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進東門路的狹窄街道,看著兩旁陳舊的GG牌,雜亂無章的電線,歪歪扭扭的的電線桿,一層或者兩層的小平房間還夾雜著不少青磚青瓦的更久遠的水鄉建築,給人整體的感覺就是蕭索破敗。
其實這裡曾是整個城市的中心,是整個城市最繁華最有活力的地方,時過境遷,周圍早已高樓林立,成了鋼筋水泥的森林,而這裡還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樣子,仿佛被人遺忘了一樣。
穿過東門路後在行駛數分鐘就上了黑橋,橋下就是從西往東來的漠江,這一條寬闊的大河把這個城市直接分為了幾塊,東邊成了漠東區,西邊成了漠西縣,中間就是漠城區,而作為中心的中心,就是眼下這塊河堤了。
河堤和別的地方破敗之後,人們陸續搬走不同,這裡的人們還是繼續生活在這裡,這片他們驕傲的地方。
曾經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生活在這裡就意味著有糧吃,後來改革開放了,生活在這裡意味有生意可做,就算是收租也有不俗的收入,這裡的河面曾經漁網密布,漁船交接,兩岸的人就靠著這條河生活了兩千多年。
從黑橋往下望去,能看到青石的露台向河面伸出一塊,那裡曾是許多少女少婦浣衣洗菜的地方。那白皙嫩藕般的玉臂,蔥白的手指,被蹲著的雙腿擠壓而半露出的渾圓白膩,曾是多少懵懂少年夜裡做夢的素材。
如今,少女變成了老阿姨,河水也泛著味,但是河堤人家的驕傲依然未變,他們依然生活在這裡。
車子停在了巷口,驚飛了一排像音符一樣落在電線上的麻雀。
「大師,前面就是我二叔家了」,說著王海洋用手指著不遠處靠近水邊的一層平房。
幾個人還未走近,就聽到了一陣鈴鐺聲。
這是道士做法的鈴鐺聲,走近了一看果然看到一個師公佬,在搖著鈴鐺唱著詞。師公佬這個詞是漠城對於道士的稱號,什麼時候流傳下來沒人知道,就像那些師公佬嘴裡的唱詞是什麼意思,同樣沒人知道。
那些古老的唱詞都是一代接著一代,口口相傳的,音調雖然還和方言類似,但是說出來的話已經沒人聽得懂了,那些師公佬自己也不知道口中念的唱詞是什麼意思,反正父輩是這樣教的,他就這樣念。
王海洋看我盯著那個師公佬看,以為我不高興,畢竟一事不煩二主,於是開口道:「大師,你別誤會,那個師公佬應該是我三叔他們找來的,我事先也不清楚啊」。
像是為了驗證王海洋說的話一樣,從平房裡走出一男兩女,打頭的男的約莫五十多了,想必就是王海洋口中的三叔,另外兩個女的一個四十多的樣子,一個二十多。
那男人剛靠近,就用長輩責怪晚輩的口吻,衝著王海洋說,「海洋,你帶你弟又去哪晃了,一天到晚不干正事!」
「三叔,我可是去給二叔找高人去,你別亂講」。
「高人?」男人打量了幾眼徐政,輕蔑笑道,「你們是在局子裡認識的吧,要不就是在那種地方」。
「你,……,三叔你說話別這樣難聽,大師是大隱隱於市。」
男子嘲諷似的看著幾人,隨手向身後一指,「看到了嗎?那是林良彪林天師,此事有他在就行了,你們趕緊滾,別搗亂」。
那邊做法的師公佬好像聽到了這邊的談話,停下了做法,也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徐政打量著這個師公佬,觀其樣貌,一臉橫肉,眼睛泛黃無神,腳步虛浮,要不是在身上套著那件八卦服,頭戴天師帽,誰能認出他是個師公佬。
那個男人走近,毫無客氣的對著幾人說道,「你們幾個小娃娃,別來這裡惹事,要是不小心惹到了那些東西,就大難臨頭了」。
然後又看著徐政,「年輕人,這東西你碰不得的,這一行不是你一個外人能插手的,等出了什麼事就晚了」。
其實,師公佬的這句話並不完全是目中無人,在這一帶,師公佬這個職業都是家傳的,一代接著一代,外人很難進入,雖然現在已經沒有幾個年輕人願意學這個了,很多的傳承甚至已經斷絕,但也還是有人不想手藝失傳,願意教徒的。
「這個就不煩你掛心了,我先去看看病人再說」。徐政並不吃這一套,大學畢業後的那一年沒人知道他去哪了,只是回來就自己開了家店。
見年輕人不聽勸,師公佬威脅道,「招惹那些東西,結局都不會太好的,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徐政沒有理睬,徑直走進了屋子,王海洋也識趣的緊跟其後,只留下師公佬一個人在原地表情凝重。
這時,王海洋的三叔走上前,「大師,這……」
林良彪抬手阻止,「無礙,照計劃進行」。
徐政走進屋子,就愣住了,因為整個堂屋都掛著白幡,地上還有靈台上都密密麻麻的點滿了白蠟燭,中間還放著一口棺材。
這,是來晚了,就只隔了一個晚上,人就去了??
王海洋進來一看到徐政愣神,就清楚怎麼回事了,開口解釋道:「其實這是我二叔弄的」。
聽到這個話,徐政想起了一個習俗,就是有人知道自己要死了,然後就提前辦好靈堂,假死希望騙過勾魂的鬼差,沒想到今兒個真實遇到了。
見徐政懂了其中竅門,王海洋心中愈發篤定,徐政的道行不淺。
三人來到一個偏房,只見一名老者躺在床上,臉色發白,身上穿著一件老式軍裝,這是上個世紀的人最喜愛的服裝,其實這並不是軍裝,只是普通人照著軍裝的樣式縫剪出的衣服。
時間在河堤這個地方仿佛摁下了暫停鍵,這裡的人啊,物啊,都還是上個世紀的模樣。
老人見徐政進屋,身後還跟著王海洋二人,就知道徐政的來意了。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示意徐政幾人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
徐政好奇的看著老漢,又把目光投向王海洋。
不是說病了,腦子不清晰了嗎,這樣子明顯就是個正常人啊?
王海洋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子,王海峰則把頭偏向了一邊。
徐政當時就怒了,這兩人壓根就沒說實話,明顯是欺騙了他。
還是老漢先開口,「別怪他們,是我讓他們叫你來的」。
徐政疑惑看著老者,只見老者慢悠悠開口,「你知道徐世傑吧?」
「徐~」,徐政開始在腦海中回憶,突然,我靠,這不就是當年對岸大堤鬧鬼事件中的死者之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