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花非花
第一百零五章:蝶谷
不知不覺,距離上次蕭一塵之事,已經過去了半年多,那件事在仙元古地掀起了驚濤駭浪,時至今日,仍舊未有完全平息下來。
而那次凌音追下葬仙崖,最終沒有追上蕭一塵,青玄真人後來多次讓人去葬仙崖下面尋找,連找了幾天幾夜,也未見到二人屍身。
從葬仙崖跳下去,便是神仙也難留全屍,故而不少人都猜測,恐怕兩人已是形神俱滅,在那天地之力下,化為飛灰了。
……
時值二月初春,山上已是冰雪初融,山下還帶著些許寒意,溪水嘩嘩從林中淌過,偶有兩隻小鹿過來飲水。
只見谷中綠草如茵,花開似錦,群蝶翩翩,飛舞於花叢之中,在一座懸崖下,不知何人結廬於此,蓋了兩間小竹屋,院子外面圍了一圈籬笆,免得刺蝟獾豬夜裡跑進來,踩壞了藥園裡的草藥。
每每天晴時,便能看見一個綠衣女子出來曬藥,日復一日。
一塵不知何時醒來的,醒來後卻仿佛神魂還游離在外,能夠隱約聽見外面泉水叮咚,微微睜開眼,也只能迷迷糊糊看見些許微光,看見有人進屋,走到自己面前,探探自己脈象,然後那道人影又走了出去。
他看不真切那人是誰,意識還有些模糊,身體也無法動彈,嘴也張不開,無法說話,然後聞到一縷若有似無的藥香後,便又昏昏睡了過去。
如此過了幾日,到第七日時,他已能勉強動動手指,意識也稍稍清晰了一點,能夠勉強看見那人影是個綠裳女子,但是卻仍舊只能看清一點輪廓,看不真切那人的模樣。
「未……未央,是你嗎……」
他已能勉強開口說話,但只說了幾個字,便感到一陣無力,動也動不了。
「你醒了。」
綠裳女子慢慢走了過來,輕輕探了探他的脈象,一塵微微睜開眼,仍是有些看不清她的模樣,聲音也聽不清楚,輕聲問道:「姑娘……是什麼人……」
綠裳女子沒有再說話,玉手輕輕一拂,一塵聞到一股幽幽藥香,便又昏昏睡了過去。
時間又過去三天,這日晌午一塵醒來時,終於能夠看清了,只見房間裡四壁蕭然,但卻甚是清幽雅致,窗台上擺放著幾盆不知名的花,散發著陣陣如蘭而淡的清香。
「吱呀」一聲,房間的門打開了,那綠裳女子又端著藥碗走了進來,這次一塵終於看清了她的模樣,不禁整個人一愣:「沈婧姐……」
那綠裳女子不是別人,卻正是五年前離開寧村的沈婧,離開寧村那年,她才年方十八,如今已是亭亭玉立,越發宛然若仙了,整個人的氣息,都與從前大不一樣了。
一塵怎樣也沒想到,這些天照顧自己的人竟然是她,難道這裡,是寧村嗎?
「你傷還未好,別動。」
沈婧見他努力想要支撐起來的樣子,連忙走了過去扶他躺下,一塵臉上仍是陣陣驚愕:「這裡是寧村嗎?未央呢,她在哪……」
想到這裡是寧村,就在玄青山下,那未央豈不是被那些人,一塵越想越是心驚,那天未央還有脈象,可是一旦落在他們手裡,焉能還有活路?
「我要去救她……未央……等我,未央……」
一塵努力支撐起來,沈婧長長一嘆,道:「這裡並非寧村。」
「不……不是寧村?」
一塵往外面看了看,只見幾隻五彩斑斕的蝴蝶從窗台飛了進來,訥訥道:「那這裡是哪?」
沈婧道:「這裡是仙元南域,離玄青山很遠。」
「南域……」
一塵臉上仍是訥訥的,這裡是南域,離玄青山十萬八千里,自己怎會來到這裡?他努力回想那天的事情,那天他抱著未央跳下葬仙崖,可為什麼卻沒死?問道:「沈婧姐,到底怎麼回事……」
沈婧嘆了聲氣,道:「我是半年前,在溪邊發現你的。」
「半年前,溪邊……」
一塵更是一愣,喃喃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麼,等等,我怎麼會來到南域,誰帶我來的?未央呢?」
沈婧道:「我發現你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
「只有我一個人?怎麼可能,未央她和我在一起,不可能,若有人將我送過來,未央也一定會跟我在一起。」
一塵努力從床上坐了起來,扶著沈婧的雙手,臉上十分著急:「沈婧姐,在發現我的地方,你有沒有再回去找過?啊?」
見他如此急切的模樣,沈婧嘆了聲氣,搖頭道:「你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但那天,我將你帶回來後,又回去找遍了所有地方,從溪頭一直找,再也沒有發現第二個人。」
「未央……」
一塵只感到一陣眩暈,有人救下自己,將自己送到了這裡來,那未央呢?不,不可能……
沈婧又嘆了聲氣,慢慢扶他躺回床上,道:「你剛醒來,先好好休息,其餘的事,等你傷好再作打算……」
一塵躺回床上,兩眼呆呆的望著天花板,腦海里一遍遍回想著的,仍是那天的情形。「還記得……你欠我三件事嗎……最後一件事……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葬仙崖,便是仙人墜落下去,也未必見得全屍,但為何自己卻沒事,難道是未央她,不,不可能……
沈婧輕輕一嘆,往屋外走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次日清晨,她再進來時,見床沿上的藥一滴也沒動,而蕭一塵仍舊雙眼呆呆的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就像一個失去魂魄的,活死人。
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沈婧心裡輕輕一嘆,走了過去,替他把了把脈,脈象已經逐漸穩定,許久才道:「你全身經脈盡斷,這半年,我已替你重續經脈,但你一身功力……」話到此處,停了一會兒,才繼續道:「短時間內,恐怕難以回來了。」
她得奇遇造化,如今的醫術已非尋常人能夠想像,她說短時間內難以恢復功力,這意思恐怕便是永遠也不可能再恢復了。
一塵又如何聽不出來,此刻仍舊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輕輕道:「我已是個廢人,你救我做什麼。」
沈婧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道:「那次我出去打聽過,沒人找到你,也沒人找到花未央,既然你能活下來,那麼她……也可能並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