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盟的第二次會議,比江楓想像的來的更晚一些。直到第七日清晨,才有寒山派小廝們逐一敲響諸位與會代表的房門,通知前往「千仞閣」,準備繼續談和。
仍然是鼻孔朝天的孟鯤送來消息,對於江楓想要順便打探情報的套話,他明確表明了態度:
「別想再套我的話,我和師父都說了,他讓我少和你聊天,沒想到你這個一宗之主,還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
「哪有,我套你的話了麼,都是你自己說的,而且你說的也不對,是不是?」
「哼,也不知道你走了什麼狗屎運,大邑郡共有開發的案子,竟然被拋棄了,你到底走的誰的門路?」
誰的門路?
江楓自然不會如實相告,只不過這少年又一次無意中泄密了,真是個心機清白的少年啊,他掏出一枚百納石扳指,裡面裝著一件一階法器和十枚一階靈石,在寒山派這種窮困的地方,算的上不錯的禮物了。
「給你的,辛苦費。」寒山派會議期間,為各宗服務的小廝,多半能拿到一些跑腿獎賞,但孟鯤這種直性子,想必是拿不到什麼東西的。
「別想收買我,我是寒山派的人。」孟鯤剛想拒絕,卻發現扳指之中,有一根自己十分心儀的釘錘類法器,有心歸還但又心中不舍,況且話已出口,頓時有些猶豫。
「拿著,等你練到玄級,再還我不遲。」江楓知道這傢伙臉皮薄的像紙,一把將扳指塞入對方懷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路!」
今日參會各宗代表,普遍來的比較早,並且氣色較之前,有了明顯的改善,必須感嘆,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能夠撫平各種創傷和遺憾,即使是原本曾經一戰的落英門掌門塗山和碧雲宗掌門鄭家聲,也能談上幾句了,雖然並不能被稱為談笑風生,但態度明顯改觀了不少,和談就是這樣,你我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黑水門掌門邱白寺今日也到了,相比其他人,他的黑眸眼神略顯迷茫,對於在場的諸位,都不是很熟悉,只是與下首的寒山派馬艾都,簡單聊了幾句,就將粗糙的大手握在胸前,靜待會議召開,對於只有玄級且不是東道主的江楓,沒有一點搭訕的興趣。
江楓原本以為御風宗的古傳福會繼續主持會議,畢竟之前的方案,是他拋出並進而阻斷了上次和談,但是會議卻仍然由赤霞門掌門曾寶賢主持,看起來,他們已經在幕後達成了一致,畢竟七盟戰事,說起來和御風宗和力宗無關,表面上的工作,還是要做的。
「臨時停戰協議」
江楓看著發放到眼前的一沓並不厚的文書,上面明晃晃的標明了這紙合約的性質,臨時停戰,難不成戰事還要繼續?
第一款,各宗維持現有所占之領土,十年內禁止互相攻伐,具體領土分割方案見附屬條款約定;
第二款,怒風峽谷之權益,暫時為參會各宗共有,天理門、落英門、赤霞門具有維持峽谷秩序之義務,所有產業暫時歸屬不變,待天元三九零三年春三月十五日在赤霞門輝耀城再次開會商議決定,不參與會議者視同放棄;
第三款,碧雲宗賠款六百枚三階,古劍門賠款三百枚三階,分五年付清,天理門,落英門,赤霞門,金城派平分;
第四款,各宗自行籌措費用和規劃道路,三年內修建道路通往相鄰宗門治所,道路標準不低於赤霞門官道;
第五款,條約約定之所有疆界,將於天元三九零三年春三月前劃定完成,條約約定之賠款,須於天元三九零三年夏六月時繳納首批。
相比之前的各項條款,約束和苛刻程度都寬鬆了很多,不愧是相互妥協的產物,再比如修建道路,自行籌劃多了很多可能性,沒有路線的規劃,也沒有商稅的標準,減少了對各宗核心利益的侵害,執行起來阻力也更小。
怒風峽谷歸屬未定,是個什麼情況,仔細想想,難不成是為了方便力宗和御風宗探索峽谷遺蹟,這個想法道理是通的,因為一旦決定了歸屬,那麼至少在法理上,兩宗缺少參與此事的正當藉口。
再看後文附屬的劃界條款,反而比先前約定的細緻的多,具體到江河界限,甚至於水中的小島,郡鎮的劃線歸屬,具體到每座城池的附屬村落和荒山,以及約定交割的方式,甚至額外的補償方案,看起來應是最終的條款,在整個附屬條款的最後,江楓找到了有關淺山宗的部分。
「根據淺山宗掌門江楓與寒山派原掌門拓跋圖會武賭鬥結果,劃寒山派孤寒鎮入淺山宗,境內所有凡俗,三個月內可自行決定歸屬,修士一律仍歸寒山派。此疆界將於此合約達成後三十日內交割完畢。」
很高效啊,結果出乎江楓的意料,這紙偽天級修士遺蹟的價值,看來還在自己估測之上,不僅避免了對淺山宗不利的條款,還利用自己與拓跋圖賭鬥的藉口雖然實際是被追殺並且被凌飛度殺掉將孤寒鎮劃給了淺山宗。
不得不說,這個遺蹟,似乎賣虧了,但反覆想想,自己能活著出余成克的門,已屬萬幸,不能再苛求更多的利益。然而心中對於這個神秘偽天級遺蹟的期待,反而增加了許多。
至少應該想辦法弄明白,什麼叫做偽天級,江楓暗道。
江楓一邊偽裝查看,一邊暗中查看周圍各宗代表的情況。勝者一方,似乎早就有心理準備,大多粗略查看,而失敗一方,雖然條款的主要條目,與之前約定相符,但都在仔細查驗細則,生怕在具體條目上再被坑上一筆。對於已經與此事毫無關聯的凌雲山和雁棲嶺代表,則是直接就在後面署上自己的大名,宗門都沒了,這個字簽不簽,影響不大,還不如痛快一點,儘快翻開新的一頁。
馬艾都一把將合議扔在桌上,心情甚是不爽,要說在勝者陣營或者說中立陣營中,唯一需要割地的,就是他寒山派了,一方面怪罪拓跋圖怎麼與人賭鬥還押地盤,另一方面,心中也知道,不這樣,這宗門也落不到自己手中。
不過要是讓自己痛快簽字,還是有些心理障礙的,這時,他看見江楓順著光滑的桌面,越過邱白寺,推過來一個小型的百納石扳指。
什麼情況?
對方還一副「你懂」的眼神,看上去十分礙眼,讓人心裡頗為不快,不過他還是拿起扳指,查看其中的物品。
嗯?
他思量了一會兒,又想把先前的合議書撿回來,無奈剛才扔的太遠,場中地級修士太多,他又不好動用靈力來獻醜,只得站起身來,伸長手臂將合議書抓了回來,痛痛快快的簽了字。
江楓瞬間感受到不止一個目光盯上了自己,馬艾都有情緒是正常的,但凡一個沒參戰的宗門,被剝奪了領土,都不會心甘情願,雖然有著冠冕堂皇的藉口,但那是先代掌門的事,關馬艾都什麼事?
這些目光的主人關心的是,江楓給了馬艾都什麼,讓他很快改變主意,痛快的簽下停戰協議。
其實,江楓只是將寒山派的冊封文書還給了馬艾都,他原本是想用這文書與寒山派商議租賃雪頂的事宜,而今一鎮到手,足夠淺山宗使用,這文書,反而成了無用之物,寒山派早就過了宗法制保護的期限,文書無法用來開宗立派,而文書的冊封者元楚尊者已死,上面蘊藏的氣息也在漸漸淡化,作為一件法器也會漸漸失去效應,還不如還給對方,換個交情。
對於馬艾都來講,能從法理上占據有利地位,才能穩坐掌門之位,而這貿然失蹤的冊封文書,一直是他的心病。有了這個,加上家族的支持,他自信,這掌門之位,再也不會旁落他人。
「你們看不見我,淺山宗是小宗門,不值得大家重視!」
江楓在心中默念一百遍,用來抵抗那些灼熱的探視目光,作為一個得利者,自己方才的舉動,看來有些高調了。
將寒山派一鎮交給自己,這絕對屬於捧殺,他心道,余家這位地級,也並不是什麼好人的說。
直到所有代表簽字,會議草草結束,賓主各方,勝負各派,握手言和,這時候的親疏關係,才除卻了原本的面紗,徹底暴露出來。
從相互之間的交談來看,天理門和古劍門,並沒有那麼疏遠,至少私人關係上是如此,周秉彥和沈九豐看起來相談甚歡;赤霞門掌門曾寶賢和凌雲山以及雁棲嶺的兩位「喪家之犬」,也相處融洽,笑聲連連,看起來兩家都是投奔赤霞門,至於之前是否為了自家前途做過內奸,那就不得而知了。
相比之下,天理門周秉彥對江楓的態度就差了很多,只是簡單的禮節性握手,眼神中除了原本的陰戾,還多了一種「你這個土包子」的感覺;而赤霞門掌門曾寶賢雖然面對自己時的笑容也很燦爛,但明顯有不少隔閡存在,甚至也有一絲鄙視的味道。
也許只是修為的差距導致的,江楓自我安慰道。
回到無名小院,三位宗內的長老就一早迎了上來,對於會議的結果,他們已然知曉,鄭魯達更是難掩臉上的興奮之意。
「掌門,孤寒鎮這下歸咱們了,不如早點開工,找一處雪頂,聽說有十六座山峰,這下就是一人一個,也足夠了,要是經費不足,我們三家捐點。」
我可沒說。
執法長老王顯道的表情明顯和鄭魯達不是一個路子,「魯達,別急,交接還要好久,現在還是寒山派的地盤,說不定,還得給咱們使絆子。」
「顯道說的有道理,這個就看你的了,」江楓轉身看向吳全忠,相比鄭魯達的激動,王顯道的冷水,吳全忠要穩重得多,「交接的事情,你全權負責。」
「是,掌門,屬下定當全力以赴。」
能談成這個結果,吳全忠自問無法做到,不說心中對江楓在此事上有一百分佩服,但也有八十分,一想起未來交接領土的種種細節,不禁心潮澎湃,卻見掌門遞上來十枚二階靈石,他恍然不知何故,但旋即明白了江楓的意思,在寒山派凡俗手中,這才是開路的必備良藥,講大道理和光明前途,是萬萬行不通的。
「謝掌門,屬下明白。」他回答的很痛快,這是最近半年來最爽的一件事,僅次於他修為的鬆動。
「還有一件事,金城派掌門蘇黎清約我一晤,你長期管理外事,又去過金城派別院多次,與我一同去比較好。」江楓想起會後蘇黎清對自己的耳語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