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一塵來到了一處溪邊,但見清輝籠罩,波涵月影,天水溪的水無論何時也不凝冰,但卻早已比千年寒冰更要徹骨寒冷。
一塵走近了些,立時感到寒氣侵侵,全身上下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師父說過,至少需要「鍊氣化神」的階段才能進入天水溪修煉,否則寒氣入體會有性命危險,但自己目前道行卻處在「煉精化氣」的初期,貿然下水恐有危險。
但他此刻仍是往水邊走了去,尋常的修煉無法使自己道行更深,那便另闢蹊徑,冒險一試。
想到此處,一塵再不猶豫,立即運轉全身真元護體,一步步往那水中走了去,一入水中,一塵立時感到雙腿一寒,像是被凍住了一般,下一刻,那水中寒氣由下而上,令他一下有如墜入了萬年冰窟。
短短片刻,寒氣已將他包裹,從他的腿上,再到腰上,胸膛上,頸項上,手臂和頭髮上,都逐漸凝結起了一層冰霜。
不過尚有真元護體,寒氣暫時無法侵入他體內,但饒是如此,也令他痛苦至極,比墜入火坑裡更要煎熬難受,每一刻,都像是過去了一年之久。
「蕭一塵……忍住,忍住!」
只見他牙齒緊咬不放,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倘若這點痛苦也承受不下來,不如便像當初怪前輩所言,回家種田好了,還修個什麼仙!
一炷香後,一塵全身已凝滿了寒霜,白白的一片,像是個被活活凍死的人一樣,如此寒夜,看上去甚是恐怖。不過他似乎已經能夠勉強抵禦這股寒氣了,心中不禁又感到奇怪,師父說要鍊氣化神才能抵禦水中寒氣,可為什麼自己現在就已經能夠抵禦住了?莫非……
這一剎那,一個奇怪的念頭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但又不敢分神,就這樣又過了一炷香時辰,方才回到岸上,頓時只覺全身暖融融的舒暢無比。
「以目前的功力,在這天水溪邊緣,能夠抵禦半個時辰,若要抵禦一個時辰,是否是說,需要再多一倍的功力?」
一塵看著溪中波光粼粼,自言自語道,這一刻,似想到了什麼,卻又不太明白。
這一晚就這樣過去了,第二天去到天池谷,果然如他猜測那般,免不了遭到些冷嘲熱諷,但他也懶得去理會這些人,這些人無非便妒忌自己是師父的唯一徒弟罷了。
但是離試煉只剩下一個月,自己昨天話都丟出去了,接下來要怎麼辦?雖說自己功力好像是比一般同道行的人深那麼一些,但那任劍之已達到鍊氣化神初期,足足差了二三十年道行,何況自己什麼道法也不會,怎去與他打?
這般想著,一塵不禁又愁上心來,下午時又去了葬仙崖,這段時間他每每有空都會來這裡與掃地老者說會兒話,一來二去也熟了,不過對方始終不明示身份,他自然也不會去問。
「你,又來了。」
如今老者已是會與他主動說話了,一塵走了過去,看著滿地落葉,不知為何,就嘆了聲氣。
「年紀輕輕,何事長吁短嘆。」
老者一邊掃地,一邊緩緩的說著,一塵道:「伯伯,你有所不知,再過一個月,我要與人比試,可那人道行比我高了足足二三十年,還會那麼多高深道法,我是打不過他了。」
「明知要敗,何苦還要逞一時口快答應下來,忍一忍,不就過去了嗎。」
一塵搶道:「可當時那麼多人看著,我若是不答應,豈不是教人瞧不起?那多丟人啊!」
「你到時候敗了,不更丟人嗎。」
「我……」
一塵一時間竟被他說得無言相對了,最後又長長嘆了聲氣。
「接著。」
老者衣袖一拂,將掃帚扔了過來,一塵手一伸接住,看著滿地的落葉,不解道:「再過一個月,等開了春,這些樹葉自然便沒了,現在掃也掃不完,伯伯為何還要每天清掃這些落葉?」
「落葉飄零,終須歸根吶……」
「恩?」
一塵有些不大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老者也不多言了,雙手緩緩拂動了起來,只見這山谷甚至連峰台那邊的滿地落葉,都緩緩圍繞著他旋轉了起來。
「這……」
一塵不禁一怔,好強的氣!原本他一直以為這老伯修為可能不及門中長老,沒想到竟是世外高人!
只見滿地的落葉旋轉得越來越快了,漸漸以老者為中心聚攏了過來,隱隱間還有龍吟之聲乍響,一塵又是一驚:「龍吟九式!」
「如何?他們可是告訴你,這龍吟九式乃是沒什麼用的道法?」
「恩恩!」
一塵不斷點頭,不僅別人都這麼說,連他也這麼認為,這龍吟九式不過就是些花架子罷了,所以即便他修煉不了那些高階道法,也不去修煉這沒用的龍吟九式,省得日後還被人笑話。
「那你且看好了。」
老者話一說完,雙掌一拂,一股強大的氣頓時籠罩天地之間,漫天的落葉立時聚成一條百丈之龍,龍吟之聲更是直撼九霄層雲!
好強!
一塵已是連呼吸也停止了,雙目圓睜,心中猶似翻起了滔天巨浪,上回松長老演示的「蒼龍吟」,跟老伯此刻施展的龍吟掌,根本沒得比!
只見老者雙掌一送,那百丈枯葉之龍立時破空而出,竟似有與天公一爭高低之勢,又如萬丈狂瀾勢不可擋,即便是一整座山峰,也要瞬間在這百丈枯葉之下化為虛無!
萬裡層雲,剎那消散!
就在百丈枯葉之龍即將衝出之際,老者手掌一按,那「龍」又化作了漫天的落葉,掌力散去,片片枯葉又盤旋著落了下來。
一塵早已怔住了,許久後才回過神來,但見這滿地的落葉,沒有一片碎掉,這些枯葉本是極其脆弱,一碰就碎,但在剛剛老伯那般運力之下,竟未碎掉一片,那麼老伯對玄力的控制,那已是登峰造極了啊!
「前……前輩……」
直至此時,一塵才恍然大悟,這,這哪裡是什麼掃地老伯,這位前輩的道行,只怕還要在七尊之上吶!
「唉。」老者揮了揮手,一邊從他手裡將掃帚拿了回來,一邊道:「年輕人,怎忽然之間,又改了稱呼。」
「是,是……伯伯。」
這一回稱呼他「伯伯」,一塵心裡可是有些惶惶了,老者道:「如何,方才可是已看清楚了?」
「恩恩!」
一塵不斷點頭,原來老伯竟是要將這掌法傳給自己啊,可是如此厲害的掌法,自己能修煉得了嗎?當然修煉得了了!龍吟九式乃是入門道法,對道行的要求並不高,可不正適合自己嗎?
想到此處,一塵又驚又喜,接連幾天都興奮過了頭,要麼自言自語,要麼忽然發笑,別人還以為他傻了呢。
半個月時間很快過去了,這半個月裡,一塵的時間更為緊張了,每天要去天池谷聽長老講道,儘管他十分不想去,但這是師父要求的,他也不敢違逆,所以便只能抽傍晚的時間,再去葬仙崖,掃地老者指導他修煉「龍吟九式」,夜裡回到紫宵峰,便又獨自修煉。
這晚明月高懸,一塵反覆睡不著覺,睡了半天忽然又從床上坐起來,這半個月下來,自己道行不見長,但似乎功力已經越來越深厚了,去天水溪里都能勉強撐過兩炷香再多一會兒的時間了,龍吟掌也使得越來越純熟,難道是……
猛然間,他腦海里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三年來,自己道行不見長,那這三年修煉的功力去了哪?總不可能白白消失了吧?難道說是……
假若將修煉比作往袋子裡塞棉花,這棉花便是道行,一般的人不斷修煉,棉花便越塞越多,塞滿一袋便去塞更大的一袋,這樣就算是突破境界,而自己卻不是這樣……
自己是不但將棉花塞進去,而且還把棉花越壓越緊,所以看上去道行才增長得如此之慢,但實際上,自己的功力已經不知不覺遠超同道行所有人!一旦爆發出來,同道行境界裡,根本無人能敵!
難道真是這樣?可是為何會這樣?
一塵又感到一頭霧水,明明修煉的都是一樣的玄功,即便玄青門有七脈,但萬法不離其宗,本源乃是相同的,自己為什麼就和別人不一樣了?難道是因為自己同時修煉了兩門玄功的緣故?
不,也不是這樣,即使有人也同時修煉兩門玄功,也不見得會像自己這樣奇怪,況且自己就算只單單修煉其中一門玄功,道行境界仍然突破得十分緩慢,因為道行修為被一層又一層的越壓越緊了!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等等,有什麼不對,一定是哪裡不對!
這一刻,一塵努力地回想了起來,從當年入門,每一件事都仔細開始回想,最開始楊逍然不傳自己玄功,自己無法修煉,但後來遇見怪前輩後,那一個月自己的道行突飛猛進,如此說來,自己的天賦並不差,若是一直按照這種情況下去,那麼自己的道行境界,應是比所有人都突破得快,可這三年卻為何……
「等等!」
猛然間,他終於想到了,自己道行境界突然變得緩慢,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是那次最後見到怪前輩,那一晚,自己迷迷糊糊睡著了,怪前輩替自己梳理經脈過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