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塵看著床榻上靜靜入睡的花未央,默默不語,仔細算來,她已昏迷了整整四年,四年時間,從未醒過。
「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就在這時,沈婧忽然又看向了他,蕭塵見她神色凝重,問道:「什麼事?」
沈婧慢慢將手裡的銀針收起,向花未央看去,徐徐說道:「她醒是能夠醒來了,但是……」
「但是什麼?」
蕭塵見她欲言又止,追問道。
沈婧嘆了聲氣,轉過身來,看向他道:「你應是還記得,當初在東碣,我與你說過的,倘若她真是那玄陰之體,那麼……恐余壽已不多了,你須有準備……」話到此處,不再多言,轉身往門外去了。
「余壽不多……」
蕭塵神情呆滯,慢慢轉過頭,向花未央看去,腦海里又浮現出了,當年在林子裡,與他斗琴的那個精靈古怪的少女。
時間慢慢過去,這一天像是過得從未有過的緩慢,蕭塵一步也沒離開過房間,終於等到日落西山的時候,花未央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未央……」
見她終於要醒了,蕭塵臉上神情一下變得緊張了起來,向窗外望去,卻不見沈婧的蹤影。
等到夜幕籠罩時,花未央的反應越來越劇烈了,但就是始終閉著雙眼,仿佛陷入了夢魘一樣,無法完全醒來。
「未央,未央,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蕭塵在旁邊緊張看著,又不敢大聲將她叫醒,現在他束手無策,只好去找沈婧過來,然而正當他剛起身準備出去之時,後面響起了一個輕輕細微的聲音:「這,這是哪……」
「未央……」
蕭塵腳步一頓,立刻轉回了身去,只見花未央慢慢支撐著坐了起來,臉色有些蒼白,意識似乎也還有些模糊。
蕭塵立即走了過去,花未央見他突然向自己靠近過來,這裡又不知是何處,下意識往後退了去,指著他道:「喂,我與你很熟嗎?離我遠點……」
「未央……」
蕭塵神情一呆,看著她此時陌生的眼神,難道……她將自己忘了嗎?怎麼可能……
「喂,你這人害臊不害臊?」
花未央見他這樣看著自己,柳眉一蹙,說道:「我與你很熟嗎?才見過你幾次,允許你這麼叫我了嗎?不對,這裡是哪……」
眼見此處陌生,花未央不禁心起疑惑,自己為何會躺在這間屋子裡?
不過她畢竟非尋常人,此時立刻就能鎮定不亂,看了一眼蕭塵,噘著嘴道:「那,上回在平頂山,我讓人假冒你,騙了各派的人,是我不對啦,不過他們門派的藏書,宮主也都還了,你還想怎樣?」
「平頂山……」
蕭塵臉上神情呆滯,難道她的記憶倒退了嗎?只停留在了那次平頂山,她假扮成自己騙過各派修者,後來所有記憶,都消失了嗎?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忘了?」
「什麼事情……」
花未央雙眉微微一皺,仔細想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似乎終於想起了什麼,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看著他哼笑道:「那,你和我一起去留仙派還的琴,琴我是還了,可你還欠我三件事……不對,前面兩件事情都已經完成了,還剩下最後一件事,你不會耍賴吧?」
蕭塵再次一愣,她的所有記憶,都停留在了當初還琴之後嗎?後面發生的一切,她都再也想不起來了嗎……
「怎麼?你不說話,是想耍賴嗎?」
花未央見他沉默不語,輕哼一聲,故意說道:「好啊,那回頭我就讓天下所有人知曉,堂堂妙音仙子的徒弟,原來是個言而無信之輩,到時候你師父……」
「我當然記得,我還欠姑娘最後一件事。」
就在這時,蕭塵忽然笑了笑,然而心裏面,卻似被刀一刀一刀地割著,未央,你忘了便忘了吧,反正後來的所有記憶,也都只有痛苦……最好,永遠都不要再想起。
「哼,這就對了……」
花未央哼笑一聲,又朝外面望了望,見天快黑,這裡如此陌生,自己為何會與他在此處?
蕭塵輕輕一笑:「想必姑娘已是不記得了,那日我與姑娘去留仙派還琴,怎料他們個個都不講理,最後他們掌門陽真子出來了,將姑娘打傷,自那以後,姑娘便一直昏迷不醒……」
「陽真子……」
花未央努力回想,似乎事情正是如此,留仙派那些人個個不講理,最後掌門陽真子出來了,將自己打傷,然後自己就暈過去了……
「是你替我治好傷的?」
「不是。」
蕭塵輕輕笑道:「我認識位朋友,她是神醫,是她將你治好的,這裡是定風城,離仙元中土很遠,姑娘傷勢尚未痊癒,這些日可安心在此處養傷。」
「哦……」
花未央輕輕點著頭,一邊卻在凝神細思,她總覺得事情有些奇怪,可卻又不知怪在哪裡。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然後只見沈婧走了進來,想必剛剛她在門外,把所有話,都聽見了。
「是你救的我?」
花未央抬起頭來,看著這個剛剛走進來的陌生女子,略顯疑惑的問道。
沈婧輕輕一笑,說道:「姑娘傷勢未愈,勿要輕易走動,以免影響恢復。」
「沒事,謝謝你了。」
花未央笑了笑,說罷,又向外面看了看,見夜幕已至,說道:「我去外面走走。」
說完,她一人去到了外面庭院裡,這定風城她自然知曉,只是要救自己,為何將自己帶到了這麼遠的地方來?
「他傻是傻了點,但終歸是玄青門的人,萬一讓他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恐怕……」
花未央眼神微凝,向後面屋子裡看了一眼,這一刻,已然決定今晚悄悄動身,事情有些奇怪,只能等回了憐花宮再說。
……
到中夜時分,這一晚星月無光,花未央悄無聲息地出了城,一路往仙元中土的方向而去,而此時在定風城,風滿樓的樓頂之上,只見上面站著兩道人影,正是蕭塵和沈婧。
「她走了。」
沈婧輕輕地開口道。
「她的記憶,有可能恢復嗎?」
蕭塵望著剛才花未央出城的方向,問道。
「我也不知道。」
沈婧搖了搖頭,又回過頭來,望著他道:「你要去追嗎?」
蕭塵搖了搖頭:「她這般回去,必然會有危險,等她再走遠一些,我暗中跟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