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林稚晚,你是不是喜歡我?

  林稚晚,你是不是喜歡我?

  林稚晚,你是不是喜歡我?

  池宴問得太篤定,太直白,宛若一枚炸彈投進大海,林稚晚腦子裡一片混亂,什麼也思考不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那雙好看的眼睛胡亂地轉了又轉,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不自覺握緊又鬆開。

  他的目光太過熾熱,眸子鋒利如鷹隼,跟能看穿一切似的。

  是不是喜歡他?

  林稚晚捫心自問,可大腦尚在混亂的運狀態,心思亂成一團,問不出半點兒答案。

  同時,殘存的理智也在迫使她反思,池宴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消防通道光線晦暗,長久不經日照,有一股無論怎麼打掃都無法避免的霉味,空氣潮濕,空間逼仄。

  兩人就在這樣兵荒馬亂的環境裡,沉默地對視。

  池宴按著她腰的力道未收,不經控制般,喉結飛速地蠕動。

  感性退潮,理智再次上涌,池宴也有些恍惚,甚至後悔將話問出口。

  問林稚晚是不是喜歡自己,難道從前種種蹤跡無法辨出一二,非要逼著自己聽一個否定回答才甘心。

  至於為什麼會多次在看到他跟女生挨得近時會失控,也很好解釋,畢竟,他們是受法律保護的夫妻,他跟別的女人親近,是在從法律和道德兩方面對她進行挑戰。

  她那樣錦衣玉食、千嬌萬貴的人,受不了這般嘲諷和挑釁。

  她從來都是,用柔弱的外表,一步步將他迷惑。

  自己冷心冷肺,渾不在意。

  當年在佛羅倫斯,池宴從未想過,第二天清晨,等待自己的是空落落的床榻,和蹤跡全無的林稚晚。

  畢竟,在前一天晚上,她還說想看臨江的雪。

  他們約好了一起看雪。

  到最後雪是那年的雪,他在跨江大橋上看了半宿,也等不到她人出現。

  她怎麼會出現呢?她在倫敦和室友在一起,包了餃子貼了對聯,跟父親打了視頻通話,最後在ins上發文:新年快樂。

  連一句對他的緬懷都沒有。

  他在她世界裡殘存的痕跡,都被打掃的一乾二淨。

  手機鈴聲打破了尷尬。

  林稚晚的手機誓死不休地震動,將詭異的沉默扯出一道裂縫。

  兩人都深深地出了口氣。

  林稚晚低頭,看到屏幕上的來點顯示,是陸方霓。她這才想起,她們約定好要挑一塊適合陸方霓男朋友的手錶。

  她的手有些顫抖,滑了三次屏幕,才成功接聽電話。

  「喂,妮妮……」林稚晚努力地保持平靜。

  「你在哪呢?」陸方霓問:「我在咖啡館裡繞了一圈,都沒找到你。」

  「啊……」林稚晚不自在地扯謊:「我去衛生間了,馬上回去。」

  「咖啡館裡不就有洗手間麼?」陸方霓覺得林稚晚那奇奇怪怪。

  掛了電話,林稚晚避開池宴的視線,瞬間垂下頭。

  動作都落在池宴的眼裡,他沉默地往旁邊讓了一步,給她足夠離開的距離。

  今天的鬧劇到此結束。

  林稚晚長長地出了口氣,未發片語,先一步走開。

  等兩人拉出了一些距離,池宴又換好那副懶散的姿態,邁著長腿,雙手插兜,懶懶地跟上。

  *

  在等著林稚晚的,不止陸方霓一個人。

  還有曲思遠。

  陸方霓來這兒找林稚晚,剛好遇到曲思遠來這裡幫池宴解決麻煩。

  倆人看到林稚晚回來,都寒暄了幾句。

  「你怎麼了?」陸方霓就將林稚晚打量了遍,困惑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曲思遠也跟著仔細打量著她,認同地點了點頭。

  又不能實話實說,林稚晚硬著頭皮扯謊:「我……我看到了一隻狗。」

  在後面慢悠悠走來的池宴:「……」

  為了增加故事的可信度,林稚晚無中生有:「那隻狗把我堵在牆角了。」

  「天吶,」陸方霓這下信了,心疼道:「怪不得你眼睛都紅了,別怕別怕啊。」

  曲思遠忽略了表哥,也關心林稚晚,憤憤道:「現在這人怎麼這麼沒素質,出門遛狗不牽繩。」

  林稚晚:「……」

  池宴:「……」

  曲思遠又問:「那狗沒咬你吧?」

  林稚晚搖了搖頭:「他就是給我堵在牆角,沖我一通汪汪汪。」

  池宴:「……」

  關心完林稚晚,曲思遠才有心情關注池宴,朝他不滿意地皺了下眉:「你也被狗堵在牆角了?」

  池宴:「……」

  有完沒完。

  「你相親把爛攤子丟給我?那個曼婷我叫人送回去了,我大姨可是給我打電話了,問你高中女朋友的事兒。」

  他沒把陸方霓和林稚晚當外人,這話張口就來。

  「高中女朋友?」陸方霓的中心立馬放在池宴身上,八卦道:「哪個?」

  池宴:「……」

  「能有哪個,」曲思遠冷哼一聲:「除了我高中時的前女友,一個都沒有。」

  陸方霓:「?」

  玩得這麼花?!

  曲思遠高中時交了不少女朋友,但現在真正能記住的就只有一個,不提名字,是因為他把人名字給忘了。

  這個前女友,跟他處了一個月,一切都好好的突然提了分手,原因是愛上了曲思遠的表哥——池宴。

  這事兒當年傳得沸沸揚揚,是池宴風流債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林稚晚垂眼聽著,伸出一隻手指撥著包包上的吊墜,沒吭聲。

  擱從前,有人那這事兒開涮,池宴理都不理一下,可這會兒身邊有個小事兒精,總是愛拿這些道聽途說編排人。

  池宴睨了眼林稚晚。

  「能實事求是一下麼?」他皺著眉,字字清晰、一五一十地說:「是不是你天天打籃球,把女朋友扔給我、照、顧?」

  高中時期,正是池宴高傲放縱眼裡沒天沒地的時候,眼裡只有賽車,連女人都不理,更談不上多加照拂。

  可曲思遠女朋友不知道怎麼了,非鬼迷心竅,覺得他溫柔體貼,哪哪都好,還為了愛情義無反顧地跟曲思遠分了手。

  「平時你開我車用我帳號買點卡就算了,」池宴頓了頓,語氣不明:「但女人的事兒上,還是分清楚點兒。」

  「你看呢?」

  這點黑歷史又被拿出來反覆鞭屍,曲思遠不滿意地哼了一聲:「誰要看上你的女人,跟你搭邊兒的女的,方園十里之內我絕不近身。」

  池宴唇角微勾:「說話算話。」

  曲思遠冷笑一聲:「不算話是你孫子。」

  陸方霓不清楚內情,只覺得兩人鬥嘴好笑,林稚晚卻尷尬得腳趾抓地。

  就是說,她還不想有個孫子。

  時間還早,幾個人約著一起吃個晚飯。

  池宴跟曲思遠先去拿號排隊,林稚晚衣服髒了,陸方霓先和她去買件衣服。

  自從林文和去世之後,林稚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從前穿衣服需要穿S碼,現在在店裡都買不到合身的衣服,都是要買過之後自己或者交給裁縫改到合適的尺寸才行。

  這會兒,sale拿了最小碼,林稚晚穿在身上,居然剛剛好。

  她瘦,個子也算不上高,因此多穿修身的衣服,這件煙粉色連衣裙掐著一節細腰,愈發襯得她膚色瑩潤,氣質極佳。

  陸方霓在她身邊煞有介事地「哇」了一聲:「天吶,晚晚,你是不是胖了一些。」

  幾天前池宴也說這話來著,林稚晚對著鏡子仔細地看了下,「嗯」了聲:「可能吧。」

  「胖一點兒好,」陸方霓眼睛很亮,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喃喃道:「胖了好看。」

  這套說辭跟池宴的一模一樣,林稚晚不解:「胖怎麼會好好看呢?」

  陸方霓搜腸刮肚,調度出最直白的詞彙:「現在的你,像是被人仔細保護、精心照料過的小公主。」

  與兩年之前的喪家之犬相比,雲泥之別。

  就像是風箏有了拴著的線,飄搖的小舟找到停泊的岸,她再也不是跟世界沒有牽連,沒人記掛的人。

  不過離開兩年,國內大大小小連鎖餐飲行業如雨後春筍冒頭,特別是在短視頻的環境下,消費主義盛行,一些火鍋店都能被包裝成「網紅打卡勝地」。

  因此,今天他們想吃一頓火鍋,要排一個多小時的隊。

  兩人從專櫃走出來,曲思遠那裡還排著隊,兩人索性直接去了三樓的百達翡麗。

  陸方霓給男朋友挑了一塊手錶。

  上次送他手錶,她剛開始拍戲,囊中羞澀,這會兒她好歹也是片酬不低的花旦,送起禮物來隨心所欲。

  沒有經紀人在,陸方霓還偷偷喝了杯奶茶,順便給林稚晚點了一杯。

  兩人悠哉悠哉回去,曲思遠和池宴倆人已經排到了門口,下一個就是他們。

  遙遙一眼,兩人就注意到了池宴。

  倒不是因為兩人都在關注他,只不過是他太過惹眼。

  他大概是嫌髒,沒有坐店家給提供的塑料椅子,長身玉立在火鍋店發光招牌投下的光影子裡,身材頎長,又略顯清癯,黑色T配黑色褲子,露出一節乾淨有力的手臂,額前碎發耷拉著。

  是依舊很有少年感的長相,吸引了大學生模樣的女生過來要微信號。

  池宴眉頭微鎖,似乎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嘴唇輕啟,聲音很低。

  沒兩句,那姑娘就挫敗地走了。

  林稚晚吸著奶茶,目睹全程。

  波霸在吸管里爭先恐後擠出來,全部堵在嗓子眼。

  解決完麻煩,剛好叫號到曲思遠這裡。

  池宴下意識地在空間裡搜尋兩人的身影。

  四目相對,他的眼睛眨了一下,轉身跟曲思遠說:「回來了。」

  曲思遠立馬站起來,招呼兩人:「你倆時間踩的真准,剛好排到我們。」

  陸方霓說:「巧了。」

  轉頭,曲思遠又跟池宴說了什麼,兩人走在前面,跟林稚晚和陸方霓拉出一點兒距離。

  這樣看,池宴的肩膀足夠寬厚,又不顯肌肉,是穿衣顯瘦的典型。

  陸方霓看著他,忽然「嘖」了聲,眼神鎖定林稚晚問:「池宴是不是喜歡你?」

  !?

  咳咳咳。

  一口奶茶卡在嗓子眼,林稚晚劇烈地咳起來,垂著頭,眼眶通紅。

  好久,確定自己的情緒沒有問題,她才抬起頭,問:「為什麼?」

  陸方霓是演員,對生活有細微的觀察是最基本要求。

  她的目光從林稚晚轉到池宴身上,手指比劃了下:「你可能沒有發現,池宴那麼高,但他看人是不喜歡低頭的。」

  就剛剛,那位女學生對他表示好感的時候,他只是稍稍低了一點兒頭,眼皮懶懶的,半睜不睜,態度桀驁,似聽非聽。

  「但是,」陸方霓頓了頓:「他跟你說話,會微微弓起背。」

  「我幾乎沒有看到他好好坐著,還以為他是有點兒駝背,結果你看剛剛,他站的比退伍士兵還要筆直。」

  還有一些細節,比如池宴雖然永遠都是懶洋洋的狀態,對待什麼事眼神里都帶著不耐煩,但是看向林稚晚時,眼神會豐富些。

  林稚晚腦子腦子不會轉了,心臟也開始跳的不規律。

  她從來沒有在乎過這些細節,也無從考證。

  她打趣:「你是學過微表情心理學吧?」

  陸方霓不可置否:「那當然了,我可是演員。」

  這下輪到林稚晚無話可說了,她表情始終平淡,是不諳世事的小仙女,也是木頭美人。

  只是她手裡的奶茶受到了力道,透過透明杯壁,能看到吸管里的液體時上時下。

  「你倆怎麼了?」

  兩個男生都已經坐下了,見兩人遲遲不來,曲思遠關切道。

  陸方霓立馬展顏一笑:「就來。」

  她以為林稚晚被她突如其來的大膽猜測嚇懵了,輕輕地拍了下她的手臂:「晚晚,走吧。」

  林稚晚點了點頭,邁出步子。

  陸方霓堅持不懈地給她支招:「池宴高中也沒談過戀愛,可見傳聞有誤,有可能他還是個純情少男,感情上很好拿捏呢。」

  很好拿捏麼?

  林稚晚喉間一刺,抬眼看著池宴。

  他今天沒穿正經的西裝,這身穿搭實在是太過少年。

  一瞬間,將她的記憶拉回至七年前,關於佛羅倫斯的那一天。

  那一段,她把情緒埋了又埋,準備爛在肚子裡,帶進棺材裡,不會對任何人提起的那一天。

  *

  那天的最開始,池宴將她領進房間。

  充滿異域風情的小鎮,陽光曬得木質樓梯散發著乾燥的熱氣,兩人一前一後,樓梯吱吱呀呀。

  林稚晚的心思,像是經歷一次地震的木頭房子,忐忐忑忑,搖搖欲墜。

  他的房間並不小,但只有一張床,林稚晚拎著行李,手足無措。

  池宴雙手插兜看著她,忽然間,一步步靠近,在距離她只有十幾厘米的位置停下。

  他抓起她手上的裝著衣物的袋子,一把扔在布藝沙發上,旋即指了指床:「你睡那裡。」

  林稚晚緊張地抓著衣擺,反問:「你呢?」

  「哦,」他憊懶地掀起眼皮,痞壞一笑:「也睡那裡。」

  從師大附中的天台開始,池宴貫會逗她,似乎就像看到她羞澀、生氣。

  可這一天,他的話里有邀請,有試探,有少年最張狂切熾烈的感情。

  他將這份感情藏在心底三年,如今迸發起來,帶著疾風驟雨的姿態,猛烈且迅速。

  他在等一個回答。

  呼吸聲都要纏在了一起,沒開冷氣的房間熱的要死。

  林稚晚感覺自己要中暑,要暈倒,攢足力氣,點了點頭,說:「好。」

  池宴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又勾起嘴角。

  「想坐賽車麼?」他問:「來當我的領航員。」

  林稚晚了解過一點賽車,納罕問:「方程式比賽不是沒有領航員麼?」

  只有拉力賽,賽事經過的路況複雜,需要領航員來為賽車手指引方向,而方程式比賽,為了減少賽車的重力,連副駕駛都沒有。

  池宴看著她,那雙淺淡的眸子裡,頃刻間如星河翻湧,無數情緒令他看上去更加桀驁,又多了幾分牽絆。

  他說:「你來,我就需要。」

  這話的意思是,任何一個F1方程式賽車手都不需要領航員,但池宴需要林稚晚。

  那天,林稚晚被他拉上車子。

  是那輛敞篷跑車1954捷豹XK120,車尾部赫然貼著1521、53、55、56以及57年,勒芒耐力賽冠軍標誌。

  佛羅倫斯是山城,山路詭譎,層層環繞。

  那年的池宴剛剛拿到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的冠軍,年輕的車王盡情地放縱自己在賽車方面的才華。

  他一路猛踩油門,身上的野勁兒隨著耳畔呼嘯的風聲瘋漲,從容不迫地繞過每一個彎路。

  林稚晚沒有坐過速度這麼快的車,也沒有跟池宴靠得這麼近,那顆心臟都吊到了嗓子眼,手裡握著安全帶,偏頭去看他。

  風吹起他的頭髮,露出乾淨的二分之一側臉,眉目凜冽,下頜線流暢且顯瘦,喉結也很突出。

  是那種最年輕最輕狂的少年,高傲,奪目且精彩。

  車子最後停在山路最頂,可以俯瞰到整個佛羅倫斯。

  山下,充滿藝術氣息的建築林立,教堂挨著廣場,古希臘眾神神像巍峨矗立。

  黃昏將世間籠上一層溫柔的濾鏡。

  池宴沒理被風吹起的頭髮,靠著防護欄,點燃一支煙。

  林稚晚倚著車子,下壓剛剛的驚心動魄,同時也看他。

  他吸菸時,又流里流氣的,兩頰微陷,眼神慵懶。

  「阿宴,」林稚晚鬼迷心竅地叫他,見他回頭,臉微紅,垂著臉緩緩說道:「你真好看。」

  在他的生命里,從來不乏溢美之辭,但從未有人像她,一般哄得自己開心。

  「什麼?」他故意打趣,眼神蕩漾。

  林稚晚乾脆別過臉。

  世界安靜下來,等她再準備回身,池宴早就貼在她的身後,青筋清晰的手臂抵在車上,將她圈在懷裡。

  林稚晚頭昏腦漲,心跳如鼓。

  「要抽菸麼?」池宴問,還沒回答,他就側過頭,吻上來。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

  他的嘴唇溫濕,柔軟,嘴裡含著煙霧,痞壞地渡給她。

  林稚晚不設防備,嗆得肺疼,捂著胸口在他懷裡咳嗽。

  池宴笑著看她,似乎在感情的開始,總要擁有一些痛楚。

  待呼吸平穩,池宴重新吻她,一次比一次急切,一次比一次熱烈。

  以至於事後的很多年,每當林稚晚猝不及防地回憶起池宴,記憶里永遠夾雜著沉重嗆人的氣息。

  林稚晚痛恨自己的怯懦、迷信,為了虛無縹緲的詛咒告別人生唯一一次的愛情。

  她也明白,自己的不告而別,打碎了池宴全部驕傲,無論往後的時間他如何拼湊,都回不到那時的自己。

  兩人之間,擁有痛楚更多是池宴。

  池宴應該恨她。

  後來,她在夢裡無數次回望,可她再也回不去佛羅倫斯的那一天,正如再也不會有等著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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