頭變成菜。」

  儘管她這麼說,家裡的另外三個都不是很放心,怕夜裡進入水深火熱中,他們在國營飯店的吃飯熱情都增加了,以至於還多加了兩個菜,引得旁邊人的矚目。

  姜雙玲:「……」家裡三個好能吃。

  齊珩手裡提著大包小包東西,一家人走上了沿江大橋,上一次姜雙玲獨自來的時候,還是柳絮紛飛的時節,這時候已經沒有了如雪一般的柳絮。

  兩個孩子在寬闊的白石橋上追追打打,姜雙玲和齊珩並排走在後面。

  橋下的江水滾滾,陽光灑在江上,泛起粼粼的波光,落單的漁船劃在江面上,手中的長槳斜斜地指向天際。

  他們在午後兩三點的時候回到了家屬院,還沒走到院子門口,姜雙玲就聽見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是羅紅春,旁邊還有兩個人在勸她。

  「憑什麼選她啊,我哪點不如那個姓周的女人,我明明上課教的更好。」

  「我要去找姚老師理論理論。」

  「那個姓周的肯定是走了後門……」

  「那老師的職位該是我的——」

  「羅大妹子,你別鬧了,這是人家統一票選出來的。」

  「已經定了人,算了吧,下次還有機會。」

  ……

  羅紅春被人帶著越離越遠,她的小學語文老師職位沒有競選上,被另一個她認為遠遠不如自己的矮小女人周慧鵑獲得了。

  姜雙玲一聽到羅紅春的聲音,不由自主想起了家裡的那輛單車。

  可憐的單車仍然靠在牆角落裡吃灰,無人問津,齊越和姜澈兩個小傢伙倒是願意試試騎單車,奈何就是他倆的腿太短了。

  有時候他倆會把單車當成玩具來玩,手動旋轉腳踏板,聽著鏈子帶著車輪旋轉的聲響。

  「齊珩,正好下午你沒事,陪我練騎單車。」

  齊珩點頭答應她,在姜雙玲練車的時候幫忙扶著車身。

  有這麼一個大男人在身邊,她騎得單車確實穩穩噹噹的,人沒有從車上摔下來過,但是單車仍然沒有學會怎麼騎。

  「等等,我好像有進步了,我剛才是不是自己踩出去了一米五距離才倒下去?齊珩,你剛才注意到了嗎?我是不是騎了快兩米啊

  「……我怎麼感覺像是三米?」姜雙玲嘴角一勾,覺得自己有大進步。

  齊珩是個實誠的男人,一向實話實話:「大概兩尺——」

  也就是六十多厘米,加上所謂的單車車身,也許能勉強湊成兩三米。

  姜雙玲:「……我覺得我騎了很遠了啊。」

  齊珩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無聲地看向自己之前所站地方留下的腳印。

  姜雙玲:「……」

  看來確實只是她的心裡錯覺。

  狗男人就不能說句好聽的話來哄哄她嗎?

  「齊珩,你在女人面前不要太較真,尤其是自己的女人面前,比如,你偶爾也可以說一點善意的謊言來哄我開心。」

  齊珩點頭同意:「行。」

  「那我剛才騎了多遠才摔倒?」

  齊珩:「……一米。」

  姜雙玲:「你對你女人的善意能不能增多一點。」

  齊珩無奈地點了點頭:「兩米。」

  姜雙玲:「我希望能更有善意一點!

  齊珩:「十米。」

  「……你的女人覺得你這一次的善意多到虛偽了,能不能不那麼虛偽一點,不然顯得我有些無理取鬧。」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姜雙玲厚著臉皮跟齊珩打嘴巴仗。

  齊珩:「三米。」

  姜雙玲:「你終於說出了正確答案。」

  齊珩:「……這一次的善意足夠多了?」

  「差不多吧,嗯,咱們繼續練。」

  ……

  雖然最後還是沒有學會騎自行車,但是姜雙玲積累到了一大籮筐「善意」,暫時緩解了她沒有學會騎自行車的失望。

  「薛梨,有你的信。」

  當薛梨已經對投稿那件事放下執念的時候,她收到了來自容城連環畫報的來信。

  對她臉熟耳熟的許郵差打趣她:「之前天天催著要,現在退稿信來了,怎麼又不積極了??」

  因為之前薛梨的天天騷擾,許郵差已經知道薛梨似乎是投了什麼畫稿,正在等退稿信。

  她母親說她們是鬧著玩的,才學畫幾天,怎麼可能被選上畫報。

  「退稿?退稿信啊?」薛梨驚喜地眨了眨眼睛。

  哪怕沒被選上,能把畫稿退回來也成。

  「你把退稿信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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