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 等待

  「轟轟轟……」鑄鐵臼炮發出動搖天地的怒吼,大口徑的攻城炮裝火藥更多,燃|爆起來陣仗聲勢比銅炮還大。ඏ🌷  🐸💀炮陣上一排排的火炮仿佛在噴|射著火焰,近百斤重的石頭拋向空中,在天上翻滾。遠處的城牆上土石飛濺。

  城外大片推著獨輪車的士卒和民壯向城牆外的護城河瀰漫過去,巨大的吶喊聲仿佛要摧毀一切。

  郭紹挑開馬車看著外面千軍萬馬聚集的場面,大將高懷德正在陣前鼓舞士氣,慷慨激昂地大聲喊著什麼,將士們便吶喊著回應。那叫人激動的戰場,叫郭紹也懷念起了曾經的戎馬生涯……但是現在他不須到戰場前面去了,作為皇帝掌控形勢才是他應該做的事,打仗有武將就行了。

  郭紹向盧成勇招了招手,盧成勇忙策馬靠近馬車。郭紹便道「派人給高懷德傳旨,十五日內攻下錦州!」

  「得令!」盧成勇用力抱拳答道。

  郭紹拍了一下車廂木板,說道「回中軍。」

  一隊鐵騎護著車駕,返回了軍營。郭紹走進藩籬內的一頂帳篷,很快宦官楊士良和文官盧多遜便進來了。

  炮聲依舊在周圍隆隆作響,仿佛雷雨的天氣一樣喧囂。郭紹在一張擺滿了卷宗和紙張的案板下坐下來,看了一眼他們倆人,問道「遼國王帳那邊有消息?」

  楊士良躬身道「回陛下,還沒有。」

  盧多遜道「前營軍府已下令各部斥候,一旦碰到可疑之人,立刻稟報軍府。」

  郭紹沉聲道「猜測、擔憂中等待結果,等待總是最難捱的日子。」

  盧多遜拱手道「臣往軍府問問魏副使,今天有沒有新消息。」

  郭紹微微點頭,把案板上的一隻硯台挪開,翻出一張簡陋的圖來,上面用毛筆畫著一些圓圈的箭頭。♬💢  💘♧左上角標著遼軍齊王部;東北方向用虛線畫了一個橢圓,寫著遼國王帳,還打了個問號……因王帳的具體位置不明,而且隨時在遷徙。鴨綠江等處也作了標記,一張草圖能讓郭紹更直觀地觀察此時此刻的局面。

  他抬起頭深吸口氣,閉上眼睛。楊士良微微側目注意著他,身體愈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打攪,哪怕外面的炮聲震天動地。

  這次出兵北伐聲勢非常大,昭告天下,從無數州縣調糧調丁,總共不到十萬人的用兵,卻仿佛在發動舉國之戰

  !

  大許朝廷故意的策略,因為戰略目的在於逼和。

  除了國策的需要,這也是郭紹針對蕭思溫設局的重要一環。去年秋冬,郭紹裝病用楊業引|誘蕭思溫上當,雁門之圍,讓蕭思溫丟掉了主持朝政的大權;而此時逼和,若能讓蕭思溫再背黑鍋……郭紹相信蕭思溫該玩完了。

  關鍵在於讓遼國君臣認定,必須求和!

  就在這時,盧多遜疾步走進大帳,郭紹睜開眼睛觀察的表情,心下以為得到遼國王帳的消息了,便沉住氣等著盧多遜開口。

  盧多遜拱手道「陛下,前營軍府急報,遼國齊王部忽然調轉方向,南下向錦州進軍!」

  郭紹頓時露出驚訝意外的神情,伸手在額頭上摩挲幾下。

  盧多遜道「必定是遼國王帳逼罨撒葛來解錦州之圍。」

  布局和謀略,一般中間都有各種各樣無法確定的事,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郭紹考慮了不久,便道「傳令魏仁浦、史彥超和董遵誨覲見。」

  不多久,帳內光線稍稍一暗,一個龐大的身軀擋住了光。🐠😳  🐸🐨史彥超急不可耐道「姓高的在前面打得熱鬧,俺就看著,渾身都不舒坦!」

  接著魏仁浦和董遵誨也走進來了,三人一起抱拳行禮,「陛下萬壽無疆。」

  郭紹道「遼國齊王罨撒葛揮兵南下了。」

  「啥!」史彥超聽罷,本來正彎腰執禮,一下子幾乎要跳起來,瞪眼道,「官家,這廝聽到俺的名字就嚇得退兵了,要是在戰陣上見著真身,不得嚇出屎|尿!」

  董遵誨愕然,史彥超忽然上前半步,把董遵誨擋在了自己身後。董遵誨向右走了一步,躲開史彥超的身軀,不料史彥超又向右走了一步。

  郭紹道「罨撒葛臨時南下,士氣不高。若此時我們能用騎兵擊退罨撒葛部,高懷德便不必拆圍城部署了。魏副使以為如何?」

  魏仁浦眉頭緊皺,仿佛在拼命思索權衡,有點底氣不足地回答道「陛下若決定如此,倒可以一試。」

  郭紹明白

  魏仁浦的擔憂,這種四面圍攻的戰術,兵力比較分散。若遇強勁的援兵從外進攻,打起來非常吃虧。

  「董遵誨!」郭紹當機立斷喊道。

  董遵誨急忙從史彥超後面擠出來,抱拳大聲道「末將在!」

  史彥超一張臉急得快哭出來。

  郭紹道「你率本部輕騎……策應史將軍。史彥超,朕令你率馬兵主力出擊,北上尋罨撒葛,擊敗之!」

  史彥超大喜,抱拳氣勢十足道「官家且等捷報!」

  ……史彥超和董遵誨前後率騎兵尋靈河北上,次日至醫巫閭山西側,遭遇遼軍大部。

  當是時,人馬西側的大凌河從南北流向逐漸變為東西流向,東側是逐漸變高變陡的閭山山脈,位於南邊的許軍地形狹窄;北邊的遼軍處在開闊地上。董遵誨騎馬追上史彥超,勸道「史國公切勿急進,若遼軍等史國公過了河口,截斷退路;南邊地形狹窄,末將難以及時援救!」

  史彥超冷笑道「連你舅舅打仗也那樣,小子好為人師。在後面好好瞧著!」

  他說罷一拍馬臀,提起鐵槍大喊道「殺!」遂率親兵重騎身先士卒,二話不說帶兵就前驅。

  不料一小股輕騎比史彥超跑得更快,史彥超正用精騎裹挾大隊馬兵慢跑,準備大幹一場,見狀頓時惱怒大罵「他|娘|的,那是誰的人?」

  部將喊道「董將軍的人,不歸咱們管!」

  史彥超身邊旌旗稠密,寫著「史」字的大旗老遠都看得見,成千上萬的馬兵正跟著大旗的動向向北運動。史彥超也懶得管那小股人了,繼續帶兵北進。

  許軍人馬從河灘沙土上涌過去,連東邊山坡上都有戰馬在爬坡,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涌動的馬群。

  遼軍在北面聚集成幾個大陣陳兵,中路馬群已向南移動。許軍一股人馬沖至陣前百餘步,忽然一齊振臂大喊「天下第一猛將史彥超來了,不逃便是送死!」

  史彥超聽到了喊聲,甚是受用,兩軍相距只兩百步,他一踢馬腹,大吼著開始加速衝鋒。

  東西展開的遼軍反衝包抄而來,山河之間一時間馬蹄轟鳴,喊殺聲震

  天響。不多時,空中箭矢如雨,史彥超部重騎首當其衝,並未攜帶弓箭,冒著箭矢直趨上前,完全不顧中箭受傷的將士。

  兩邊騎兵仿佛洪流一樣以看得見的速度靠近,河灘上的褐沙被黑壓壓的馬群吞噬減少。重騎照面就對遼騎投擲鐵|槍,短兵相接並未有絲毫減緩速度的跡象。史彥超大叫著連挑兩騎下馬,撲將上去,一隊重騎仿佛一枝巨大的利|箭速度洞穿遼軍前鋒!

  馬不停蹄的許軍重騎突進的速度超出兩軍想像,前鋒衝出去後,為後面的人馬留下了衝刺的空間,更多的兵馬殺入遼軍大陣。

  史彥超部所向披靡,無人能擋,在遼軍人馬中左右衝突。他沖在最前面,手裡黑漆漆的長|槍被舞得輕巧靈活,好像是木桿,實則通身鐵鍛!一騎遼兵揮起鐵骨朵向史彥超砸過來,史彥超拔出刺入旁邊一個騎兵胸膛的鐵|槍,「呼」地一聲橫掃格擋鐵骨朵,「哐當」一聲巨響,只見火星飛濺,那枚鐵骨朵徑直被擊飛到半空,鐵|槍帶著勁風掃在那遼騎的護耳上,「咔嚓」一聲恐怖的頸椎骨斷裂聲,那人的頭已經耷拉下去,整個身體從馬上側翻下去。

  史彥超的胸甲、肩|甲上全是箭矢,他伸手徑直全數折斷扔掉!板甲、鎖共三層護甲,就算能洞穿三層甲的箭矢能傷到他,但在他眼裡也仿佛撓|癢|癢一般。

  許軍重甲精騎,個個人身上都是血污,十分勇猛恐怖,喊叫聲震耳欲聾。

  然而許軍橫面展開不足,史彥超沖得太快,整股馬兵變成了長龍陣。遼軍兩翼沖許軍側面,很快將比較單薄的陣型攔腰斬斷。許軍被分割為兩截,前後已不能策應!

  董遵誨滿眼都是奔跑的騎兵,以及塵土,他觀察到遠處的遼軍一股股人馬在向東西兩面馳騁,毫無停滯的跡象,情知史彥超被圍在前面了。

  「他|娘|的!」董遵誨大罵了一聲,他的人馬前邊全是許軍騎兵,河口平坦地十分狹窄,早已堵|死!

  董遵誨向左邊看去,一些馬兵陷在了河邊的淤泥里,正在艱難地往回折騰。而右前方的山坡上都是馬兵起伏。此地是閭山山腳下,越往東山越高,視線深處的山嶺仿佛壓在天邊的烏雲一般。

  「史彥超休也!」董遵誨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