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千山的手在青銅鐘上仔細摩挲著,這上面的咒印很多很複雜,按照莫水所說是她祖上傳下來的,應當是有好些年代了,據師父所說,千年前的道士都比較喜歡用複雜咒印,越複雜越能顯現出他們的身份地位。
青銅鐘的內部基本都被刻上了咒印,很顯然刻咒的道士地位很高。
他聯想到乾豐的太子身份,心下也就瞭然了,這個道士應當是個國師,只不過這青銅鐘內的咒,以韓千山六十年的閱歷來看,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東西,能弄出養鬼邪陣的道士,大約也和金一狂一樣是個惡道。
韓千山心下很是不爽,細長的眉毛微微蹙起,他想把青銅鐘的事情與師兄說了,但村長卻在這個庫房裡數著金子,動也不動一下。
韓千山不懂,摸魚村最不缺的就是金子,這個村長為什麼還要把金子寶貝成這樣。
「阿爹真是的,總喜歡數金子。」莫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她的聲音不大,但青銅鐘會把她的聲音放大了一些,村長猛地轉頭,看向了庫房裡的青銅鐘,問:「阿水?是你嗎?」
莫水被韓千山瞪了一眼,慌忙用兩手捂住嘴巴。
韓千山翻了個白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在自己和莫水身上都貼了隱身的符咒。
村長見沒人回話,便快步走至青銅鐘處,然後彎下身子抬頭往裡面看,他以為他的小女兒在鍾裡面和他鬧著玩,結果青銅鐘里空空如也,可他剛剛明明聽到了小女兒的聲音。
「真是奇怪。」村長撓了撓頭站起身,「阿水今天也不知道跑哪裡玩去了,別是又和阿生去採金河裡胡鬧。」
「村長!不好了村長!」一個幫工急急忙忙跑進庫房,「大事不好。」
「怎麼了?」村長瞪了幫工一眼,「和你說了多少次,不要總是毛毛躁躁的。」
長得五大三粗的幫工急得要跳腳,「真的出大事了,村長!」
「能有什麼大事?」
「神婆,神婆來了!」
村長聽後微微蹙眉,「她來做什麼?她現在不是應該在選童男童女嗎?」
幫工用力點頭,「是,是,她,她說,今年的童女是,是,是,是小姐!」
村長聽後,宛如一尊泥塑木雕,呆立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怎,怎,怎麼會是阿水呢?」
「為什麼不可能是阿水小姐?」一個頭髮花白,臉上抹得五顏六色看不清樣貌,穿著一身花里胡哨衣服的老太太拄著拐杖走進了庫房。
她先是看了眼庫房裡的金子,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青銅鐘上,「村長您還真是和您的祖輩一樣,喜歡金子。」
「神,神婆,您竟然親自光臨……」村長在看到神婆後,額頭上便沁出了冷汗,「這當中是不是有,有什麼誤會?」
「從莫生去採金河裡對河神不敬開始,你們就該想到會有這個結果。」神婆的拐杖用力在地上砸著,「咚咚」的聲音讓村長的腿有些發軟,「河神大人慈悲,至少給你莫家留了後,沒想與莫生計較,但也只限這一次,河神大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只是要吃你們家莫水而已,你完全可以續弦再生一個。」
「可,可是……」
「村長大人,這就是摸魚村的規則,不能因為你是村長就違背規則,這樣村民們可不干,畢竟他們也都獻祭過自己的孩子。」
神婆的聲音沙啞,難聽,刺耳,莫水很不喜歡,她透過青銅鐘往外看自己的阿爹。
阿爹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青筋都爆出來了,在她的心裡阿爹是最為疼她的,她相信阿爹不會把她交出去,會給這個討厭的神婆好看,最好是一拳頭直接打在神婆那噁心巴拉的臉上。
然而,她的阿爹卻沒有那麼做,只是鬆開拳頭,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我會將阿水送去獻祭,但我不要那個東西,我要比別人多好幾倍的金子。」
「沒問題,等金子撈完了,七成都會是你的,但我要看到阿水小姐和青銅鐘一起出現在河邊,可別想找別的孩子糊弄過去,河神無所不知。」
「是。」
「阿爹……」莫水不敢置信地看著阿爹的背影,她不敢相信自己被阿爹拋棄了,她想要從青銅鐘里衝出去,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暈了。
韓千山透過青銅鐘看向像是被抽了魂一樣離開倉庫的村長,一個懦弱的男人,無能的父親,這個村子,大約是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