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席喻明天有行程,會離開海城一段時間。
小安在客廳收拾席喻的行李,收拾好後,過來敲衣帽間的門:「席老師,明天進組的東西已經收拾好。」
「嗯。」席喻從手指上收回目光,斂著表情將襯衫穿好,抽出一條領帶,問:「幾點的飛機。」
「明早七點。」
席喻繫著領帶,沒再說話,小安卻是猶豫了一下,偷偷問:「席老師,小嫂子……沒和你一塊住啊?」
席喻的手稍微停頓,視線投向他:「想知道?」
「不不不不不,我就好奇問一下,呵呵呵呵……」小安連忙擺手,從衣帽間的門前溜走。
席喻定了幾秒,而後又把已經系好的領帶拉扯開,心有鬱結。
他想起阮初初的那張臉,再想起她接起電話回答的現在在哪,他不禁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個混-蛋。
他沒想到,阮初初從他這搬走之後,會去住酒店。
席喻不是個會憐香惜玉的男人,他向來薄情,可偏偏對阮初初,生出幾分不忍來。
夜幕四合。
城市夜晚入夜之時,華燈初上,燈光璀璨。
阮初初等在酒店門口,車流從身前掠過,像夜色之中連綿的光點。
寒春的夜晚有點起風,阮初初穿得單薄,站在風中有點瑟瑟發抖。
不過還好,來接她的車很快來了。
車停下,司機王叔下車來給阮初初開門。
王叔和阮初初見過幾次,跟往常一樣,他熱絡地喊她:「阮小姐。」
阮初初禮貌地微笑:「王叔。」
之前席老太太每次要見阮初初的時候,都是王叔來接,阮初初也很習慣的以為王叔這次只是接她一個人。
沒想到車門一開,車后座還有個人。
阮初初看到裡面坐著的那個疏離冷淡的男人,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
整個人傻愣愣的。
席……席喻……
阮初初一時間不知要怎麼反應,旁邊的王叔疑惑詢問:「阮小姐,怎麼了?」
阮初初沖他沒事地笑笑,隨後硬著頭皮上車,坐到席喻身邊,皮質座椅中間隔了一大片距離。
阮初初接到席喻的電話,差不多是中午左右。
當時他問她在哪,告知晚上要一起去席家老宅吃飯,別的什麼都沒說。
阮初初很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只是來通知她的,沒想到他會和王叔一起來接自己……
轉念想想,這也是情理之中的。
既然已經結了婚,再不情願,他們在老太太面前,還是要做做戲,不能叫老人家擔心。
王叔在前面認真開車,而后座的兩人,像是被冰封了一樣,誰都沒有說話。
氣氛降至冰點。
昨晚一夜胡來,現在的阮初初,反而有些怕面對席喻。
她儘量讓自己冷靜淡定,偷偷瞄一眼旁邊的席喻,眉目犀利,一本正經西服筆挺,襯衫的紐扣每一顆都很規制。
如果他的領帶被鬆開,這些規制的紐扣崩掉,襯衫半脫……
啊啊啊啊都在腦補些什麼啊!!!
阮初初臉悄悄發燙,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去腦補席喻被扒掉西服襯衫的畫面。
不過……越是這樣的禁慾不苟言笑,就真的越勾人越讓人想對他做壞事……
阮初初一不留神就多瞄了會席喻,席喻像是感知到什麼,眼神緩慢掃過來。
心虛的阮初初立馬移開眼神,望向車窗外,一副「我在認真看風景我沒有看你你別打擾我」的模樣。
席喻看著她,氣息不知為何在胸口凝固,鬱結難耐。
喉結翕忽。
手指上的咬痕像是咬到了他的心上,竟然惹得他心癢。
不長不短的車程,王叔很快把車開到席家老宅的大門口。
席家老宅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英倫風格,如今看著復古具有年代味。宅子前邊是一大片的花園,種的都是席老太太喜愛的花。
一路都沒說話的兩人各自下車,一前一後地經過花園,走進老宅。
四周暫時沒有人,席喻這才停步,回頭面對阮初初。
阮初初猝不及防,差點就撞到他的胸膛。
席喻依然是冷淡的眉眼,沒多少表情,他開口:「你搬走——」
「我不會跟老太太說的!你放心!」
席喻還沒說完,阮初初就已經信誓旦旦的保證,語氣輕鬆活潑,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席喻停頓一會,把想說的話咽回去,唇角動了動,吐出一個字:「好。」
阮初初抿唇笑,儘量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老宅內,席老太太早就在裡面等著了,傭人阿姨也已經準備好了兩碗甜湯。
「可算是來了。」
老太太這些天身體不大好,但今天高興,精神好,特意打扮了一番。她換上素日裡不常穿的旗袍,身上披著精貴繡花披肩,笑吟吟地瞧著一同進門的兩人。
沒等兩人開口打招呼,老太太就招呼傭人阿姨把甜湯端過來。
「來,桂圓紅棗蓮子湯,先喝了,很快就開飯。」
阮初初不懂其中含義,乖巧禮貌地接過:「謝謝奶奶。」
老太太滿目慈祥:「乖孩子。」
阮初初剛吃進去一顆甜棗,就聽見老太太笑言:「多吃點,『早生貴子』,寓意好著呢。」
話音剛落,阮初初就差點被這顆甜棗噎到。
桂圓紅棗蓮子……是這意思?
席喻面上沒太多表情,抬手從傭人阿姨手上的托盤裡端過甜湯,寥寥吃了幾口。
吃完,他就將瓷碗放回到托盤上。
老太太瞅著席喻,她對自己孫子太了解,一眼就能看出他對阮初初的冷淡。
想了想,她對阮初初說:「初初,奶奶今天又拿了些藥,你去幫奶奶分一下好不好?」
「好啊,也像上次一樣,按說明書把每頓的藥都分好嗎?」
「是的,有你幫奶奶,奶奶每次吃藥都方便好多,都不用怕吃錯藥了。」
老太太笑著說,沖旁邊的傭人阿姨使了個眼色,傭人阿姨立刻領會,過來領阮初初去向老太太的臥房。
藥都放在那,一時半會,阮初初回不來。
老太太這才有機會對席喻說幾句心裡話。
「小喻,奶奶知道你在怨奶奶。奶奶年紀大了,身體越來越不行,只有親眼看你結婚了,奶奶才能安心。這樣等哪天兩腿一蹬的時候,不用還擔心沒人在你身邊陪伴你照顧你。」
席喻的眼色暗了暗,看向老太太,問:「為什麼是她?」
老太太稍愣,而後反應過來:「你是指初初?」
席喻默認,老太太嘆氣說:「初初是個好孩子,很適合你。」
適合?
席喻不禁失笑。
他還從來不知道,怎樣的人會適合他。
「初初和你一樣,父母早逝。現在在這世上,除了一個不知下落的哥哥,她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
老太太說著說著,面露幾分心疼。
「你要好好待她,現在你就是她最親的人。」
聽老太太這麼說,席喻生硬的五官微有鬆動。
在今晚之前,席喻對跟自己結婚的阮初初,一點都不了解。除了知道名字之外,家庭、背景、學歷之類的等等,他幾乎都不清楚。
老太太沒說,他也沒問。
現在多知道一點關於她的事,他的心臟不知怎麼就滯動了一下。
一些不知名的躁鬱情緒又開始圍繞心頭。
祖孫倆許久沒見,又談了些別的,等到阮初初幫老太太分好藥下來,也就開飯了。
在最近一年裡,阮初初經常過來陪老太太吃飯,今晚的菜,大多數都是阮初初和席喻喜歡吃的。
老太太很喜歡這個孫媳婦,一晚上都是笑意滿滿。
用過晚飯,休息了一會後,老太太吃藥睡覺,吩咐王叔送席喻和阮初初回去。
沒有了老太太,阮初初又和席喻陷入了獨處的尷尬。
兩人相對無言,直到車子快經過阮初初住的酒店。
「王叔,我在前面路口下車就好。」
阮初初小聲的對王叔說。
聽到阮初初的聲音,原本在閉目養神的席喻掀開眼皮,目光定定的。
王叔想起前面就是他晚上接阮初初的地方,後面看上去是個酒店,不免多出幾分疑惑。
他還沒開口問,席喻先開口:「先回家。有什麼事明天再辦。」
阮初初:?
過了幾秒,她恍然大悟,立馬拙劣地對王叔掩飾:「噢對,這麼晚了,還是先回家,明天再來辦事……」
阮初初知道,不能讓王叔發現她住酒店,不然席老太太肯定也會知道。
無論怎樣,還是得瞞著老太太。
王叔聽了,像是沒多想,直接略過酒店,往涫瀾灣的方向開。
涫瀾灣就是席喻的住處,極高的私隱性,是他住這的重要原因。
因為住的多,所以當時老太太就直接把這當成了他和阮初初的婚房,讓阮初初搬進來。
王叔將人送到,便開車離去。
席喻往裡走,阮初初停步片刻,準備用手機叫車回酒店。
夜深了不少,幾顆零星的星在頭頂微微發亮。
阮初初低頭擺弄手機,模樣認真,她正想點確認叫車的時候,身後傳來席喻壓低的詢問聲:「在那幹什麼。」
她茫然回頭,對上的,是他深邃如星的雙眸。
他第一次很有耐心地看著她,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