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帶著何晨去看看雜耍消消食的少年,在得到了這般的法門與術法之後,當即便選擇了繼續吃下去。
晚間天色昏暗,乃至整個天黑下來之後,固然絕大多數的飯館小攤都收了東西不再接待客人,但是晚上也自然會有晚上的美食。
順帶,滿含美酒。
不管是燒烤還是其他,在這天色不再明亮之後,反而有了別樣的味道。
哪怕是同樣的食材,同樣的做法,乃至於同一個店家,在這晚上的火光亮起,美酒的香氣與喧囂起來的時候,味道也完全不同了。
這般的熱鬧景象之中,被吸引來的外地過路人自然不在少數,但是更多的,卻是本地的普通百姓。
仙人所轄,只管惡人,不管熱鬧。
外面聽說了這仙人管轄之地各種傳說的人,對於在仙人管轄之處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還沒有太多的了解,但是這已經在仙人的管轄之下生活了數個月的百姓們,顯然已經駕輕得熟。
仙人不是老古板,除卻罪惡皆不管。
偷盜一點小東西,確實都會被仙人以雷霆之勢,將其直接殺滅,甚至留不下半點骨灰。
但是,只要不犯法,不為惡,那哪怕你放浪形骸,哪怕你不拘禮數,哪怕你夜醉放歌通宵達旦,那仙人也不會降下半點懲罰。
百姓們在仙人管轄的威懾下,確實所有人都相當禮貌,相當安寧,白日裡進出城門都會好好排隊,表現得相當齊整。
但這並不是完全被震懾的結果,他們到了晚上的時候,年輕的後生們,乃至於已經不年輕,不是後生的人們,好些反而會活躍起來。
此前落在少年的眼裡,便以為這是白日的壓力在晚上釋放,但換個角度考量,若說這是白日的喜悅在夜裡綻放,豈不是更加精準?
在這日漸繁華的朝日縣城之中,只要沒有為非作歹的念頭,那任何一個百姓,無論是在城裡開店還是做工,亦或者干別的事情,都一定是日子越來越好過。
哪怕原本並無務業,在這外地人如此之多的朝日縣城,帶帶路講講各種事情,都足夠養活一家人。
物質殷實,未來光明,百姓們又哪裡積攢得了什麼壓抑什麼怨念?
都是高興!
此時此刻,篝火的火光之中,一個臉色通紅的中年人忽然舉起酒杯,衝著周圍喊道:
「來來來!我們一起敬仙人一杯,祝願仙人長生不老,永駐我朝日!」
周圍正在吃著肉串圍著篝火的百姓們,聽了這話當即爽快呼應:
「誒!好!敬仙人一杯,我幹了!」
「爹,爹!給我倒一杯,我也敬仙人!」
「店家,上酒上酒,我們也敬仙人!」
「幹了幹了!」
「老子連敬三杯!嘶哈!」
在這一片敬仙人的叫喊聲中,此前基本不喝酒的何晨,也不由找店家要了一壺水酒,衝著那一堆的篝火,以及身前熱鬧的人們一口飲盡杯中的酒。
聽著周遭的閒聊扯淡,何晨感覺口中的美食,又多了一番滋味。
「這樣的篝火,這樣的餐食,做到什麼時候?」
「師父,每天這般地方都會通宵達旦地干,或者說,做的就是晚上到凌晨的生意。」
「這朝日縣城自從仙人管轄之後,晚上都不關城門,那些晚上緊趕慢趕趕到城裡的外地人,基本都是靠著這個飽餐一頓的。」
「對了,這般地方,還提供睡覺的地方呢,價錢也便宜,就是環境差了點,都是茅草房的大通鋪,也就能落落腳,想洗個澡都得出去找河。」
本正在與旁邊朋友夥伴一起喝酒吃肉暢聊的少年,聽得何晨的問話,當即扭過頭來詳盡地回答著。
該說不說,這樣隨便一問,隨口就能說得這麼明白清楚的人,只怕在本地人里都不多。
儘管只是在朝日縣城裡待了十天半個月,但當下的少年還真就頗有本地人的感覺,甚至他所講的話,都與當地人沒有太大區別了。
這也是少年在以朋友突破築基之後,逐漸展現出來的特別之處。
現在這些特異尚且還只是少年自己自然而然的本領,算不得完善清楚的法術,但若是繼續發展,繼續深化下去,少年絕對能憑此鑽研出他自身獨有的術法來。
不過,何晨注意的點不在此處。
他的目光越過當下正熱熱鬧鬧的百姓,以自然而然施展出的觀察之術,看向了少年所講的落腳之處,以及其他剛剛入城的百姓能夠落腳的地方。
發現那環境確實相當差,比起他當年當練武學徒時候的號舍,還要差了不止一個層次。
施展個術法額外建一圈房子.
不行。
只是單純在城池裡面額外建點房子,那用處也著實不大。
與其如此,倒不如給每個城池的外面,都再額外建造一圈百姓們臨時落腳的地方?
要這麼做嗎?
正體驗普通人的生活呢,如果此刻這麼做的話,那是不是會影響效果
「哈!」
思索之間,何晨的臉上忽然露出一道洒然的笑容,而後,動念之間,數百個城池之外的分身法陣,當即再次被全部激活。
泥土,石頭,在何晨意念的操縱之下,當即被調度改變,繼而在一個個城池外面,形成了完全一致的連排屋子。
每間屋子的外面,都赫然刻著「往來臨住」的字樣。
一間間屋子都不算大,外面也不曾有院子,但是卻足夠讓晚上趕來,亦或者暫時沒有地方住的百姓們臨時落腳居住。
僅僅是這些圍繞著城牆的居所,都足以住下成百上千的百姓。
而那些諸如府城州城等更加巨大的城池外,更加廣闊的城牆,也便意味著更多的臨時住所。
有了這些屋子在,日後往來的百姓,必然能夠更加舒心。
做完這一切,不過百十來息。
何晨稍稍閉閉眼,確定確定是不是每一個城池外的屋舍都足夠堅挺,足夠合用。
畢竟,那一個個城池外留駐的分身法陣,可不是他本人,能夠施展的術法就只有那麼幾個,其中並不曾包含塑造屋舍的術法。
當下那城池外面建造的屋舍,全都是何晨以操縱之術,真正挪來石頭等等材料,強行拼湊而硬造出來的。
這般造就出來的房子,比起何晨真正通過術法創造出來的院落而言,肯定是差了不止一個層次。
但是,哪怕如此,相較於尋常百姓自己搭建的屋子來說,卻也已經足夠堅挺,足夠牢靠了。
「呵」
這般施展術法的感受在何晨的腦海中迴蕩,循著不知道怎麼是如何的感受,在他心中蘊生轉化。
此時此刻的何晨,確實沒有多想那些術法,那些東西,但是很奇怪,就是自然而然有想法在腦海中悄然浮現。
儘管不曾生出又一門的術法,但是其中的奧妙,若是積攢起來,要不了多久,似乎再多出幾門術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哈。」
何晨一口喝掉一杯水酒,再一下子將半串肉串擼進了嘴裡吧嗒吧嗒咀嚼。
望著天空的眼睛裡,帶著些許神奇的笑意:
「這施展術法,似是與感受尋常生活相背離,不利於感受人性;不過若是有利於人而為了感受生活不去做,那其本身是不是就在背離人性,只為修為?」
「呵,有趣,有趣。」
這般左右似乎都對,又似乎都不對的情況,還真是有意思。
做了之後,到底對錯,甚至可能都不會有確定的結果。
不過,何晨就是做了。
修為修為,可是修自身作為耶?
「來,為過往的諸位兄弟,一起再干一杯!」
邊上又有人站起來,豪邁地呼喊著衝著周圍敬酒。
在眾人的響應聲中,何晨同樣地舉起了酒杯,笑眯眯地將手中酒水一飲而盡。
這醒來之後的第一天晚上,何晨連同兩個徒兒,一起玩了一整晚,通宵達旦。
次日。
一大早的朝日縣城之中,便有好些攤子支起,同時,城門外多出了整整一排房子的事情,也在城裡的人們口中傳遍。
好些人專門為了看一眼城外的房子,特地往城門外趕去。
而向來追著人群,哪裡人多往哪裡擺攤的攤販們,自然也當即往城門的方向,乃至於城門外趕去。
跟著一起看熱鬧的何晨等人,同樣隨著人流往外面走。
一路上,何晨周遭都是各色的早餐或者其他餐點,不過,今天的他卻並未再一個勁只是吃東西,淺嘗之後,更多是在聽周圍人的閒聊,乃至於偶爾插上幾句話。
反而剛剛掌握了法門與術法的少年那是從頭吃到尾,一路上說個不停的同時,手上的吃食也一直不曾斷過。
何晨所見的是一個個的路人,少年眼裡卻是一個個的朋友,無論販夫走卒,還是本地居民,乃至於一看就知道來朝日縣城都沒有三天的過路之人,少年也能熟稔地攀談,彼此聊得熱鬧。
於是,少年忙著吃,忙著聊,而何晨卻如同前來旅遊之人一般,這兒逛逛,那兒看看,時不時問問聊聊,也都是好奇的發問。
因為何晨昨晚搭建屋舍而吸引來的人們看著屋舍驚奇圍觀,而何晨則融在人群里,看著一個個有意思的事情,有意思的畫面驚奇圍觀。
向來不怎麼交際的他,甚至看著看著,聊著聊著,不知怎麼的肩膀上便多出了一個可愛的一兩歲小孩兒。
小孩兒抱著何晨的脖子,撥著何晨的頭髮,高高地樂呵。
看得一旁跟著的少年也跟著樂呵,還繞著何晨問另外一邊空著的肩膀能不能把他扛上去。
閒談閒聊之中,少年莫名的就感覺,自己與師父之間的關係,似乎自然而然變得更加親切。
這不是兩人的關係變了,而似乎是師父變了。
「誒,師父,你在這兒啊!等等我們,我和師弟還在這邊呢!」
從來白衣勝雪,公子仙氣的何晨,在這人群之中原本相當突兀而顯眼,但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少年竟然時不時會看不到何晨的身影。
不過少年對此卻也完全沒有意識到什麼,只是以為人太多太雜,師父被擋住被遮掩了。
畢竟這般連術法波動都不存在的特別隱藏之術,何晨在靈光閃過之前,也完全沒想過術法還可以如此結合,如此成型。
嘖,也是稀奇。
明明何晨想的是專心感受尋常人的生活,對術法,對境界等等,統統不去多想,不去感悟,但是昨日有了新法門新術法不說,今天這才不到中午,竟然也又感悟出了新的術法。
這實在是
或者說,尋常人的生活中,才會有更多的感悟,亦或者說,有更多的想法?
「走了走了,二栓,我們還有半邊城沒逛過是吧,走,再去那邊也都逛逛!」
興盡了的何晨任意讓心中浮現的感悟自行揮散,呼喊著少年,讓他帶路回去再在朝日城裡走走看看。
於是,在城外待了小半天的他們,又回到了朝日縣城之中。
一日玩完,又是一日。
在這朝日縣城玩了整整五天之後,覺得在朝日的興致盡了的何晨,又帶著兩個徒兒,朝著深入仙人管轄之地的其他縣城而去。
於是,去一地玩過一地,到一城玩過一城。
帶著兩個徒兒的何晨,如同闖蕩江湖的富家公子一般,什麼有意思的地方,什麼有意思的玩法,都會試試,都會看看,感興趣了直接便是花錢買下。
以至於郊外山林里難得留存下來的膽大劫匪,都被生生洗劫了個乾乾淨淨。
順帶,那些倖存下來的劫匪,還按照何晨的安排,老老實實修繕起了道路,成了廢物利用這句古話里,那被利用的廢物。
這般用著從劫匪身上搶劫來的錢財,在一路上玩耍休閒的生活,何晨自己愜意有所感悟的同時,身旁兩個徒兒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愈發快樂。
被他們師徒三人買下來帶著的東西,也變得越來越多,以至於都得專門以馬車承載,才能好好地攜帶。
這,似乎同樣是一種生活。
如此之下,時光一轉,就是一個月的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