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元夕

  紫霄峰,位於七星之搖光,乃玄青七峰第七峰,離另外六峰較遠,四周亦無其他山峰環抱,因此最是孤寒。

  碧水瑤台乃是紫霄峰四景之一,為一座天然寒池,裡面的水十分冰涼,而在瑤台中央,生長著一棵高不見頂的仙樹,常年花開不謝。

  此時碧水瑤台之上,但見水面如鏡,落花悠悠,凌音心如明鏡,盤膝閉目,如此時的水面,無有絲毫雜念,未起一絲波瀾。

  而此時在碧水瑤台外面,若水一如當年,十七八歲的模樣,身著一件淡紅百花裙,雙手緊捏,眉間愁意,時隱時現。

  她本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可這段時間下來,聽聞天外天的邪魔欲對玄青不利,恰巧又逢師父天劫將至,她這半個多月下來,都沒能好好睡著一天,每每入睡不久,總是又被噩夢驚醒。

  回憶起當年,她剛來紫霄峰的時候,什麼也不懂,那年她才八歲,師兄師姐,還有師伯們,還有掌門師祖,都十分疼愛她……唯獨師父,平日裡總是冷冷冰冰的,也不愛說話。

  後來她才無意間知道,原來她還有著一位師兄,只是那位師兄,在很多年前,已經離開了,而她入門的那年,據說正道里發生了件大事,這件事,便是也和那位師兄有關……

  那時她也知道了,原來師父最在意的人,是那位師兄……只是她,從來不說。

  自從若水得知她原來還有一位師兄後,每每無論是去到雲巔,還是紫竹林,還是天水溪,碧水瑤台,她仿佛都能看見昔日那位師兄和師父的影子。

  一直到十八歲那年,她終於長大了,也下定決心,一定要去找到那位素未謀面的師兄,那年她偷偷下山,幾經輾轉,有遇見魔道中人,也有遇見正道同門,才終於打聽到那位師兄,極有可能會去西岐山脈。

  她便一路往西岐而去,可當她遇見那位師兄時,她卻不知,眼前的這個人,便是她一直在找尋的那位師兄。

  後來她又曾遇見蕭塵幾次,可每一次,想問對方,當年為何要離開,可每一次,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師兄……」

  落花飛揚,此時若水望著雲海之外,山島隱現,世人都說師兄入了魔道,可在她心裡,師兄便是那個師兄。

  是當年,在西岐山脈,一直保護著她的師兄,是天下間最厲害的師兄,只要師兄回來了,她便不懼天外天那些邪魔了。

  「這一次師父有難,師兄,你會回來嗎……」

  ……

  無欲天,萬丈孤寒,今日蕭塵和花未央已經下凡而去了,也不等明日了,黃昏之時,仙兒找了半天,也沒找著蕭塵的影子,又跑回無欲殿,看見紫鳶從附近走來,立即跑了上去:「紫鳶姐姐,紫鳶姐姐,你看見哥哥嗎?」

  「尊上嗎……」

  紫鳶四處看了看,似是想起什麼來了,說道:「啊……我忘了今日是元宵節,尊上定是和未央宮主去凡塵里遊玩了。」

  「啊……」

  仙兒一聽,愣了一下,喃喃道:「哥哥去凡塵里玩,不帶上我……嗚,哥哥不要我了,壞哥哥……」

  「啊……仙兒,你等等,你聽我說……」

  紫鳶怪自己說漏了嘴,連忙往前追了上去,仙兒卻捂著耳朵不停往前跑:「我不聽我不聽,我也不要哥哥了……嗚嗚嗚……」

  「仙兒你等等,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聽不聽,除非你找來一隻貓給我……」

  ……

  夜幕輕垂之時,蕭塵和花未央已經來到祁州凡世之地,但見城裡華燈初綻,行人比肩接踵,說不盡的熱鬧。

  這時蕭塵才想起什麼來,怪不得未央定要拉著他今日來,原來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節,他離開凡世已久,竟然連這都忘了……

  「呆子呆子,還說你不笨,快跟我來!」

  花未央拉著他,往街上跑了去,只見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街上更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放眼望去,煙火之中,有舞獅子的,耍龍燈的,還有猜燈謎的,正是: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哇!好久沒看見這麼熱鬧的燈會了,塵塵、塵塵快來,快來!」

  「未央,你慢一點。」

  路上行人太多,蕭塵怕撞到孩童,不敢走得太疾,而未央身材嬌小,腳步輕快靈活,一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未央……未央,你去哪裡了?未央!」蕭塵縱目望去,只見人山人海,燈火燦爛,卻不見未央的身影了。

  「笨蛋,我在你後面!」

  花未央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臉上還戴著一張玉狐面具,俏皮可愛,蕭塵轉過身去,搖頭輕輕一笑。

  這一路,便隨她往燈火璀璨之處而去,路上所見,不禁使蕭塵又慢慢陷入了回憶,如此熱鬧的元宵會,他只在小時候見過,是他八歲那年,阿娘帶著他去城裡玩,那時還有沈婧姐……

  「蕭一塵,你怎麼又不高興了嘛……」花未央見他忽然變得沉默不語,嘟著嘴,蹙眉小聲問道。

  蕭塵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望著河面千燈萬盞的倒影,輕聲說道:「在我小的時候,八歲那年,阿娘帶我去青州城,那年的元宵,也是如此熱鬧。」

  花未央臉上的神情,慢慢平靜了下去,周圍的喧鬧,也仿佛突然變得安靜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如果蕪娘還在,也已經老了吧……但是此刻,他一字一句,無不是對蕪娘的追念。

  「好了,沒事的……」

  花未央輕輕抱著他,輕聲說道:「如果蕪娘在世,看見你長大了,一定很高興……」

  「抱歉,未央,我……」

  「嘻嘻,沒事,你跟我來,我們去河邊放花燈!」

  花未央拉著他往河邊跑了去,從小販那裡買來花燈,和蕭塵一起放入河中,然後閉上雙眼,雙手合十,虔誠許願。

  蕭塵則在旁看著她,此時月華正濃,照在她的臉上,寧靜而無瑕,過了好一會兒,花未央才睜開眼來,見他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捋了捋耳邊的頭髮,小聲道:「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