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生老母？

  回到地球，再度聽到這個稱呼，哪怕以陳休如今的心性，都一時之間有些恍惚，仿佛還在大唐世界。

  然而仔細思考，「無生老母」這一稱呼於地球上，是能夠追溯到大明王朝年間。

  在考據之中，這尊神明被認為是脫胎於彌勒信仰的白蓮教。

  「這麼說的話，昔日的地球，看來也沒那麼簡單啊。」陳休凝望著遠方。

  地球之上，有著佛宗和道門。

  也有著李聃作道德五千言，西出函谷關，更是有著封神和西遊的傳說。

  歷史，也能夠和大唐世界完美依照。

  而大唐世界，是為昔日九重天之所在世界，萬界之源。

  這麼看，地球還真是有那麼幾分不尋常啊。

  見到陳休點頭，李叔的臉上頓時有著笑容浮現，頗為驚喜地道：「難道，你也是我們無生教的兄弟？」

  「在下只是略有耳聞罷了，還算不得入教。」陳休覺得有些好笑，話語間有著明顯的調侃之意。

  李叔雙手合十，表情無比聖潔，無比嚮往地吟詠道：「老母，是為一切之始，也是輪迴的歸宿。祂是眾神之母，也是大地的主宰。祂執掌輪迴，俯瞰九幽，統御著無上的淨土。祂教導我們，要團結努力，彼此相互敬愛，相互護持，等待著老母的降臨。彼時，我們將超渡苦海，榮登極樂世界。我們的未來，將永遠光明，永遠幸福。」

  陳休呵呵一笑，「那麼，怎麼才可以加入你們呢！」

  李叔頓時起勁了，頗為興奮地道：「小休，你已經理解老母的偉大了嗎？果然，我一眼就覺得你是有緣之人。」

  他十分激動地道：「小休，你知道嗎？你李叔啊，這輩子過的無比窩囊，混得很不好。我讀書不行，做生意又賠本，除了不沾毒，那是樣樣精通。現在都40多了，依舊是沒房沒車，所有人都嘲笑我，所有人都鄙視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但是，信仰無生老母之後，加入教會之後，我感受到了人間的真情真意。」

  言語之間，李叔跪拜於地，雙手合攏，表情瘋狂而神聖：「教會之中，諸位兄弟姐妹看得起，誠心誠意地幫助我。他們給我找到了工作，給我準備了車，甚至還給我找到了對象。年底，我就可以結婚了！！

  「感謝無生老母，感恩無生老母！」

  他的面容之間儘是憧憬與嚮往，甚至到了瘋狂和猙獰的地步。

  李叔掙扎著站起，歇斯底里般狂笑著道：「加入無生教吧，加入無生教吧。只要加入教會，你就能夠幡然醒悟，洗刷一切的罪孽，最終和我們一樣到達極樂之境，未來共同去往無有掙扎的樂土！」

  陳休眼眸微眯。

  於此刻之時，他在這位李叔的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願力。

  香火神道，願力收割！

  念頭浮現動之間，陳休輕聲自言道：「無生老母，是在地球上收割信仰？」

  他緩緩抬起頭，望著面有猙獰而滿臉憧憬的李叔，淡笑著道：「很抱歉啊，李叔。我已然是半個道門弟子，怕是入不得你無生教了。不過，我對於無生教，確實挺感興趣的。」

  言語間，陳休輕輕抬手，指尖有著微光浮現。

  啪！

  這一指，輕輕點在了李叔的眉心。

  轟！

  李叔只覺得此刻，眼眸之間唯有浩瀚如星空般的無盡銀輝之線。

  世界仿佛於此被改變，唯有黑白繚繞。

  陳休五指輕捻。

  一道縈繞著諸多願力光點的因果之線，悄然凝結，通往遠方。

  「沒有任何的阻力。」陳休的眸間多了幾分思量之色，輕聲自語道。

  或許，因為地球上的諸多神祇，僅僅存在於傳說之中。

  因此，這方天地之間，似乎無有神明顯化？

  陳休緩緩抬眼，目光仿佛能夠看穿空間，隨著那道因果之線，追溯遠方。

  虛空之中，波紋泛起。

  諸多如螢火般的願力斑點閃爍，因果之線在一道道身影之間停留。

  最終，定格於一方豪宅之間。

  此間，有著諸多身披白袍者肅穆而立，手捧經文，於無生老母的鎏金神像前默默誦讀。

  如螢火般的點點願力匯聚於神像之上。

  神像的光輝綻放到了極致，而後悄無聲息般黯淡，似是被幽暗吞噬，徹底失去了光輝。

  零散的願力匯聚為一點，閃爍之後，飄然向遠方。

  縣城內的神像，市區內的神像，城市省會間的神像，皆是光輝綻放而後歸於黯淡。

  一重又一重，仿佛接力般。

  陳休抬首看去。

  浩瀚天穹之下，一閃一閃的願力光輝遍布蒼穹，映照大地。

  仿佛無盡的螢火蟲般，風風揚揚，漫天而落，最終歸於中央的神壇。

  「似乎，只是尋常的收割信仰啊。這樣的話，我倒是不出手了。」

  陳休念叨著，一方手機浮現於他的掌心。

  他輕輕撥動了手機電話：「喂，我是熱心市民，我舉報不法集會，上百人那種。地址在青門大街11號別墅。」

  說完，頗有悠哉地朝著樓上走去。

  門前，陳休悄然止步。

  他看著一道身影拉開了家門。

  黑色風衣，牛仔褲，黑色板鞋，平常無比的生活裝扮，但在陳休的眼中，是格外的親切。

  那是曾經的自己。

  舉手投足之間宛若復刻，甚至是氣息都一模一樣。

  這，就是廣成天尊提到的，我存在於地球的肉身嗎？

  他看著眼前的「自己」甩掉了板鞋，換上拖鞋，打開了電冰箱，拿起一罐可樂，在電腦前坐下。

  還沒有坐穩，母親便狠狠敲了兩下，似是在呵斥。

  一切的一切，仿佛昔日重現，似真似幻。

  這是曾經記憶深處的畫面，而今再一次於眼前重現。

  自己，卻更像是個過客，是個電影院的看客。

  「呼——」

  陳休輕輕吐氣，眼眸頗為複雜。

  他呆呆地站在客廳之中，身影消散於虛空之間，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幕於眼前上演。

  「都快三十的人，還沒有正經樣子。一回來就是電腦手機，能不能幫著家裡做點事情啊？」記憶中的母親頗為無奈地訓斥著喝著可樂的自己，責備的話語之間有著明顯的關切之意。

  「自己」略顯無奈地嘟囔著，走近了廚房，開始幫忙處理家務事。

  忙碌之後，壓低了嗓音，笑呵呵地走向了老爸，低了幾分眸子：「老爸，給你的好東西。」

  說著，偷偷摸摸地於衣衫之中掏出了兩盒「華夏」牌香菸。

  「你小子，終於有點良心了，知道孝敬你老子了。」老爸嘟囔著，無法掩飾臉上的笑意，小心翼翼地將兩盒「華夏」收入衣衫之中，輕聲道：「你媽不允許我吸菸。但是嘛，心煩意亂的時候，總歸需要那麼一兩根，只能小心點了。這兩盒我先收起來了，到時候放到以前的煙盒子裡。」

  「至於嗎？老媽也真是的。」「自己」附和著開口道。

  老爸嘆了口氣，緩緩道：「我身體不太好嘛，你媽也是在關心我。你啊，要是能夠省點心的話，少抽一百包煙都值了。」

  「我工作挺穩定的，偶爾也有點外快收入。雖然比上不足，但也是比下余嘛。老爸，你不用這麼擔心啦。再說了，家裡已經有兩套房子了，你們也忙了大半輩子，該歇息歇息了。」「自己」寬慰道。

  老爸嘆了口氣，緩緩道：「怎麼可能歇息啊？家裡的條件一般，能幫你的也就這麼多了。雖然房子是舊的，也就80平，但起碼給你留了一方財產。現在的社會啊，姑娘家要求太高了，以後取媳婦兒你還是得用心啊。」

  「嗨，那起碼兩三年之後的事情，你現在煩它做什麼啊？還是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我的話，也這麼大了，自己會處理的，你們不用擔心我。」「自己」有些無奈地開口。

  老爸微微搖了搖頭，眉宇之間依舊有著幾分不放心。

  母親於廚房之間走了出來，似是聽到了什麼，長吁短嘆道：「小休啊，你說說你，還沒個上進心。老媽和你老爸都有醫保和社保，不求你養老。但是，你都是快是三十歲的人了，連個對象都沒有，我心裡真的是著急啊。你看看隔壁的小王，比你小好幾歲呢，高中畢業人家就去工作了。現在，兒子都會叫爸爸了，馬上還準備要二胎了。我知道，你有心氣，總想著賺了大錢之後，再談媳婦兒，現在想要以事業為重。但是，你這個年紀一天天地見長，以後連挑選的餘地都要沒有了。我現在年紀也大了，馬上要五十歲了，身體也不太好，以後怎麼幫你帶孩子啊。你好歹體諒一下我們啊」

  眼見母親越說越多，越說越激動，「自己」連忙打住，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有時間，我這就給你們帶個姑娘回來，好了吧？」

  老母瞬間樂了，橫了「自己」一眼，笑著道：「你說的啊，可別騙媽啊！就今年年底吧，年底你要是有能力的話，過年之前就給我帶個回來看看！」

  「好好好，吃飯吧。這件事暫時不要提了，我壓力也大的啊。」「自己」略顯無奈地道：「畢竟，我也不想將就啊。」

  陳休望著這一切，只覺得無比熟悉。

  父親是沉默少言，一切都藏在心底，母親看似嘮叨，實則每時每刻都在想著自己。

  曾經無比熟悉的這一幕，再度落入陳休的眼眸深處，讓他的內心無比惆悵，複雜情緒實在難以言說。

  這是曾經的生活，也是曾經自己走過的道路。

  心酸，感動，溫馨，關切.

  諸多的情感鬱結於自己的心中，讓他似是想要說些什麼。

  但卻沒有開口，只是像觀眾一般，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餐廳和客廳之間，似是有著一道無形的溝壑，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跨越的，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這是昔日的自己應該過的生活。

  但是現在，只能選擇放棄。

  因為，自己已然被蒼天，被摩柯目犍連給盯上了。

  危險，如達摩克里斯之間般懸在自己的頭頂，時刻警示著自己。

  不知身是客，相顧當無言！

  陳休輕聲長嘆。

  洗澡，拖地，當這個地球的陳休耷拉著回到房間，準備打開電腦時。

  他的瞳孔陡然一凝，不可置信地望著前方。

  這一刻，他能夠感覺道，自己的心臟在劇烈跳動。

  若非是他知道，自己家裡並沒有鏡子，而且那傢伙的衣著雖然華麗，但卻是古香古色。

  他甚至會以為，看到了第二個自己。

  「你，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我的家裡？」他脫口而出，話語間有著幾分不安和驚悚。

  話語響起，卻是只在房間內迴蕩。

  他的眼眸間多了幾分恐怖。

  曾經看過電影裡諸多恐怖的橋段，於他的記憶深處浮現。

  陳休呵呵一笑，頗為平靜地道：「我，不就是你嗎？我是陳休，你也是陳休！我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人啊！」

  那個陳休微微一楞，眼眸之間多了幾分空明，似是被點化一般，喃喃道:「對啊，我是陳休，你也是陳休！」

  他的身影渙散，化為點點光斑融於陳休的體內。

  剎那間，陳休覺得肉身無比圓滿，無形的枷鎖被徹底掙脫，無比超然，無比自在。

  「這，就是肉身圓滿嗎？」陳休輕聲呢喃，眼眸看向了四方，「該和老爸老媽道個別，然後去閉關衝擊天仙了。」

  清晨，陽光散落。

  陳休遠望著朝陽中的城市，輕輕吐息:「以後，恐怕看不到這樣的光景了。」

  此時，他的身後有著腳步聲響起，老爸一臉驚異地道:「怎麼起來這麼早？」

  陳休緩緩轉身，淡笑著道:「沒事，無外乎想著起來看看太陽罷了。老爸，現在身體怎麼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安只覺得自己的兒子似乎成熟了許多，甚至有著幾分莫名的神秘和超然，十分的陌生。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清是自家兒子之後，搖了搖頭:「還是不行，身體還是有點問題。醫院檢查，說是心臟方面的問題吧。」

  陳休溫和一笑:「那我給你開點藥，如何？那可是仙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