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百藥老仙所講,「玉炙心語丹」本是用於助力妖獸覺醒的丹藥,但他推測,江楓的黑蛇之靈原身就是一種妖獸,只不過很特殊而已,或許也能起到類似的功效,即便無效,也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當然,這是百藥老仙的猜測,他並未做過驗證。捏著這枚通體湛藍,丹紋精緻的藥丸,江楓猶豫了很久,一時難以抉擇。
說是不需要自己試藥,然後白白送了自己一枚尚未驗證效果的丹藥,這最後繞來繞去,不還是試藥麼?
不過似乎有些差別,江楓想起了那枚銀星戒指,便也一併掏了出來,「玲瓏寶光」查看下,這東西只有淺淡的綠芒浮現,看起來並非什麼高級法器,或許這東西,只能起到些許心裡安慰的作用?
江楓忍不住做如此猜想。
不過,手臂上突然傳來一陣暖意,是黑蛇之靈的異動,江楓挽起右臂衣袖,看那黑蛇之靈正緩緩的游弋,寶石般的黑亮的眼眸,盯著江楓手中的丹藥,似乎在窺視,又似在猶豫,直到江楓將那丹藥放的更近了,那黑蛇之靈才突然脫體而出,化作縷縷宛若實質的黑霧,將那丹藥纏繞其間,隨著一陣溶蝕的聲音,些許黑色的藥粉從那丹藥之中墜落,而其餘部分,則被那黑蛇之靈吸收殆盡。
「看來這丹藥還是有用的,至少你很喜歡。」
江楓自言自語道,他旋即想起了之前鐵鏽石片的舊事,以及沈峻茂死前黑蛇之靈附身脫體,被自己的黑蛇之靈吞噬吸收的經歷,現在這種情形,和之前的情況十分相似,看樣子,黑蛇之靈多半會從這「玉炙心語丹」中獲得些許的提升。
「小子,這丹藥有毒!」
一聲嚴厲但卻是童聲的話,從那黑蛇之靈口中傳來,但見其已經重新恢復了原本的面目,半懸在空中,用尾部的力量支撐身體。
「哎,你真的學會了說話!」
江楓半是驚喜半是納悶,驚喜自然是黑蛇之靈的變化,能交流總比之前胡亂猜想彼此的意圖更好,納悶的是,這傢伙怎麼是個童音。還未等多想,手臂上兩股熱切的情緒傳來,江楓靈力躍動,藏於手臂上的徒弟江城子和江之問便一同跳脫出來。
「嘿,臭蛇,你終於開了靈智!」江城子一個跳脫,繞到黑蛇之靈身後,仔細的觀摩,甚至伸出手來觸摸,惹得黑蛇之靈一陣顫抖,激靈的躲閃。
「師兄,臭蛇開了靈智,以後是不是可以陪我們邊聊天邊切磋了?」江之問接踵說道,「師父,我們會幫你開導他,怎麼能天天和師父你作對,汲取您的積累!」
「躲開!」黑蛇之靈左右騰挪,躲開了兩人的「仔細摩挲」和「上下撫摸」,「你們兩個臭小子,離老子遠點!老子不喜歡男人!」
「你怎麼是童音?話說你的主身被初代掌門賦予淺山宗,已經幾百年了。」江楓並未制止兩位徒弟的「出格」舉動,相比自己,兩人似乎更能威懾住黑蛇之靈,他更感興趣的,是黑蛇之靈的故事。
「因為老子被封印在儀式的虛無空間之中,那裡沒有時間概念。」
「也就是說,你最初跟隨初代掌門林棟時,從法相轉為妖獸之體時,還是個孩童。」
「老子不是林棟那傢伙的法相,老子是他的合作夥伴!是被他死前耍了詭計算計我,才變得如此的!」
「別一口『老子老子』的,一點也不禮貌,叫師父!」江城子從背後狠狠的錘了黑蛇之靈頭部一記,惹得他連吐舌頭緩解疼痛,「現在能說話了,就要守規矩。」
「別逼我動手!」
黑蛇之靈遊動著跳脫,與江城子江之問成對抗的犄角之勢,「所以,按輩分,你們要稱呼我為師祖大人!」
「……」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換了下眼神,沒有一個人認同黑蛇之靈的話,「此乃舊事,雖然我不知道初代掌門林棟用何等手段,將你變成了淺山宗歷代掌門的助力,」江楓知道此事必然要和稀泥,沒有黑蛇之靈附體存在,他的一身修為或許也會受到些許影響,還是以和為貴,「但現在時過境遷,這些輩分算不得數。」
「哼!」黑蛇之靈高傲的抬起頭,似乎並不認同江楓的詮釋。
「你傲氣個什麼,化形都不會!」江城子又是一記神補刀。
「我要是能化形,當初怎麼會被林棟那傢伙所騙!」談起這個話題,黑蛇之靈似有滿腔怒火,不過經過幾人七嘴八舌的言語攻擊,他已經不自稱「老子」了。
「好了,說了都是舊事,一切向前看,黑蛇,你為什麼說這丹藥有毒?」
「這丹藥的確對我有用,但成分之中,我感覺有些許詭異之處,丹藥里擁有活性的成分,雖然對我無害,但能在你體內滋生寄生類蠱蟲,或許可以起到控制你的作用。」黑蛇之靈娓娓道來,似乎窺破了其中秘密。
「黑蛇,你怎麼知道?」江之問一臉疑惑的問道,「難道你生前是個丹師?」
「因為我也同樣可以操控你的部分身體,否則怎麼會那麼容易獲得你的靈
力和歷練。」黑蛇之靈蜷縮身體,舒緩了下「久站」的疲憊,「另外,我不叫『黑蛇』,我也沒有死,也不是丹師。我有名字的,我叫太華。」
「真土……」江城子撇撇嘴,絲毫不在意自己名字也同樣缺少書卷氣。
「不是太花是真花,全身都是鱗片,看著心好亂。」理解錯誤的江之問也吐槽道,「還不如讓師父給你取個新名字。」
黑蛇之靈因此對兩人怒目相向,不過在此狀態下,他似乎並非兩人對手,畢竟他的特長並不在於戰鬥,即便在江楓手臂之上,也並不占優,「我不和你們兩個小孩子計較,江楓,我友情提醒你,那個什麼六師兄,並不是什麼好人。」
「何以見得?」
雖然心中同樣有此疑慮,但江楓並未找到充足的證據,即便是丹藥中有詭異的存在,也只是剛剛得知,且黑蛇之靈太華的話,是否能夠盡信,也是未知之數。
「在你與他溝通時,他曾經打出隔絕法陣,那法陣擁有安撫心靈的作用,身處其中,會讓你隱隱滋生對他的好感,不經意間說出心中的秘密,可有此事?」
嗯?
這句話陡然點醒了江楓,他不禁回想起當時的經歷,身處那風鈴法器形成的特殊法陣之中,的確有種特別的情緒,讓他感覺百藥老仙非常值得信任,只不過涉及到特殊秘密,比如古寶永恆之塔時,自己心中的戒備太重,並未和盤托出,但黑蛇之靈的秘密還是暴露了,按照常理來講,他本可以隨便說個資質太差,或者淺山宗「地小貧弱,少有積累」的藉口,將自己修為不濟的事情輕描淡寫的略過不提。
回想起來,確實如此啊,江楓暗忖還好,百藥老仙因為自己乃是真靈聖者分身所寄的緣故,幫忙遮掩了天羅門元嬰修士的窺伺,但他也同樣認定自己身上有寶物,雖然沒有追問,但實則並未放下此事,倘若自己不小心暴露,恐怕即使同樣身為真靈聖者的分身所寄,也會凶多吉少,另者,古寶永恆之塔沒有在這個時候背叛主人,想必是無論天羅門的元嬰,還是百藥老仙的資質,都未得到它的認同。
這也算是一種幸運吧!當然,或許比較的不是自己和對方的差距,而是金丹晏殊佳與對方的差距,畢竟古寶實際為自己和晏殊佳共有。
「既然你已經可以重啟靈智,」江楓覺得還是用「重啟」這個說法更準確,能與初代掌門同進退的夥伴,即便無法化形,也應該可以口吐人言,只不過作為原身的一縷殘魂,失去這個能力也很正常。「那麼便商量一下吧,是否可以不再寄存在我體內,影響我的修煉?」
「不可能!」
「為何?」
「因為按照約定,除非你死了,我才能回歸到虛無空間的本體。」
「那沈峻茂?」
「他並非掌門。除非你願意卸任掌門,我便可以違反這個靈魂契約。而且,如果我主動離開,你的修為會重新跌落,林棟和我的約定,但凡有一任後繼掌門,能重回他的高度,我便可以獲得自由,並得到他留給我的東西,成功化形。只是我未料到,他其實當時已經時日不多了。」黑蛇之靈的眼中現出點點悲戚的情緒,「而且,還在死前坑我了一道。」
「黑蛇戰將林棟……」江楓回憶起宗內的記載,他似乎達到了偽天級的境界,在那個時代,這個從人族讓渡過來的修為層次劃分方法,也是剛剛流行,具體的修為,無從判斷,但冥冥之中,那綁定靈魂的約定,應該有自己的判斷。
「所以,我們還是一體的,不過,如果你真的能達到林棟那傢伙的高度,我倒是希望你能幫我找到幻形的方法,再找回那虛無之中的本身,我要做普天之下最強的妖獸!」
「幼稚!」
「能幻形,就是修士了。」江之問也糾正道,「你應該像雲奇二師兄一樣,在設定一個大目標之前,先預設一個小目標,比如考慮成個家什麼的,師父會資助我們彩禮的。」
我從未說過……
江楓心中忍不住心中吐槽道,話說江雲奇的大目標,就是為單家報仇吧,有成家的想法並不奇怪,畢竟生於富貴之家,從過往經歷上來講,家族中人成家都會比較早,但為什麼會覺得自己這個師父會出彩禮呢,那便不知道其中內情了。
不過看兩位徒弟都頗認同的樣子,心道還是不要解釋了,兩人暫時心智不算成熟,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麼「意中人」的概念,況且,如果是淺山宗的修士,自己做掌門的,為徒弟選個姑娘,對方高攀的情況下,還需要為其準備什麼彩禮麼?
做掌門,這點好處,還是有的。
想起徒弟江雲奇,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安然回到了東湖郡,自己不小心中了金城派掌門蘇黎清的圈套,只希望他那邊一切安好才是。
真是難眠的一夜啊!
…………
同樣黑魆魆的夜裡。
並未安歇的江雲奇小心的攀援,翻過了一座還算平緩的小山,涼風習習,他左右觀察並無異狀,才更加小心的向前行進。
在毒泉沼澤邊緣,他潛伏在一片枯死的灌木叢中,全程遠觀了兩名修士的鬥法,那兩名修士的修為他完全看不通透,按照他的理解,身上時常會泛起黑霧的一名,至少是地級層次,而另外一名衣袍破舊的人族,則至少是名金丹,當然,可能會更高。兩人最初可以說不分勝負,但那名人族修士後來不知何故,鬥法之中有所忌憚,並未盡全力,這點即便是經歷不多的江雲奇,也能看出前後的些許變化。
不可能是靈力不濟!
或許還有暗中潛藏的敵人,讓他心中有所顧慮,這是江雲奇的初步判斷。僅有靈級六重的他自然沒法得到更多線索並據此推演,不過好在旁觀兩名高手爭鬥,還是略有體悟,不算白看一場。
然而眼下的問題是,他迷路了。
兩名不明實力的修士離開後,江雲奇又潛伏了數個時辰,才一路東行,他曾經聽師父講過前往金城派邊界尋找百藥老仙求取丹藥的事情,故此他在失去江楓蹤跡後,便沿著山脊和樹叢的遮擋,悄然向東追尋,如今,雖然腳下一直未有停歇,倒是不知道已經身在哪裡了。
呼!
江雲奇長出一口氣,腹中有些飢餓,便準備找個地方休息,趕路是必要的,但黑夜之中,或許潛藏著無盡的危險,他自問有「危險預知」在,會規避很多危急性命的事,但這技能對於麻煩或變故,毫無作用,想起在毒泉沼澤遭遇那兩名玄級和一眾靈級修士時的情況,他不禁再次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世間諸事總是會不斷變化,靠感覺幫助可以,但盡信則不成,他想起了師父江楓的那句教導,倘若那一刻兩名玄級頭目中的任何一人突然改變了主意,自己的小命,或許已經留在沼澤之中,與淤泥和朽木相伴了。
這深邃的夜,似乎有點過於清靜了,甚至蟲豸的鳴叫聲都沒有。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在腦海之中,數道法器的光亮,便從四外靜謐的角落飛掠而出,快速織成一道密匝的大網,將江雲奇困在其中。
果然有問題!
江雲奇暗道一聲不好,卻只聽到一聲「得手了」,便感到周身一緊,四五名修士,其中包含一名玄級一名築基,已經欺身而上,還未等他動用任何技能反擊,便被困住了雙手雙腳,背後一冷,一道疑似「封靈符」的物事,已經被拍在了後心,頓時,本可自由遊走的靈力,頓時沒了回應。
竟然不是殺人奪寶?
江雲奇心中泛起一股異樣的漣漪,卻見火光四起,不同的面孔已經圍了上來,他們有的歡樂,有的憂慮,有的同情,有的嘲弄。
「大哥,原來是個雛兒!」
有人陰陽怪氣的在後面喊道,江城子被火光晃得眼前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不禁甩了甩頭,眨眼數次,才適應了光線明暗的變化,轉頭再看時,眾人前面卻是一名腰間掛著雙鉤,瘦削的男修。
「看身材瘦小,老子還以為是個女修。」那雙鉤修士撇著嘴,摩挲著並不算齊整的小鬍子,自言自語道。
「是女修的話,又會怎麼處理呢?」
「呂樹,你閉嘴,去請陳長老過來,看如何處置。」雙鉤修士面色一沉,眼中竟然浮現出一團揮之不去的苦澀。
過了一會兒,一個身著灰袍的人族男修,穿過紛紛躲閃的人群,來到近前,掏出一枚宮燈樣的法器,指揮眾人按住江雲奇,撕了他背後的封靈符,那宮燈旋即閃亮出金黃色的光芒,持續了大概有五息左右,方才熄滅。
「資質不錯,盧鉤子,你們幹的很好。」那男子甚是滿意,表揚了在場人一句,「介紹一下,在下陳昆,為『清禹宗』內門長老,現在正在為宗內招募弟子,你可願意和他們一樣,加入宗門效力?」他回頭望去,眾人原本齊整的隊形陡然散亂了一些,不少人眼中,還多了許多畏懼的寒光。
「如果不願意呢?我做散修已經閒散慣了。」
江雲奇沒聽說過清禹宗,更不知道陳昆是誰,只看得出來眼前是位築基修士,「危險預知」並未感受到任何性命之憂,他覺得或許對方也會同之前的金城派修士一樣,放自己一馬。
「不願意就是這個結果。」
陳昆回望一眼,手中隱隱有光芒閃爍,一個原本高頭大馬的健壯修士,頓時全身抽搐,倒在在地上翻滾起來,在場眾人無不躲閃,「我會親自為你種下『心魔之種』,如何?」
「好,我願意。」
江雲奇只是看了一眼地上修士扭曲的表情,便瞬間改變了主意,他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只要不被種下那不知道什麼模樣,更不知道如何解除的「心魔之種」,便可以暫時換得安全了,留得青山在才是正道,只需找機會逃走,再逃掉或者去尋師父便是。
話說,也不知道師父到底去哪裡了,現在如何。
…………
碧雲宗,浮雲城郊外的墓地之中。
更冷的風吹來,江楓和幾位徒弟,正在為新的發現,心中凌亂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