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去尋找「無憂谷」,蕭塵化去了一身修為,一路乘坐馬車抵達西蜀,在一座古城裡認識了少年冷白狐。
時至今日,已經過去快一年了,他當初教冷白狐修煉之法,而結下一段凡世因果,自然不會忘記。
凡世之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回再次進入,不知是否還會遇見冷白狐。
前面有烏雲漸漸罩來,似乎又要下雨了,蜀地總是陰雨連綿,尤其是這三月春夏之交,天氣更是古怪,道旁的小草也隨風而搖,沒有依靠。
正自凝思之際,丹田之處又傳來一陣劇烈絞痛,蕭塵眉梢微微一擰,不再猶豫,雙足一踏,展開輕功往西蜀那邊去了。
……
兩日後,在西蜀一座偏遠的小鎮上,晌午剛過,鎮中心的廣場外面擠滿了人,喧譁之中,卻聽有求饒之聲,不斷從廣場的石台上傳來。
只見那石台上面血淋淋一片,有七個魁梧大漢跪地不斷求饒,臉上流滿了鮮血,兩隻耳朵都被人割去了,落在血淋淋的石台上,看上去尤為恐怖。
而在石台周圍,憤罵之聲不斷,那七個大漢跪在石台上,渾身抖若篩糠,不停往地上磕頭:「小的知錯了,從今往後必定從善,痛改前非,大俠饒命……」
原來這七人,卻是附近臭名昭著的「黃風七煞」,前些年還算老實,縱然有身武藝,也不敢跟官府作對。
可自前年起,這七人不知從哪學來一門「妖法」,憑空一划,便能召出一陣妖風把人給擰了去,尋常刀劍,更是難傷其分毫。
於是這七人,便開始肆無忌憚地作惡,奸霪擄掠無惡不作,官府拿其沒有辦法,附近的俠士空有一身武藝,卻也鬥不過這厲害的妖法。
時日一久,周邊鎮上人人害怕,哪家要有黃花閨女,可不都得藏起來,就算如此小心翼翼,玷污在這七人手裡的少女,那也不算少。
直到昨日,一名白衣少年恰巧路過此地,見青天白日,卻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一時好奇,便找到鎮長,問出了緣由。
少年當時聽完,便氣得一拍桌案:「我堂堂蜀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如此為非作歹,視律法如兒戲,豈有此理!」
聽聞黃風七煞今日要來鎮上,少年便在廣場上的石台等候,於是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大俠饒命……小的今後,必定日行一善,再也不敢作惡了……」
七個大漢不停磕頭求饒,而在石台外面,只見一名白衣少年站在那裡,少年看上去十七八歲,眉若劍鋒,眸似星辰,卻是俊逸非凡,腰上懸一口雪白寶劍,更添其英姿颯爽,不是別人,卻正是冷白狐。
冷白狐看著眼前這七個人,心想這七人的武功和妖法皆已被自己所廢,往後是休想再作惡了,割去耳朵,算是懲戒,塵哥說過,萬物皆有其靈,他七人今日既然有心悔過,那便饒他們一條性命吧。
「你們七人聽好了,從今日起,往後再有作奸犯科,到那時我必定替天行道!」
一聞此言,石台上的七人頓時如獲大赦,不停磕頭:「多謝大俠饒命,多謝大俠饒命,從今往後,我等必定改惡從善……」
而周圍的百姓一聽竟要放過這七個惡人,那都是一驚,紛紛向冷白狐看了去,驚聲道:「少俠萬萬不可啊!所謂除惡務盡,若是今日放虎歸山,只怕……」
甚至遠處,還有人已經拿來了火把,打算燒死這七個人,石台上的七人,更是嚇得渾身亂顫不止,不斷磕頭求饒。
「少俠!萬萬不可放過這七人啊,我閨女便是遭他們擄去,那日回來,便懸樑自盡了……」
「少俠,這七人無惡不作,傷天害理之事做盡,瞧我說來,應當將他們燒死才是……」
一時間,民憤不止,冷白狐心中嘆了聲氣,這七人為非作歹,導致鎮上的百姓,戾氣也變得如此之重,向那七人瞪視一眼:「還不快滾!」
「是,是……」
七人拾了地上的耳朵,連忙爬起來,慌慌張張往鎮外的方向跑了,眾人仍是怨聲不斷,縱然那七人今後再也為不了惡了,可從前犯的事,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冷白狐向眾人看去,說道:「那七人武功已失,想來從今往後,是無法再為非作歹了,大夥再也不用擔心了……」
「唉……」
只因沒有殺了那七人,人群里仍有人不斷搖頭嘆息,而在這一剎那,冷白狐忽然感受到一縷熟悉的氣息,這一縷氣息是……塵哥!
當初在無憂谷,冷白狐吸收了那古樹之靈,加上這期間日夜修煉蕭塵教給他的玄門心法,故而如今的他,靈識早已非當初可比。
剛才那一剎那,他確信無疑,一定是塵哥在這附近!
「少俠,少俠,你去哪……」
在眾人呼聲之中,只見冷白狐展開俊逸身法,仿似一縷輕煙,一下便往鎮外去了。
到了鎮外的石橋旁,正值三月,嫩柳吐蕊,和風送香,只見柳樹下面,站著一道人影,那人披著一件青色斗袍,但卻難掩略顯蒼白的臉龐,不是別人,正是蕭塵。
「塵哥!」
冷白狐怎麼也沒想到,自上一別,他以為從此便是仙凡之隔,沒想到今日,居然能在這裡遇見蕭塵。
「白狐,原來是你在此……」
「塵哥,你怎麼來了,你……不對!塵哥,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咳,咳咳……此地不宜說話,你與我來。」
這些日蕭塵強行壓制住修為,封鎖奇經八脈,顯然情況已是越來越不樂觀,再如此下去,最終必定心脈俱焚。
片刻後,兩人遠離了鎮子,而冷白狐見他臉色煞白,又身披斗袍,一下便想到,定是有人追殺於他,可他修為那麼高,何人能夠追殺於他……
「塵哥,傷你的人是誰……」
「咳,咳咳……」
蕭塵面色蒼白,搖了搖手,示意他勿要追問,冷白狐也立即反應了過來,當務之急,是儘快送他去一處安靜之地療傷,說道:「這裡離我家不遠,塵哥,我們……」
「不行……」蕭塵搖了搖頭,顯然他是擔心,倘若讓紫微司和無天殿的人追殺上來了,勢必會連累冷白狐一家,問道:「可有別處,山清水秀,隱蔽之地……」
「山清水秀,隱蔽之地……」
如今的冷白狐,已非昔日的冷白狐,他自然明白,此時蕭塵所說的山清水秀之地,必定是指山有靈氣之地,說道:「我知道!從此處往北一千多里,那裡有座茅廬,是我從前打獵時所建……」
「好,走……」
蕭塵微微點頭,凝指一划,正要祭出飛劍,冷白狐卻將他攔了下來:「塵哥,你受了傷,讓我來!」
說罷,只見他捻指結印,祭出一把飛劍,隨著咒訣甫畢,飛劍立時放大數倍,懸於地面尺許。
「你會御劍術了……」
「恩恩!」
冷白狐用力點了點頭,將他帶上飛劍,隨著一陣咒訣念畢,飛劍立時上升,雖有些搖搖晃晃,但還不至於墜落。
「塵哥,你抓緊我。」
冷白狐一隻手扶著他,另一隻手掐著劍訣,飛劍立即往前飛了去,片刻間,便消失在了雲層里。
過了一會兒,蕭塵才問道:「剛剛那鎮上,發生何事了……」
聞言,冷白狐便將剛才黃風七煞一事說了,話到最後,又皺著眉頭道:「最後將那七人放走,塵哥,你說,我做得是對,還是錯……」
「你心中所想,若是本性使然,又何來對錯……若你將他們殺了,你此刻依然會來問我,你所做是對,還是錯,而我,依然如此回答你。」
「這……」
冷白狐一時片刻有些不大理解他話中意思,就像他當初所說,世間人人俱思長生,可真正到了長生不死那天,卻又是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
……
到暮色降臨時,冷白狐終於御劍來到了一座幽谷里,但見谷中景致幽深,遍地奇花名藥,數不勝數,而在深谷一座絕壁懸崖之上,建有一座茅廬,冷白狐將這裡稱作「藥廬」。
「塵哥,我們到了!塵哥……塵哥!」
落到地面時,冷白狐才發現,蕭塵滿身冷汗,已然暈厥過去,他以為這是受了重傷,卻不知,蕭塵現在的情況,比身受重傷更為嚴重。
「塵哥,你撐住……」
眼下,冷白狐只得將他背進屋中,慢慢替他運功一夜,而又不敢亂動,直到第二日清晨時,蕭塵才悠悠醒轉過來。
「塵哥!你醒了!」
冷白狐見他醒來,趕忙端了一碗清水過來,蕭塵往四周看了看,雖見屋中四壁蕭然,但此處的山水靈氣,卻是極為純淨,甚至比一些修真之地的天地靈氣更為純淨。
「白狐,你去替我找這些藥材來……」
「好!塵哥,你說,我記著。」
當下,蕭塵便將他所需要的藥材一一說了出來,這次他強行壓制修為,自封經脈,已然造成十分嚴重的反噬,現在只能以靈藥,慢慢調理,幸好他在沈婧那裡學來一身不凡醫術,否則這一次,只怕後果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