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冰冷薄情,淡漠清冽,一直都是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
可是這一刻,阮初初清楚的感受到,這個男人藏著火熱和熾烈。
這些熱烈,將她灼燒。
眼瞳矇上一層水霧,樹影重疊間,她看到眼前男人眼裡的微光。
她主動親吻他,溫熱頃刻間覆在他唇上。
沒有想過的。
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席喻會求婚。
在幾個月以前,在還是寒春的時候,阮初初的願望很簡單。
離席喻近一點,能在他身邊就好,她從沒奢望過能結束自己那冗長孤寂的單戀。
但是現在,她從小就單方面喜歡著的男人,跟她求婚了。
和席喻結婚之後,很多時候,阮初初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現在也不會例外,但是……
這又是那麼真實。
阮初初哭了。
溫柔纏綿的吻里,有淚水咸澀的味道。
席喻從她的唇邊親吻到眼角,親吻去她的淚水。
他嘆氣:「別哭。」
——每一次,每一次她哭的時候,他都會這樣對她說。
阮初初說不上心裡這是什麼感覺,她只知道,現在乃至未來,她都想聽他對她說這句話。
只要他這麼一哄,她的眼淚就會自己止住。
阮初初在席喻懷裡蹭著眼淚,忽而又笑起來,嘴角的梨渦浮現。
「戒指……」
席喻低頭:「嗯?」
阮初初仰起腦袋看他,說:「還是少了戒指。人家求婚,都是單膝下地送戒指的。」
席喻無奈勾唇角,問她:「你帶了麼?」
「當然沒呀,你又沒提前告訴我要求婚。」
席喻垂眸想了想,轉而伸手,從旁邊折了一根綠草。
很快,一個綠草編織成的圓環就出現在他修長的手指間。
「暫時替代一下吧。反正,真的已經送給你了。」
阮初初馬上伸出左手,雀躍地問:「那你要再說一次那個話嗎?」
席喻剛準備把圓環套到阮初初手指上,他稍一停住,蹙眉:「什麼?」
「就你求婚的那個話啊。」
「已經說過了,不說第二遍。」
男人再次恢復自己的傲嬌本色,清清冷冷的,仿佛與身後的天青色融為一體。
阮初初抿抿嘴巴,直接把手縮回,背到身後。
「不說算了,我不答應你的求婚。」
席喻的眉頭蹙得更深。
這小傢伙,脾氣越來越大了。
「真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也沒用,反正你已經是我的人。」
阮初初張張嘴巴,耳根一陣粉紅。
什麼——什麼是他的人——
「再給你一次機會,把手伸出來,不然,」席喻眉眼微眯,有點威脅意味,「我就把你在這就地正法了。」
!!!
阮初初瞪大眼睛,隨後就非常麻利地就把左手給伸了出來。
席喻嘴角輕浮起一個小幅度的笑,將綠草編織成的圓環帶到阮初初左手的無名指上。
阮初初鬱悶嘟囔:「哪有人像你這樣的,還威脅我……」
「嗯?我威脅你什麼了?」
「你說你……要把我在這給……」
「嗯?」
「就那個那個。」
席喻輕笑起來,捏住阮初初的臉頰,彎身湊近她的臉,鼻尖蹭蹭她鼻尖,問:「那個那個是什麼?」
阮初初終於發現這個男人是在故意逗她。
她連忙推開他,紅撲撲著一張臉,別開眼不去看他。
「你太壞了,我回去一定要跟我哥哥說,你總這樣欺負我——」
話音未落,席喻的唇已經落下。
反覆淺吮。
阮初初呼吸不平,腿軟要站不住的時候,她被席喻一把抱起,坐到了引擎蓋上。
高度正好。
席喻傾身,一手托著她後腦,一手搭在她纖細的腰後。
他親吻著她,偶爾退開,與雙眼迷濛的她對視。
他的眼眸像浸了一層春色,極淡的笑意划過,溫柔到可以將她溺斃。
他繼續親吻,她繼續回應。
默契大概就是,不用言語,氣氛所至,就能知曉接下來要做的事。
……
天際邊一片墨黑,繁星璀璨點綴。
車內兩人的心,像煙火,上升,爆炸,仿佛比繁星更璨爛。
萬籟俱寂之時,呼吸也逐漸平穩下來。
阮初初依偎在席喻懷裡,身上還有濕漉的汗。
不經意瞥過自己左手,看到無名指上那個圓環,眼眶氤氳。
「席喻,我願意。」
我願意,嫁給你。
從年少,到白頭,我願意。
席喻沉默許久,最後閉上眼,將她摟緊。
……
阮斐揚的電話在十點準時準點響起。
阮初初從座椅上起來,接電話時莫名心虛。
「喂,哥……」
席喻在她背後幫她扣上暗扣,聽到阮初初對著電話說「我知道了我馬上就會回去」時,手指沿著背脊往下,故意不悅地掐了一把她的腰。
阮初初吃痛,嘶一聲,皺著眉毛回頭,可憐又委屈。
席喻一臉的雲淡風輕,撿過座椅旁邊的衣服,給她套上。
阮初初掛斷電話,席喻才開口:「還挺聽你哥哥的話?」
「他是我哥哥嘛。」
「噢。」
接著他稍微往後靠,調整了一下坐姿,自言自語:「才十點,就催你回去了。」
生怕他把人拐走似的。
察覺到席喻話里隱藏的意思,阮初初開始膨脹了。
「現在外面壞人那麼多,我哥哥這不是為我著想嘛。十點也不早了,不能夜不歸宿。」
「不能夜不歸宿?外面壞人多?」席喻捉住阮初初穿衣服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桎梏在身前。他挑眉說:「小朋友,既然這樣,下次就不要跟哥哥在車裡做這樣的事了。」
阮初初啞然,雙頰紅透。
哼,還不是你這個壞人勾引的!
兩人整理衣服,車內也簡單收拾了一下,席喻把車往回開。
夜深的山路,風很寂寥。
將阮初初送回阮斐揚那,席喻沒急著開車走,而是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手指一下沒一下地扣著方向盤,而後他淺淡勾了下唇。
果然大舅子,才是他最大的敵人。
還是那種挨一下不能還手的敵人。
回涫瀾灣的路上,席喻接到一個電話。
看一眼來電顯示,他本不想接,可任由鈴聲響了一會後,他還是拿起手機,划動屏幕,接了電話。
席縕的聲音通過車內藍牙響起在席喻耳邊。
「什麼時候有空,有些東西要交給你。」
「什麼東西。」
「老太太生前交代的一些東西,那時你走得太快,律師那邊手續沒辦好,沒來得及交給你。」
「知道了,說個地方,一會見。」
席縕像是有點意外,沒料到席喻已經回海城。
礙於席喻身份,席縕沒把見面的地方定在外面,而是詢問席喻:「你家?」
席喻沉默一下,而後應一聲,切斷了電話。
路燈在道路兩旁不斷逝去,光影流淌。
席喻斂著眸,一邊開車,一邊陷入長久的沉思。
……
兩兄弟已經很久沒這樣單獨見面。
在席喻家,席縕進來,發現沒有阮初初的身影,順口問一句:「三弟妹沒跟你一塊回來?」
席喻沒答,冷冷淡淡的。
席縕輕笑一聲,在沙發坐下後,就將自己帶來的文件袋交給席喻。
「這是根據老太太生前遺囑處理的財產處置書,每一項動產不動產手已經辦好手續。」
席喻對老太太的財產並沒有太多關心,當時她離世,他也沒有詢問這方面的事。
沒想到席縕會把這些帶來給他。
他淡漠地接過,似乎到現在,也不怎麼在意這些。
但是席縕卻說:「說起來,這些東西,應該是交給三弟妹,不是交給你。」
席喻冷漠的臉終於有了點別的反應。
他眉頭微蹙,看向席縕。
席縕緩緩說:「老太太把她所有的財產,都給了你太太。」
席喻有那麼一瞬間的驚愣。
阮初初?
老太太有三個孫子,她的財產,無論分給誰,都不奇怪,卻偏偏……給了阮初初。
席喻把文件袋打開,隨意翻了幾個文件,席縕說的沒錯,這上面所有的名字,都是阮初初。
「老太太對你太太一直心有愧疚,這些大概是她能做的唯一補償。你轉交一下給你太太,若是有什麼問題,可以聯繫我,我幫你們聯繫當時處理的律師。」
席喻驀地抬眸,與席縕對視著,問:「愧疚?」
見席喻這副不明表情,席縕就知他還不知道阮初初父母的事。
於是他笑笑,避重就輕地說:「好好待你太太,這是老太太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心愿。」
席喻更加不明。
老太太離世前,也是這樣交代,讓他好好待阮初初。
當時並沒感覺,現在連席縕都這麼交代,他敏銳地覺得有問題。
「說清楚,」席喻仿佛已經確定席縕有事沒說明白,「把你沒說的事情,說清楚。」
席縕略一沉吟,而後說:「沒什麼。」
席喻直視著他,定定的目光像銳利刀鋒,明顯透露出他的不相信。
席縕只好妥協:「好,我說。」
……
夜是深沉的。
在席縕走後,整個家就更加靜謐。
被翻開的文件靜靜躺在茶几上,孤身一人坐著的席喻,手指托著前額,身子微微往前傾。
頭頂的水晶燈灑下輕柔的光,將他一側的影子拉長。
老太太八十大壽的壽宴,席喻沒有來參加。
當時他在做什麼,他已經忘記了,總之,他刻意接了別的工作,沒有回來。
原來那個晚上,發生了那樣的事。
怪不得從那次大壽之後,老太太再沒為自己慶過生。
那天,阮初初的父母本不在壽宴邀請名單,是在前一天,很偶然的機會,碰上席老太太。
老太太念著與阮初初外婆的舊情,特意邀請他們。
這件事,老太太一直是自責的,如果沒有臨時的邀約,那這個意外就不會發生。
在阮初初外婆去世後,老太太因為心內愧疚,也不忍看一個小姑娘沒人照顧,就找到了阮初初。
然後,就有了後面的事。
現在席喻才明白,為什麼老太太會那樣逼婚。
也明白,為什麼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別人,而是阮初初。
或許……
這是他們席家欠她的。
原來,他欠她的,比他以為的,還要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