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天道

  「這，是哪兒了？」

  何晨一臉茫然地四望著，遲疑了一會兒之後，當即起飛，尋覓起了周遭的城池人煙。

  然後：

  「這是我的店面的嘛，小少年你要烤饢不要的嘞？你們東邊來的娃娃都喜歡吃我的烤饢嘞！」

  「哦，你問這個地方的嘛？」

  「這裡是凱旋子街，邊上過去沒幾步就是季卡馬哈大集市嘞！」

  「城？你不知道這個城叫什麼名字你怎麼來的嘛？」

  「州？！誒你個小娃娃不要給我開玩笑撒，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州？！你不知道你怎麼走到這裡來的嘞，我們格桑蘭城都已經是很裡面了嘞！」

  「誒嘿，嘿嘿，小公子給這麼多銀子，烤饢吃得完不的嘞？小公子，我這裡的烤饢，那絕對」

  問清楚了。

  XZ，格桑蘭府。

  在遞出了一整個五兩的銀子之後，吃著烤饢的何晨，在老闆熱切的回答下，很快弄清楚了情況。

  XZ格桑蘭府，乃是何晨所在沙漠往西而出的另外一個州府。

  位於整個余昌國最西邊的州，XZ地勢高企，道路通行困難，但由於本身地廣人稀，在朝廷抽調了整個國家的可戰之力，以抵禦亦或說入侵他國時，其通商竟並未受到太大影響。

  事實上，那些穿行沙漠的商旅，其中幾乎大半都是為了前往XZ進貨。

  而何晨所發現的，流往沙漠，並且成為了地下濤濤暗河的河流源頭，在格桑蘭府被稱作蘭西哈河，乃是從遙遠的雪山上融雪而下的神聖河流。

  這條蘭西哈河的水量，據烤饢店鋪的老闆講，從來沒有幹過，從他爺爺小的時候開始，這條河流便一直在滋養著這一大片的土地與人。

  「咻！」

  弄清楚這些情況之後，背了一背簍烤饢的何晨便尋了個無人的街道轉角，一個朦朧之術遮掩身形，便又飛去查探蘭西哈河的情況。

  別說，這蘭西哈河的源頭，還真就是在雪山之上。

  一路飛馳的何晨，見到最源頭，那溪流一般的雪山融水時，認真地凝望了那座雪山好一會兒。

  不過，考慮半天之後，到底還是沒有對這座雪山做點什麼，而是留下些許標記，朝沙漠飛遁而回。

  ——

  探明了這處地下暗河的源頭與來由之後，此後的何晨便迅速尋覓起了整個沙漠的情況，並且朦朧著身形，遁入了一處處沙漠綠洲的地下，探究水源來處。

  在這其中，何晨發現，儘管沙漠之中綠洲的數量確實有如繁星，但綠洲的水脈卻並不都是完全獨立。

  甚至，都並不一定來源於地下暗河。

  僅何晨在此後小十天的時間裡，所探明的三百來個沙漠綠洲的情況來講，其中便有足足三十多個綠洲的水脈並不與外界相連，所有的清水，竟都是源自沙漠地下的一個個細小孔洞。

  更加準確的表達，便是，這三十多個綠洲的水脈，竟然完全都是依靠周遭一定範圍內下雨後，滲透到地下的雨水所成。

  講真，何晨最開始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震撼並且不敢相信的。

  直到在真正經歷了一場沙漠的正常暴雨，並且探看發現了雨水的滲入情況之後，他才真正相信，這似乎頃刻便會消失不見的沙漠降雨，竟然實則是滲入地下，存留在了地下數丈數十丈處。

  而在想通這一點之後，何晨對地下暗河在沙漠流入的支脈也一個個進行了探明。

  結果他發現，其中儘管也有極少數確實來源於沙漠之外，但是占據絕大多數的，真的就是沙漠雨水的滲入！

  就何晨已經探明的十七條地下暗河而言，所有的地下暗河，其絕大多數的水流，都是由沙漠中的雨水滲入而成。

  沒有這些雨水，暗河的源頭也不過就是尋常河流大小，根本無法與實際在地下洶湧的暗河相比。

  沙漠的地下水脈，真正依靠的，當真不是外來水源。

  以至於，鑽研著鑽探著，何晨的心中都不由茫然了：

  「沙漠這到底算是缺水嗎？」

  將真，何晨真的有些懵了。

  原本何晨以為沒有水脈、雨落則乾的沙漠，實則完全不是何晨所想像的那般，進入沙漠的水汽，根本不是所謂被蒸騰大半，留不下點滴。

  沙漠只是將絕大多數的水，都存儲到了沙漠地下，並不流露於地表而已。

  真要說，沙漠缺水嗎？

  「嘩啦嘩啦~！」

  何晨看著火球照亮下的這條更大的地下暗河，在這算是暗河最寬處，可以說形成了地下湖泊的地方，兩岸望去，甚至都有點望不到邊。

  而這條地下暗河，不偏不倚，正正好就在何晨百里農田的地下深處。

  何晨此前在農田中降下的大雨，估計其中絕大多數水分，都通過一處處的細小岩縫，流入到了此處暗河之中。

  這般的巨大地底河流，何晨已經發現了十好幾條，而這，僅僅是他探究了小半個沙漠範圍後的發現而已。

  沙漠中的地下水若是全部移到地表，何晨不敢說一定趕得上江南水鄉，但是，讓沙漠變成草原，變成山林，卻沒有任何問題。

  何晨忙碌了不知道多久，絞盡腦汁不知道想了多久，試圖解決的沙漠存水問題，直接被解決。

  亦或者說，這就根本不曾真正是個問題。

  沙漠，從不曾缺水。

  「.」

  但何晨有點生氣。

  「呼~」

  坐在高高的石山之上，何晨吹著清涼的晚風，面無表情地看著沙漠。

  儘管，沙漠的地下有這麼多水，而且全都是可以直接控制到沙漠上方利用的好水。

  儘管有了這些水之後，何晨只要將水轉運上來，並且以蘊生之術，在沙漠上種滿植被，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改天換地，便算是階段性的完成了。

  但何晨就是莫名生氣。

  生悶氣。

  以至於，都不想繼續乾的那種生氣。

  他現在的心情怎麼說？

  大概，就相當於，何晨看見一個乞丐可憐，耗費了很多心思去幫助對方，又是給對方錢財，又是想辦法教會對方賺錢的門路，想方設法地對乞丐好。

  結果，折騰來折騰去，他卻驚異地發現，這個看似一無所有的乞丐，實際上是他娘的個包租公，每天啥都不干，也有大量的房租可以收！

  這特娘的

  這真的，弄得何晨簡直都不幾乎沒了改造自然的念頭，心中所想的，甚至都有點想讓一切自己順其自然得了。

  你看啊。

  上次，何晨發現世界上的呼吸之氣只有兩成出頭，於是就各種想辦法，各種鑽研，試圖找到逆轉呼吸之氣消耗的，拯救世界的辦法。

  為此他一日日的專心於此，仙也不修了，術法也不鑽研了，甚至飯都不吃了覺都不睡了，一門心思完全放在逆轉呼吸之氣上。

  以求早日尋找到拯救世界的辦法，並且將這已經走到末期的世界拯救。

  結果呢，世界上的呼吸之氣根本不是只剩下兩成，而是空氣之中本身就有很多其他的閒雜氣體，呼吸之氣只在其中占了兩成而已。

  而且特娘的，但凡是個植株，都特娘能直接逆轉呼吸之氣，完全不用何晨插那麼一丁點的手，世界自己分明就已經運轉得相當到位，相當穩固了。

  當時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何晨整個人都抑鬱了，感覺人生都似乎失去了方向。

  還是好不容易想到，順勢利導，根據這般規則，在他處廣植植被，通過讓植被生成呼吸之氣的方式，從另外一個角度改變世界。

  如此，何晨方才振作起來，並且有了新的追求與念想。

  然後呢？

  結果呢？

  「唉！」

  何晨長嘆一口氣，順便一巴掌將隨著風而起的黃沙以術法板結。

  他正難過著呢，風裡面還帶沙子？統統給我變成石頭！

  「轟！」

  何晨周遭數十里的沙地，統統往下凝結，在下陷了起碼兩三丈的深度之後，統統變成了石頭。

  如是，何晨周遭，唯有清風，再無風沙。

  「這沙漠之中，本身便有這麼多的水了，那我之前做的運雲運水之事，豈不是又是徒勞！」

  「四處運雲之後，還要想辦法在其他有餘水之處，以余水將截雲之處的空缺填上，這豈不是徒勞中的徒勞？！」

  「我這麼長的時日，每天那般繁忙，那般辛苦，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又有什麼作用？！」

  「嘭！」

  何晨念叨著，而且，越念叨，越琢磨，心裡的氣性就越大，以至於甚至砰的一下，狠狠將拳頭砸在了身下堅硬的石頭上。

  「.」

  然後。

  何晨無聲地收回手，將其藏在了身後。

  「.唉。」

  看著這滿目的沙漠，想著那地下澎湃的地下水脈，何晨心中不禁糾結。

  他到底，要不要將沙漠種滿植株？

  若是做。

  沙漠明明有那麼多水，卻所有的水都留在地下，而非在地上流淌。

  會不會等他將水抽了上來，種滿了植被，結果此後沙漠的水仍然只是朝著更下方沉積，結果讓他耗費了大量心思與精力種出來的植被，再一點點因為缺水而統統乾死，從而再次變成沙漠？

  那，便又是一次徒勞了。

  而且，還必然是廣為人知，廣為流傳的徒勞。

  已經徒勞了兩次的何晨，當真不想再徒勞一次了。

  而若是不做.

  要是不做了的話.

  要是不做

  「特娘的，幹了！」

  何晨想來想去，想了半天，牙一咬，當即喊出：

  「我就看看，沙漠裡哪兒敢往地下漏水，但凡漏的地方，我全給它堵上！」

  「沙漠了不起？我先將地上所有地方，統統凝成整塊石頭，如是一來，我就不信還能出問題了！」

  若是這沙漠真就天生是沙漠，萬世是沙漠，天意不得改，那他何晨還真就要試試，這天是不是真就不能逆了！

  天意自然了不起？！

  要真又是徒勞，那何晨就.就會很難過！——

  「轟隆隆！」

  「轟隆隆隆~！」

  一陣陣如同打雷一般的聲響，不斷迴蕩在浩瀚的沙海之中。

  在這一聲聲的轟鳴聲中，原本細膩的黃沙，不斷被大法力凝實。

  或是直接就地變成一整塊的巨大石頭，亦或者說，一整塊的巨大石灘。

  或是被何晨的法力操持，從一團又一團的沙丘，凝聚在另外一個方向，變成無根基的石山被何晨帶走，而原地，則變成了一塊平坦而無半點裂隙的石灘。

  自何晨咬牙確定，仍然要繼續改造沙漠，而且還是當即開始，直接改造之後，這般的聲響便不曾停息。

  不想讓沙漠有捲土重來機會的何晨，咬著牙，生生將整個每一處的沙漠，都變成了平坦而無半點岩縫的石灘。

  凡是何晨自此之後經過的地方，悶雷一般的聲響之中，原本是沙漠的地方，統統都變成了平整的石面。

  整個石灘，唯有一種東西，能夠豎立，那便是標識地下水源位置的石尖。

  被何晨凝實的石面，平整的程度，甚至車馬經行，都不會有半點顛簸，但凡種上植被，那這一處的平原，便當真算得上是整個世界上最平的平原了。

  不過，暫時還沒有植被。

  何晨想的，乃是將整個沙漠都平整完全之後，再以他的百姓收攏的各種植被，將整個石質平原鋪滿。

  而這尚未長出任何植被的石原，在不知道的百姓眼中，便成了天造坦途。

  「蹄蹄噠，蹄蹄噠~」

  「叮鈴，叮鈴~」

  馬車的聲響，與駝鈴的搖晃，在最開始的踟躇之後，到底響徹在了這石原之上。

  何晨沒對綠洲動手，石原的邊緣，只會平齊綠洲，而不會取代綠洲。

  沙漠中的百姓，以及路過沙漠的商旅們，在最開始對這突然翻天覆地的改變驚駭住，不敢踏上。

  但是，沒有多久，石原周遭的他們，便發現了這般石原的好處。

  平坦的石原，比一腳一下陷的沙地好走太多太多了。

  沙漠之中，沙丘之間，緊趕慢趕之下，一天能夠行百里，便是奇蹟一般的存在，沙丘多的地方，甚至三五天下來，才能直線過百里。

  但在這石原上趕路，卻如同穿行在大道，那一個個綠洲，則是大道上的遙遙便能望見的道標與驛站。

  他們不將石原稱作石原，而是將其稱為——天道。

  上天鋪設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