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犧牲(2)

  「那歌妓雖相貌艷美,卻是人面蛇心。♞♢ 6❾ѕн𝔲x.𝐜o𝐦 ☢🐊    咱們現在幾乎已經確定此人心懷叵測,只要拿下搜出憑據,就能定其罪。主公為何要留這等人在臥榻之側?」盧成勇一臉疑惑地在郭紹身邊說。

  郭紹無言,抬頭遠望時,察覺夜幕已漸漸降臨。

  這裡是一片郊野,本來住著不少村民百姓,但現在方圓之內已經沒有了燈火,大軍到來把人們都嚇跑了。周圍是簡陋的帳篷,陳舊的油布被風雨侵蝕、草木煙火薰染變得積垢斑斑;沒有精緻的燈籠、美麗的燈盞,只有粗野的篝火和火把。黑暗的夜空之下,一切仿佛都恢復了蠻荒時代,粗礦而簡陋。

  但北面的夜空卻比別的方向稍微明亮,仿佛有一團巨大的光輝在遠方召喚……那是金陵城的燈火。一座繁華富庶的都市,就算郭紹離它很遠,照樣能從光亮之中想像到那裡的燈火璀璨。

  就在這時,部曲頭領覃石頭開口說話:「中軍的侍女去河邊洗衣,從外面的歌妓手中拿了一塊手帕,末將覺著是她們溝通內外的信物。」

  盧成勇道:「侍女是主公隨意挑選的人,應非對方事前布置的同謀。倒是主公選中的漂亮歌妓,長得額外有姿色,叫什麼名字?」

  覃石頭道:「先前末將見了左少卿,托他查過名冊,那女子名叫『王瑤』,但一時不知來歷。」

  盧成勇轉身,抱拳進言道:「末將並不願多嘴,但這些人實在太蹊蹺險惡了,還請主公遠之,待有司查清底細再幸之不遲。」

  郭紹看了他一眼,心道那「王瑤」的底細很清楚,就是南唐國國後周憲。

  「不准侍女住在中軍大帳,那王瑤卻是沒有什麼危險。」郭紹毫不猶豫地說。

  「主公……」盧成勇有點急。

  郭紹抬起手,作出制止的意思。盧成勇眉頭緊皺,又道:「主公既然執意如此,可在床邊暗設一道機關,若有人半夜靠近、便能驚醒。」

  「不必了。」郭紹笑了笑,「你們能想到的,我都已想到,放心罷,她不會拿我怎樣。爾等未經我的准許,也不得造次。」

  盧成勇遂說不出話來。

  郭紹轉身欲走,隨口道:「等會兒把軍中值夜的武將名單報進來,天氣寒冷,大夥早些歇下。」

  他回到帳篷里,現粗糙的案板上放的那枝臘梅已經有些枯萎了。他忍不住又側目向隔在帳篷中間的那道布簾望了一眼。

  李煜能把周憲送過來,應該是一種孤注一擲的心思……就好像荊軻刺秦王,太子丹捨得一個忠良大將的頭顱,是因為有更大的目標,就是秦王的性命。郭紹又通過種種細節跡象的揣測,對李煜這次和談的用意已經猜了個八_九不離十。

  郭紹在案前坐下,隨手拿出一張圖來瞧,但心下依舊煩亂,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憤怒的感覺最為強烈、是此時心情的核心。若非周憲,郭紹也不是吃素的人,必定要將這幫人抓起來拷打。

  地圖上畫著兩個同心圓標註,便是南唐國的都江寧,這是郭紹想要的地方……但此役他還想要另一樣東西,就是周憲。

  周憲

  已經送上門來,近在眼前;可又何嘗不是遠在天邊?

  郭紹再次看了一眼桌案邊放的臘梅,逐漸在枯萎凋零,任你有天大的權力和能耐,也無法扭轉它脆弱的美麗。他可以輕易地破壞一個人、禁錮一個人,想得到她卻不能那樣做。

  「呼……」郭紹長長吁出一氣。除了符氏姐妹,他遇到過不少婦人,但獨獨對周憲最上心,在蜀國征戰時、在東京時,他都惦記著她、從未忘懷。一時半會兒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那樣,反正不僅僅是因為周憲的傾世容貌。

  腦子裡浮現出和周憲曾經的肌膚之親、魚水之歡的景象,她婉轉的呻_吟至今如在耳際,她的體溫感覺如在手邊。當那種默契的纏綿生後,不僅女子會在意這等事,連郭紹也會留戀的。周憲此人,天生有股嬌弱可憐、極具女性的柔情,讓人忍不住會憐惜同情。

  郭紹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掌放到額頭上摩挲了一陣。心道:先,周憲有難言之隱,所以李煜才敢放心送她過來,所以她見到自己後才沒有主動告知危險……什麼難言之隱?或許是有她關心的人捏在李煜手裡,或許是她不情願背叛家國;如果郭紹強逼,會讓她陷入絕境,以及內心崩潰的境地。

  其次,郭紹認定周憲這樣的女子根本殺不了人,至少不會對郭紹下殺手……他對自己識人的能耐還是很有自信。因此讓周憲住在這裡,也是在默默地表達一種信任的態度。

  也許,還應該給這次的刺客一個實施的機會。這樣一來,周憲就能向外界和金陵傳遞出一個信息,不是她不願意做,是沒做成。如此能緩解周憲受到的壓力。

  思量了一番,他的心情漸漸平復,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並沒有過錯。郭紹小聲喃喃念道:「我只是在試圖處理好眼前的事,以得到想要的東西、結果,避免再次遺憾。」

  他沉下心來,拿出一個布袋,裡面裝著近期呈報的各種訊息。目光再度放在江寧城東側的京口……即將到來的京口之役,是一場決定大周軍在江南岸安危處境的關鍵戰役。

  現在江面的周軍水師、長江南北的通道,其實是處在西面湖口南唐大軍和京口南唐水師重兵的夾擊威脅之下。一旦吃掉京口南唐水師,整個戰局的事態都改變了、據有的形勢便穩固了。

  ……布簾微微一動,如同被灌進來的風輕輕掀了一下。周憲在縫隙里向外面看去,只有郭紹一個人坐在案前,她感到十分緊張,看罷一眼就放開帘子,後退兩步。

  起居之處沒有火把,裡面光線黯淡,只有從外面透進來的淺淺光亮。周憲在這方寸之地踱來踱去,輕盈的身子如同在飄。她長得其實並不瘦,只不過骨骼很纖細,所以看起來十分苗條,以前的刻苦練習也讓她的腰身柔韌婀娜,但胸脯等部位都是比較豐腴的。勻稱、清秀的一個人兒,在這布滿積垢的油布帳篷內,顯得分外突兀,就好像一朵嬌艷的花長在廢墟之上。

  不過她的臉色並不好,有點蒼白,神情帶著憂鬱和惶恐。她終於停下腳步,悄悄展開一張手帕,上面有四個字:勿忘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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