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暮色蒼茫,遠處山峰後面,慢慢走出來一道人影,那人正是鳳麟老祖,蕭夢兒也立即戒備了起來,憑她一人,斷然不可能是鳳麟老祖的對手。
然而此時,蕭塵卻相對比較鎮定,氣定神閒地說道:「想必剛才城中一切,鳳麟前輩也都看見了……」
「看見了。」
鳳麟老祖同樣聲音淡淡,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越來越近了,不知為何,蕭夢兒始終感覺此人,身上暗藏殺機。
蕭塵道:「這附近,荒無一人,而剛在在城裡,我被鳳天宗所傷,是眾人所見,前輩若是在此將我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傳出去,最多也只是鳳家之人追上來,我重傷之下,不慎落在了他們手裡。」
隨著此言一出,氣氛一下變得更加寒冷了,蕭夢兒道:「是這樣沒錯,不過……」
她話到此處,忽然從袖中拿出一枚玉箋來,說道:「我剛剛向幽虛宮傳去靈訊,說很快就回去了……」
見她拿出手中的玉箋,鳳麟老祖眼神一凜,但隨即便平靜下來,說道:「你二人誤會了,我只是路過此處而已,至於方才城中一切……乃是鳳家的劫數,亦是鳳天宗咎由自取,我不會插手此事。」
「既然如此,那就謝過前輩了,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辭了,哦對了,天衢一事……前輩也請放心。」
蕭塵一邊說著,一邊向蕭夢兒示了示意,蕭夢兒也不再多做停留,立刻祭起無垢蓮台,帶著他往遠處而去了。
夜幕悄然籠罩了下來,蕭塵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情況也越來越糟糕,蕭夢兒向他看了看,情知這樣下去,根本回不去幽虛宮,他可能半路就沒命了。
「你怎樣?」
「無妨……還撐得住……」
此刻,蕭塵已是連說話也有些吃力了,蕭夢兒向後面看了看,說道:「那人應是沒有追上來,我找處地方,替你療傷先。」
「嗯……」
蕭塵沒有多言,回想剛才在城裡,幾乎九死一生,鳳天宗的實力,超出了他的預想,幸好是打斷了此人渡劫,否則一旦此人渡劫成功,他恐怕沒有任何勝算。
之前的時候,他還可以憑仗著獨孤天下的神魔軀,雖然有神魔軀在,可保他不死,但如此一來,其實也阻礙了他的修煉,每一次,若不是置死地而後生,他的不生不滅意境,又怎能使他突破更高的境界。
「呃……」
「你怎樣!」
「沒,沒事……」
蕭塵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意識,都開始逐漸模糊了起來,蕭夢兒帶著他往前邊一座山谷里飛了去。到了谷中,只見明月下清溪潺潺,風中帶著草木花香,遠處時有蛙聲響起,時下正值五月,想來人間亦是仲夏之夜。
「你撐住。」
蕭夢兒帶著他,找到一間洞穴,此時蕭塵的意識已經十分模糊,宛若醉酒一樣,只聽得見周圍的聲音,眼睛卻睜不開了。
「蕭一塵!蕭一塵……」
很快,他已經連聲音也聽不清楚,最終完全失去了意識,蕭夢兒將他扶著坐下,雙掌抵在他背上,可卻不知如何下手,因為蕭塵傷勢太重,又非尋常之傷,她不精通醫術,貿然運功,可能會使對方傷勢更加嚴重。
夜風淒淒,這一刻,蕭夢兒竟感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左思右想,最終放棄玄門真氣療傷之法,換以內力凝聚在掌心,打算以蕭家療傷內功心法,嘗試替他修復受損的心脈。
然而就在她準備往蕭塵奇經八脈渡入內力之時,山洞外面,忽然有一陣陰風吹了進來。
「什麼人!」
蕭夢兒神色一凝,立刻警惕了起來,只聽外面,隱約有風吹草動的沙沙聲響起,隨即是一個冷冷淡淡的女子聲音:「他合谷、氣沖、巨闕、承滿、太乙幾處穴脈,嚴重受損,你貿然渡入內力,只會適得其反,令他傷勢加劇。」
只見月光下,慢慢出現了一道人影,那人紅衣如血,艷絕天下,卻又是冷若冰霜,讓人只看一眼,便像是墜入了無邊無盡的寒冷深淵。
「是你……」
蕭夢兒不禁臉色微微一變,月光下那人,儼然便是當初無情道那個無情仙子……
以前在世上,從未聽說過什麼無情仙子,是那一年,江湖上莫名就多了一個無情仙子,據說還是無情道祖師,無情子的師妹,就連那無情子的首座大弟子方無厭,也要恭稱她一聲「師叔」,實在教人匪夷所思。
世人雖對這無情仙子來歷所知甚少,但卻知道一句話:「無情劍,無情人,無情仙子最無情……」
沒有人見過無情仙子出劍,因為她的劍快到……中劍之人尚未看清,人便已死了。
此刻,蕭夢兒不知無情仙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此人竟一路跟在後面?她如今靈識這等敏銳,竟然絲毫沒有察覺身後跟了一人?
這一剎那,蕭夢兒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寒冷,而這一絲寒冷,來自於眼前這位無情仙子,她完全無法看透對方的修為,對方所修煉的功法,也非她能看透。
不過她畢竟經歷得多了,此時很快也就鎮定了下來,凝神問道:「不知無情仙子,為何在此?」
無情仙子沒有說話,只一步步,往山洞裡面走了過來,風吹起她的衣袂,她的容貌,一如當年,紅顏未改,只是雙眼裡面,再也看不見昔日的柔情,有的只是一種無情的冰冷。
「站住!」
蕭夢兒兩指一併,塵心劍立時化作一道白光飛了出去,將她阻攔在了洞口外,警惕之心,絲毫未有減輕。
「你若不想他死,就讓開。」
無情仙子聲音冷冷淡淡,而蕭夢兒一動不動看著她,心想她果然與蕭一塵認識麼?難道她懂得療傷之法……
「錚!」
一聲疾響,蕭夢兒最終還是將塵心劍收了回來,可仍舊帶著三分警惕,問道:「你有解救之法?」
無情仙子淡淡道:「將他身上衣物去除。」
「嗯?」
「若是內力所有阻礙,療傷效果將大減。」
「哦……」
蕭夢兒半信半疑,最終還是將蕭塵身上的衣物褪去了,那幾道傷口,觸目驚心,若是尋常醫者見到,恐多半會嚇得手足無措,不敢下手。
無情仙子不多言,衣袖一拂,坐到他的身後,雙手印訣不斷變換,內力連續往他身上穴道打了去。
蕭夢兒在旁看著,心想這內功門道十分精湛,原來她也是習武之人,而且一身武道也頗為了得。
落蝶本名叫做「千落」,千家在東大陸,亦是古武世家,雖不比蕭家這等大家族,但在當地也頗為有名,尤其是其家傳內功「千日天罡訣」。
當初,千落父親便是以此內功,將那太古無情玄功的另一卷,刻在了千落背上,無人察覺,唯有千落運轉「千日天罡訣」之時,這文字才會顯現出來。
那次,是蕭塵替她清除蠱毒之時,需要她自己運功輔助,然後蕭塵才無意發現她背上出現了許多雜亂無章的文字,那些文字就仿佛融在她血液里的一樣,隨著內力流轉,方能顯現……可見千落父親,能以如此保密的手段,必然也是一名內功高手。
此時,蕭夢兒在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武道造詣極高,因此看得出來,無情仙子的內力也十分精純,只是與她所修煉的蕭家內功,完全不同脈,至於此時無情仙子所使的療傷手法,她則有些看不大懂了。
而無情仙子這一手精準的療傷之法,又豈是旁人所授?
「嗯……這些藥材和藥理,公子都記得清楚麼?要換成是我的話,一定會搞錯……」
「嗯……奇經八脈,走向各不同,運功手法自然也各異……」
「等等等等……公子一下說太多了,我,我有些記不大清楚了……咦?什麼味道……啊!我忘了外面還煎著藥,慘了慘了,這回全糊了……」
一幕一幕,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東大陸,轉眼已經過去快三十年了,原來至今,她還記得。
當初蕭塵受了重傷,於是讓她去找那些藥材來,這期間她便學會了一些用藥之理,後來蕭塵又傳授了一些療傷方面的知識給她,一直到今日,她都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