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預兆

  夜裡,吃完了晚飯,姜雙玲獨自坐在縫紉機前,膝蓋上堆著幾件衣服,有齊越之前的衣服,也有姜澈的衣服和齊珩的軍裝,她翻來覆去的看了幾回,不停拿筆在紙上寫寫畫畫,記下各種數據。

  兩個小傢伙圍在收音機前,安安靜靜地聽著電台節目,屋子裡沒有人說話,只有收音機里傳出來的普通話聲響。

  過了沒多久,收音機里放起歌來,兩個小朋友跟著樂曲聲一起高歌。

  拿著齊珩那套軍裝的姜雙玲低著頭忍俊不禁,肩膀不停顫抖,手也跟著連續抖動。

  也不知道這邊的隔音條件怎麼樣,隔壁的人家會不會聽到他們家兩個小孩子的聲音。

  也許是會的,因為姜雙玲也曾聽到了好幾次從隔壁傳來的教訓孩子的聲響。

  罷了……

  總歸他們家沒有打罵孩子的聲音,只有孩子們放聲高歌的跑調聲。

  「阿姐,你也來唱歌!」

  「我不來了,幫你們做小書包呢,你們自己唱,乖哦。」姜雙玲在心裡懷疑,難道就是他們家這兩天傳出來了歌聲,所以王雪姝才會邀請她去文工團嗎?

  可如果她聽到的是孩子們的跑調聲,又何必邀請她去文工團唱歌?

  孩子們唱歌,洗腦功能極強,至少曾經音樂功底不錯的姜雙玲,隱隱都有被帶跑調的趨勢了。

  姜雙玲努力忽略掉孩子們的噪音,繼續研究手中的衣服,她這會兒才發現,衣服剪裁也是一個技術活,跟縫縫補補相比,做衣服更是……難上加難。

  如果是做些普通不怎麼講究的衣服,對姜雙玲來說估計也不成什麼問題,奈何姜雙玲怎麼多年下來,審美水平很高,她稍微有一點完美主義,總歸還是希望自己做出來的衣服能夠好看。

  儘管這是第一次,但她仍然對自己要求很高。

  她今天自己研究研究,明天就去找梅紅嫂子請教一下,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姜雙玲真不希望別人家的孩子笑他們家的孩子書包丑,衣服不好看。

  哪怕是書包也不能將就,她不想小傢伙們受委屈,答應他們的事情,就儘量做到最好,不要讓孩子們失望。

  齊珩拿著一盞檯燈走到了她身邊,他把手裡的檯燈打開,遞到姜雙玲跟前去。

  檯燈暖黃色的光暈照亮了姜雙玲的眼睛,讓她有過一瞬間的失明,等適應了眼前的燈光後,她下意識抬頭看向來人。

  齊珩站在她的身側,穿著一身還未解開的整齊軍裝,頭頂上的帽子已經取了下來,一張俊美的全臉徹徹底底地暴露在暖黃色的燈光之中。

  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使他的皮膚在這一刻看起了格外溫柔細膩,原本冷硬的五官在這時也被這抹燈光柔和。

  他在光影里衝著姜雙玲笑了一下。

  姜雙玲抬頭時恰好對上了他的笑容,剎那間呼吸停頓,整個人的心跳都好像在那時慢了一拍。

  平日裡冷峻的男人一笑起來,殺傷力更強。

  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姜雙玲確實感覺到自己有那麼一點點被對方的笑容晃得頭暈目眩。

  她強行逼著自己低頭看手中的軍裝,在心裡恍恍惚惚地想到:我作為一個女人,想不對這張臉動心都難。

  平日裡都是那副狗表情,現在突然在燈光里笑一下是幾個意思?

  ——你的心動對象在你面前突然笑得一臉溫柔,要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我……我去洗澡。」

  她渾渾噩噩地扔掉手中的衣服,忙不迭的跑去洗澡房。

  姜雙玲跑了之後,只剩下齊珩站在原地,盯著縫紉機上的那件軍裝沉思:——她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將毛巾浸在冷水裡,擰乾,姜雙玲把冰冷的毛巾按在滾燙的臉頰上,對方那一雙含笑的桃花眼仍舊不停的在她眼前亂晃。

  這時候她十分後悔自己是個學畫畫的,對美的事物記憶力太強,她把對方剛才的笑容全都記下來了,包括所有的細節。

  甚至她的腦海還自動對那抹笑容藝術加工,讓它在自己的記憶中變得更加美好。

  這狗男人怎麼能笑得這麼好看呢?

  色若桃花啊色若桃花啊……

  姜雙玲自己長得漂亮,她從小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都早已經習慣了自己的五官,奈何她的長相,是介於乾淨清純和端莊溫婉的那一種,以前的同學還戲稱她像個溫婉的民國大小姐。

  對於齊珩的長相,姜雙玲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他不笑的時候還好,清清冷冷的,給人一種疏離疏遠的高嶺之花感覺,而他笑起來的時候,就好像連帶著氣質都變了模樣,那一雙帶笑的桃花眼,顯得格外撩人。

  像是被春風吹落的桃花瓣落在心田裡。

  姜雙玲看著手中被自己臉上的溫度燒熱的毛巾發呆,「……」

  「是他真笑的撩人,還是我自己情人眼裡出西施?」

  姜雙玲在洗澡房裡磨蹭了大半天,才回到房間,她一進屋,首先就看見了床上那無比整齊的三個豆腐塊。

  不用多說,肯定是齊珩疊的,他之前來過?是看不慣他們三的「祥雲被」嗎?

  姜雙玲一轉視角,又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包東西,這東西白天的時候還沒有,肯定也是齊珩拿過來的。

  她走過去,把那包東西拆開,發現裡面竟然是幾本嶄新的連環畫和一些畫報圖冊,壓在最底下的,則是一沓畫紙和畫筆顏料。

  姜雙玲的手指撫摸過那一沓畫紙,拿起其中的一支畫筆,在自己的手背上輕輕一掃。

  這個時代的畫紙和畫筆,在她的眼裡是格外粗糙簡陋的,尤其是跟她隨身民宿里的那些存貨相比。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父母親戚,老師同學朋友同事都曾經送過許多繪畫用品給她。

  眼前這些東西,大概是她收到過別人送給她最差的畫紙和畫筆顏料。

  ——但卻是最令她高興的。

  姜雙玲忍不住把這些畫紙抱在懷裡,手中的鉛筆唰唰唰地從畫紙上掃過,很快的,雪白的紙上浮現出了一個人的素描。

  她把這張速寫藏進畫紙中,回頭往房間門口看去,嘴角微微向上一勾,開始期待某個愛站在那的守門神。

  沒多久,兩個孩子跑進了房間,姜雙玲拿著一本新的連環畫笑著給他們講新故事。

  「來看看,有新的連環畫。」

  「沒看過的。」

  兩個小傢伙聽說有新的連環畫,全都高興極了。

  姜雙玲挨個捏了捏小傢伙們的臉,柔著嗓音給兩個小傢伙講故事。

  「阿姐,你今天講故事的聲音比以前還要好聽。」

  「是嗎?我以前的聲音不這樣?」她笑著說完後,忍不住回頭往門口看去,卻發現往常喜歡站在門口看書的人不見了。

  在講故事的時候,她頻頻回頭往門口看。

  「阿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姜雙玲心中有些氣惱,她是真搞不懂齊珩這人到底怎麼回事。

  剛才好端端的突然衝著她莫名其妙笑一下,還默不作聲送了她這些東西,現在卻連個人影子見不到。

  他今天不過來關燈了嗎?

  今天夜裡的故事姜雙玲講到很晚,講到兩個孩子都抵不住睡著了,她都還沒放下手中的書,轉過頭看向門口的時候,仍舊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

  她抓住連環畫的手指越來越緊,最後實在沒忍住,把手中的連環畫砸到了桌子底下。

  「啪啦」一聲後,房間裡再也沒有絲毫聲響。

  坐在床上的姜雙玲黑著臉面無表情,學著某人的腔調冷冷道:「關燈睡覺。」

  「啪」的一下,整個房間裡陷入了黑暗。

  隔壁房間。

  齊珩手中拿著一張畫紙,床上擺了一面鏡子,他看了一眼畫紙,又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

  何團長的話迴蕩在耳邊。

  ——你看,就這樣,一個真誠的,屬於成熟男人的笑臉,最能打動女人的心。

  ……

  齊珩:「……」

  他對何團長的話保持懷疑態度。

  姜雙玲這個夜晚做了個故事情節格外複雜的夢,一會兒夢見自己要去西天取經,一會兒又夢見了紫竹林和觀音菩薩,然後夢見山上的黑熊精跑了,宋大嫂抱著袈裟說袈裟被偷了,姜澈拿著個金箍棒說阿姐這東西好重我拿不動,何團長變成大鵬哈哈哈幾聲帶著王雪姝版孔雀公主跑了,然後又是齊越版本紅孩兒在火焰山吞雲吐霧,被她強行抱在懷裡當善財童子,黑熊精此時冒了出來……

  這夢詭異極了,姜雙玲醒來的時候,還被夢裡奇葩的情節弄得一愣一愣的。

  「這夢算是什麼預兆?」

  姜雙玲嘴角一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這會兒夢裡的畫面大部分在她的腦海里快速消失,她只能勉強記住幾個印象深刻的。

  比如阿弟拿著個金箍棒追著她跑,齊越這個傲嬌崽嘴裡噴火,以及黑熊精朝她撲了過來……

  姜雙玲:「……」

  這個劇情不太對。

  為什麼我會做這麼沒有邏輯的夢?

  姜雙玲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不去思考這個可怕的夢,身邊兩個孩子還在睡熟中,她低頭看了一眼手錶,知道這會兒齊珩已經離開了。

  把胸前的長髮撩到耳後,姜雙玲掀開被子下床,卻不經意看見了昨晚上被她扔在桌子底下的那本連環畫。

  她抿了抿唇,走過去將它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書上的灰塵,將它放回桌子上。

  把書放回去的時候,姜雙玲在心裡做下一個決定,等今天齊珩回來,她要去問他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突然對她笑成那樣,又為什麼要給她送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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