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口涉及兩宗之間的敏感關係,江楓令李友德考慮一二,三個月之後再決定是否迎娶蘇黎清的大女兒蘇瓊,便打發了李友德,其實,這是事情本來並無什麼不妥之處,只是自己剛剛娶了蘇錦,兩件親事倘若距離過近,或許會給宗內修士不合適的聯想。
另者,雖然李友德家境相當闊綽,並且其親族在御風宗、銳金門也有些背景故交,但蘇黎清能否允許自己的大女兒蘇瓊外嫁一名普通修士,這還是個問題,在尋找契機,迫使蘇黎清承認自己對黑水門的所有權之際,江楓也不想橫生任何枝節。
左右可以領回暖谷郡暫住,只是名分的問題要延後,這是江楓給李友德的底線要求,對方也欣然答應,想必他也知道這其中或許還有變數,畢竟蘇黎清這種人,不是他能輕易高攀的,這方面,他還要去問詢下蘇瓊,江楓只是提點了一句,他便心領神會,這方面,倒是個懂規矩,聽指揮的高手。
將這件事壓下,江楓傳令小廝張陽,召見趙雲雷和盧天明。
這兩名跟隨夫人蘇錦一同來淺山宗的玄級修士,他至今尚未親自召見過,至於與其同行的八名靈級修士,江楓已經直接委派傳功長老魏若光處理,他提出在考察之後,與其他幾位長老商議,根據各自特長,再分配到合適的位置上去,只是會注意分散處置,避免結成小團體,影響宗內的和諧。
趙雲雷和盧天明很快就前來拜見,兩人原本都是孫寶泰的手下,年齡均不大,趙雲雷四十多歲,玄級四重,盧天明略大,六十多,玄級三重,在這個層次的修士群體之中,算得上年富力強。江楓簡單問詢幾句,便得知兩人均是孤家寡人在淺山宗當差,親族仍然在金城盟,特別是趙雲雷,其長兄趙雲峰,已經投奔了雙龍城左子蟬並被委以要職,相比在淺山宗的了無牽掛,金城盟對其的吸引力明顯更大。
「孫寶泰已經不幸身隕。」
江楓將兩人之前效命的孫寶泰的情況合盤脫出,不過沒有提及任何細節,兩人聞之只是微微色變,實質上,這個消息兩人早有心理準備。
「你們現在有什麼打算?」江楓直截了當的問道,兩人之前與淺山宗都無交集,又在這等年紀便到了玄級境界,想必也不是普通少年那般懵懂心性,並不是一句話就能讓其安然效力,並忠誠於淺山宗,儘管兩人之前在圍捕鐘山的事情上出了力,但也是聽命於夫人蘇錦的緣故。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先說。
「淺山宗貧弱,你們來了數日,想必也深有體會,但一切都在向好之中,比如小靈脈,在兩個月前,淺山宗還一處都沒有,現下各郡連同重要的集鎮,都已經構建完畢,四郡的情況,更是蒸蒸日上,值此用人之際,我希望你們考慮考慮,留在淺山宗一展抱負,我對待你們,會一如對待淺山宗出身的同僚一般。」
「多謝掌門厚待。」趙雲雷垂首行禮,「我和天明兄會仔細考慮的,煩請掌門給我們一點時間。」
「這是自然。」江楓手中暫時沒有合適的條件吸引對方,對於兩人的品性和擅長,也不熟悉,這一點也同樣需要時日考察,「三個月。在這三個月內,你們可以與宗內其他玄級同道一樣,使用宗內的各種資源,當然,也需要遵守這裡的規矩,付出相應的代價。三個月之後,是去是留,隨你們自由,如何?」
「那蘇夫人那裡?」盧天明似乎心懷顧慮。
「此事我可以為夫人做主。」
「據說您要開設一場論道小會?」趙雲雷對另外一件事情更為關注,此事由王顯道和鄭魯達負責,兩人應該沒有告知此二人,看起來,他們是從蘇錦處知道的。
「沒錯,我個人晉升地級的一些經驗分享,我之前說過,你們在這三個月,同宗內修士沒有區別,等到法會舉辦時,你們直接來此間參加便是。」
「是!多謝掌門!」
兩人同時答道,臉上顏色各不相同,趙雲雷如釋重負,而盧天明則似乎心有期盼。江楓思忖著,他們此時留在這裡,更多是因為蘇錦的原因,這一點,江楓也從蘇錦處得到了部分佐證。兩人已經被蘇黎清「開除」出金城派,此時回去,確實要費一番周章,儘管在玄級修士中算得上年富力強,但在金城派,仍然算不得箇中翹楚,冷聽濤和左子蟬,是否會因為此二人,與蘇黎清計較,還是未知之數。
又閒談了半個時辰,江楓遣散二人,獨自在掌門內府思考兩人的存留問題,他心中其實是想將二人留住的,玄級,且這等年紀的玄級,還是有更進一步的希望的,退一步講,即便不能有所進境,在人才稀落的淺山宗,也是求之不得的,只要兩人在品性上,沒有大的缺陷便可。
問題在於,這暫時是江楓的一方情願之舉,財侶法地,試問任
何一個方面,淺山宗相比金城派,抑或資源稀釋之後的金城盟,都無法可比。想要讓兩人留在此間,要麼需要提供傳統的助力,要麼就要向兩人傾斜資源,而後者對於淺山宗原本的修士而言,有失公允。
過猶不及!
不能為了拉攏某些人,便違背相對公平的原則,這只會讓宗內已有的修士們心寒,江楓自忖可以因為個人喜好,給某些人一些特殊,就好比自己的幾位徒弟一樣,不過想起三名徒弟,江城子和江之問已經痊癒,而江雲奇,雖然趙雲雷提及,曾經在毒泉沼澤中見過一面,但具體去向他也不清楚,為此江楓已經專門詢問過鄭軼雨,據查他並未回到東湖郡。
遇到了危險?
這種可能性是有的,不過有著「危險預知」的江雲奇,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身隕,或許現在正失陷在某處無法脫身也說不定,正如自己之前困在遺蹟之中一樣。
不過,冷聽濤的手下李儒林,與江雲奇素不相識,倒是不知道為何會出言解圍,難不成,也是冷聽濤早已安排好的示好之舉?或者說,他偵知孫寶泰的計劃,暗中想要破壞,湊巧遇到了此事?
事情既然已經過去,想來現在即便想通透了,對於未來也無多大作用,相比江雲奇的去處,不值一提,既然沒有回到東湖郡,便多半也沒有回到淺山宗,聯想周圍各家宗門,更有可能的,應是清禹宗和天音寺,也就是說,很可能失陷在此。為此,他已經令江海和鄭軼雨速速前往東湖郡,收集江雲奇可能長時間使用過的物品,法器或袍服,一旦迴轉,便可以占卜徒弟的去向,「借物化影」用在尋找徒弟身上,江楓是甘願冒任何風險的。
清禹宗的事情,倒是需要儘快找到李大棒才行,只不過,用什麼才能打動對方呢?這一點,倒是需要將此間諸事儘快料理完畢,早日出發去真武城尋找況書才,從道理上講,他猜測況書才雖然被李大棒折磨的「十分慘」,但這既然像是盞「不錯的高枝」,他多半是會留下聯絡方式的。
…………
赤龍門,極西之地的厭歸庭。
這裡有天元北陸修為最高者,九老頭首座李真龍的一座道場。此時,五丈見方的蓮座之下,正跪著一名矮胖修士,乃是他的曾孫李大棒。
「起來吧!」
「是!」李大棒照例不敢直接起身,而是小退著緩緩直起腰來,直到蓮座上的光芒不再那麼刺目。
「你最近來的太頻繁了。」
「是,曾祖教訓的是。只是有些許不解之處,未能找到答案,還請曾祖幫忙。」
「說吧。」隔了三代,李真龍對於這位曾孫的態度不好不壞,說不得寵溺,但也不能說苛刻,不過說起來,達到天級高段的他,子嗣中的確鮮有大道有成者,這個喜歡把自己稱呼為「李大棒」的曾孫,在這等年紀之中,倒是算其中的佼佼者了。
李真龍自忖倒是可以憑藉一身修為,逆天命為子嗣強行突破修煉界限,至少在地級以下,應不成問題,即便是借用丹藥之力,也可以水到渠成,但他從來沒去考慮過這等事情,子孫自有子孫福,這是他認定的道理,雖然九老頭中有幾位並不這麼看,但那是他們的事情,左右自己壽元還很多,他等得起,想到這裡,他便隨意的動用幾縷神念,將李大棒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發現他最近修為並無半點進境。
「修為也有所荒廢。」
「是!」李大棒額頭汗珠微露,不過他知道曾祖只是信口隨便說說,便繼續陳述自己問詢的事情,「曾祖,不知道您是否聽說過『雲星上人』,我查遍典籍,也沒找到此人的記錄,難不成並非北陸之人?」
「是個冒牌貨。所謂『雲星上人』,只不過是一些擁躉給他的尊稱,他的實力,實則只到了金丹中段,說起來,你應該去禪心院查閱他們的典籍,而不是理藩院,此人算得是六百年前驚鴻一現的人物,他的來歷,連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擅長傀儡之術,號稱可以點化萬物,為其增強靈智,甚至可以施加於無生命的事物。」
「如此逆天?」能夠將無生命之物點化出靈智,的確是超凡的手段,李大棒心中暗忖,如果真的有這種本事,即便沒有達到元嬰境界,被尊為「上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曾祖說去禪心院查閱典籍,是什麼緣故,難不成此人是十惡不赦之徒?
「事情的詳細情況和前因後果,你可以去自行查閱。我只記得,隨著受他恩惠的人越來越多,名聲漸顯,便引起了禪心院的關注,然而經過仔細調查,此人的點化靈智之術,實則是取修士的神魂削弱固化,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禁術。」
原來如此……
看起來,這「春鞦韆古醉」也是某位曾受其恩惠之人,送給他的一幅畫作,想到這裡,李大棒便將這幅畫小心的呈上,
並陳明自己得知「雲星上人」的理由,以及可能藏有仙人洞府玄機的傳聞。
「看不出什麼端倪。」
與預想的不符,李真龍只是匆匆一瞥,便將這幅畫扔了回來,「不必在這種小事上大費周章,在普通的物事上藏有玄機異寶,號稱仙人洞府的線索,這是六百年前頗為流行的手段,說起來,也和『雲星上人』的時代相符。」
「『雲星上人』被禪心院捕獲,如今關在第十六層天牢之中,如果你真的要問他,照規矩辦即可探視,你的身份,他們多半還是會給我一些薄面的,不過,那裡耳目眾多,切忌不要提及任何源靈的事情,甚至都不要想,此人擅長各種詭異法術,甚至可能包括讀心術在內,雖然靈力被封印,就連經脈之中殘存,也會每日被禁制清空,但你等修為,與其見面,也要加倍小心才是。」
「是!」李大棒聽聞此間,心中也是一震,想來這「雲星上人」,多半知道此畫中的秘辛,至於曾祖對此興趣索然,到了他這個境界,能看得上眼的的確不多,他了解曾祖的性格,平素不願去管晚輩的雜事,故此,他猜測曾祖或許知道一些秘辛,但是不願意說。只不過,聽曾祖提及「雲星上人」的種種,他心中倒是對這場不可避免的見面有些忐忑起來。
「還有事?」
「大棒還有一事詢問。」李大棒雜亂的心緒,被並不洪亮的聲音驟然驅散,不禁回過神來,「清禹宗那邊傳來話來,他們想與金城派、碧雲宗結成新的聯盟『金城盟』,共同奉您為供奉,不知道是否可以?」
「清禹宗之前走了你的路子,得了冊封文書,確實沒有選定供奉,不過,魏國故地,按理說,都是齊伯塬的事情,而七盟故地,則是劉庭堅。作為首席,我沒有理由去挖他們的牆角。」
「可是,如果他們能投入到曾祖您麾下的話,連同赤龍門,力宗,再吞併淺山宗,便可以連接成一片貫穿北陸西北到東南的領地,對於您的……」
「你說威權麼?」李真龍笑了笑,眉目中似有意動,但旋即消散,「對於北陸南北各宗來講,連接成一片的赤龍門,力宗以及金城盟,的確有些威懾力,但有句話,你應該記住。」李真龍從蓮座之上站了起來,望向穹頂之上,似有空濛的灰霧。
「過猶不及!倘若我壟斷了所有的利益,那麼就會受到九老頭中所有人的攻擊,即便我的修為最高,也是無用。」
「大棒受教了。」李大棒立刻懂了,金城盟投入李真龍的麾下,只會給其他的九老頭成員帶來壓力,反過來,會處處掣肘李真龍,這倒是他之前沒有考慮過的,好在他沒有貿然正面回應萬禹亭。
「那讓他們投向劉庭堅?」李大棒小心的嘗試問道。
「讓他們自行決定。你不要參與此事。不過清禹宗商路的事情,你仍要繼續跟進,雖然那只是一種遮掩手段。南北貿易的事情,雖然有馬致遠負責,但所有港口,之前都在齊伯塬和劉庭堅手中把持,這種局面還是要有所改變。」
「是!大棒懂了。」
看起來,曾祖雖然沒有明說,但還是給了意見的,不論這「金城盟」最終投向何方,但齊伯塬和劉庭堅,定然不在此列,或許自己可以做個中人,將金城盟輾轉賣個好價,從這件事情他也想到,之前天羅門居中調停天音寺和清禹宗的問題,看似是天羅門想要削弱天音寺的實力,實則是齊伯塬在背後搗鬼。
天音寺、天羅門、金光閣雖然從魏國分離出來,但供奉均是齊伯塬一人,而齊伯塬借調停的藉口,讓天羅門割占了清禹宗最好的港口,看似是此消彼長,實則是左手換右手,被削弱的反而是清禹宗,不得不說,曾祖一句話,便點醒了他。
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李大棒暗忖,和這些天級大佬掰手腕,他自忖還是嫩了點。不過好在這些大佬不能公然跳出來,否則,便沒有自己的活路了。
想到這裡,他小心恭敬的告退,同時考慮著,如何尋找合適的手段,安全的探視「雲星上人」,並詢問那仙人洞府的秘辛。他之所以關注「春鞦韆古醉」並將其暗中盜走,實則也是因為源靈的蹤跡實在難尋,不得不抓住每一個可能的線索。
至於雪島附近,那疑似源靈的碎片,也一定要去查看才行。他的手下已經偵知,在銳金門和御風宗的邊界,火雲嶺的南緣,暖赤濕地之中,六十年一次輪迴的「靈涌盛宴」即將開始,這倒是個不錯的動手時機,只不過,如果只有兩宗參與的話,亂石海周圍的各家,似乎仍然可能察覺到自己的動作,不如想辦法將此事攪亂,吸引他們的視線。
…………
淺山宗,羅川。
一直等待鐘山答覆的江楓,終於等到了對方的拜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