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一座昏暗的宮樓中,
一個身穿綠衣,面容清秀的小男孩正靦腆地輕輕搖動著一個美麗婦人的衣袖,困惑不解道:
「母后,為什麼大家都不愛跟我玩,小寶,小福他們總是跟在皇兄身邊,還有那些老爺爺們上課的時候也只盯著皇兄一人,從來沒有看過我,他們都不覺得皇兄的眼睛很嚇人嗎?」
婦人輕柔地撫摸著男孩的臉龐,輕聲細語道:「小風,為娘說了很多次了,你要喊我母妃才對,母后是你用來稱呼皇后娘娘。」
「可她是皇兄的娘親,又不是我的娘親。」男孩倔強地看著婦人。
「規矩就是如此,生在皇家,你就該維護這些規矩。」婦人嘆了一口氣,從身旁的桌案上拿起一塊桂花糕放入男孩嘴中,開口道:「你皇兄是嫡長子,更有著天生重瞳的神異,是文人大臣眼中的聖人降世,其天命濃厚程度僅次於你父皇。
於法理,於人心,於天命,皆是太子的不二人選。你說的那些人都會因為這個原因,如同眾星拱月般,爭先恐後地在他跟前獻媚。」
「母后你的意思是,當上了太子,小寶他們就會跟我玩了嗎?那風兒我不能當嗎?」男孩咀嚼著嘴裡甜膩的桂花糕,微微皺了皺眉。
他本不愛吃甜膩的東西,但是娘親喜歡,他就覺得自己也不應該討厭。
婦人聞言一怔,放下了撫摸著男孩的手掌,她蹲下身子,將男孩抱在懷裡,正色道:「小風,為娘叮囑你一件事,千萬不要去爭什麼太子之位,為娘只希望你能平安無事。」
「為什麼?太師曾說皇兄他天資愚鈍,遠不及我,父皇也常常誇我聰慧,為什麼我不能當?」男孩不解地看向婦人。
「因為這世上大多事都講究一個過猶不及,你皇兄越是表現得平平無奇,你父皇就越是喜愛他,他的太子之位也就越穩。」婦人嘆了一口氣,繼續開口道:「當然,小風你表現得越聰慧,你父皇對你也就越喜愛,只是這兩種喜愛是不一樣的,以後長大了你就會懂了。」
「好的。」男孩點了點頭,對婦人笑道:「那風兒聽母后你的,我不爭了。」
「不爭最好,就怕……」婦人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用手輕輕拍著男孩的後背,眉眼低垂道:「風兒,為娘再跟你說一件事,若是有天我……」
(夢境結束)
……
嚴府中,
「母后!」蕭逸風一聲呼喊,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他怔怔看著眼中的承塵,用手支撐起身子,靠在床頭上,歪頭朝門外喊道:
「來人!」
門房依舊緊閉,沒人應答他,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會有數不清的下人趨之若鶩地衝進來服侍他。
蕭逸風頓時目眥欲裂,雙手緊攥著被褥,再次怒吼道:
「聽不見嗎?本宮說,來人!」
咔嚓一聲,
房門被一隻柔夷推開,
紀霜葉面若冰霜地走了進來,冷聲道:「不用再喊了,這裡已經沒人了。」
蕭逸風聞言一怔,失神地問道:「本宮的那些人都哪去了?」
「因為你冒犯了龍王,他們都死了。」紀霜葉冷靜地應道。
蕭逸風雙手一松,無力癱倒在床上,喃喃道:「怎麼會這樣,這世上真的有龍王?那我不是……」
「不對,」蕭逸風突然直起身子,癲狂地笑道:「不對,本宮沒事,看來這龍王也不過如此,天命在我,祂傷不了我分毫!」
「那是因為,我師傅以重傷為代價救了你我二人。」紀霜葉想到了文太來當時那狼狽的模樣,心裡對蕭逸風的怨氣更重了。她繼續冷聲道:「我師傅他現在還在密室靜養著。」
「你不懂。」蕭逸風冷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天,開口道:「那是天意如此,我必能逢凶化吉,文太來此舉就是上天註定要救出我。說不定,你們師徒二人也是沾了我的光。」
「哼,」紀霜葉冷哼一聲,說道:「不知所謂。」
蕭逸風也沒有繼續爭辯,他打量著四周,皺眉問道:「這是何處?」
「揚州城,嚴知府的府邸。」
「那他人呢?」蕭逸風不滿地看著紀霜葉,開口道:「還不快去把這個老東西給我喊過來。」
「喊不了,」紀霜葉搖了搖頭,指著門外,冷聲道:「他去舉辦『廣陵詩會』了,人手不夠,連家僕也都帶走了。」
「什麼?」蕭逸風聞言一聲驚呼,雙手攥緊被褥,咬了咬,不悅道:「他嚴松霖好大的膽子,知道本宮沒事,竟然還敢越俎代庖,頂替本宮去辦詩會。」
「還不是殿下你闖出來的禍事。」紀霜葉冷笑一聲,繼續開口道:「昨日幾乎整個揚州城的百姓全部出動,把府外三條街都堵得水泄不通,就為了逼迫嚴知府今天就舉辦詩會以平龍王之怒。」
「大膽!」蕭逸風怒視著紀霜葉,怒吼道:「你個賤婢懂什麼?本宮不可能錯的!」
紀霜葉沒有驚慌,也沒有發怒,她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蕭逸風,平靜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輕蔑。
蕭逸風宣洩著心中的怒意,繼續憤懣道:「不是我錯了,是偏心的父皇錯了,是虛偽的太子錯了,是愚昧的大臣們錯了!」
「是又如何?」紀霜葉露出看蟲子一般的眼神,看著無能狂怒的蕭逸風,冷笑道:「你什麼都做不到,只能在我這個『弱女子』面前耀武揚威。」
「你!」蕭逸風目眥欲裂地指著紀霜葉,可看到那雙不為所動的眸子,就好似看到當初那個表面溫柔的男人沒有因為女人的死去而露出一絲哀容般。
他最終還是選擇放下手指,嘆了一口氣,冷聲道:「你,去外面給本宮買份桂花糕,多加點蜜糖。等會兒陪我一起去找那嚴松霖。」
紀霜葉聞言詫異地看了一眼蕭逸風,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蕭逸風看著她的背影,喃喃道:「你說錯了,我能做到的,至少我能讓他感到後悔,就先從這『廣陵詩會』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