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御風宗外事執事馮太修的背書,江楓理所當然的御起逆風如意飛舟,載馮太修一同快速前往垂拱城。馮既明似乎還有其他任務在身,並未與江楓同行,這也讓江楓略有惴惴的心安寧了許多。
這傢伙辦事不按套路來,還是躲遠點好。
細想馮既明之前的所為,江楓猜測其只是想凸顯下存在感,妄圖通過強勢威壓,幫助掌門慕芊雪快速解決眼下棘手的問題,好在江楓硬抗了下來,並窺破了他的痛處,賭贏了對方不會殺掉自己取而代之,否則,在合約上被痛宰一刀是必然的結果。
是徹底折服在慕芊雪麾下,還是潛藏起來,靜待更好的時機呢?江楓看不透馮既明的真實想法,他只是感覺,以馮既明的真實實力,在御風宗,能輕易占據一個不錯的位置,進而獲得優勢的修煉資源,並且可以規避庶務纏身的困擾,雖然出身古妖冰荒雪女,但沒有資源支持,大道之路也是枉然。
不知道什麼時候宗門能反哺自己?
江楓心中暗暗思考這個很現實又很無奈的問題,不過好在這個趨勢是有的,故此,在與御風宗的談判上,即使因為實力不濟被威逼讓步,也不能過多放水,否則被搶的,可是自己和淺山宗的未來,有了這個明悟,他心中也開始琢磨起自己的談判底線來。
與馮太修的閒聊之中,江楓得知此人原本並不姓馮,而是姓馬,竟然是馬太吉的遠親,只不過他並沒有跟隨馬太吉的親眷離開寒山派,直到寒山派的地盤被御風宗吞併,馮既明才莫名其妙的找到他和幾位族人,強令他們改姓馮,並將他們安插在不同的崗位上,職位最高者,便是他這個凡俗了。
馮既明這是多麼孤立無援啊,江楓心中暗忖,從冰荒雪女的血脈來講,這幾人想必與馮既明的血緣關係已經很遠,但在無人可信的時候,還是被拉了過來,不知道他此時會不會後悔殺掉馬太吉,畢竟那是一位修士。
想必這也是馮既明在離開怒風峽谷後不久,便改變主意,暫時留自己一條命,不再謀求淺山宗掌門之位的原因之一吧,開什麼玩笑,到時候沒有可信之人幫忙維繫宗門,一個光杆掌門有什麼用?何況淺山宗又不是那種資源豐厚到可以坐在家裡數靈石的存在,不過,待他培養足夠多的親信,也許會再次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好在這馮太修是個凡俗,馮既明又沒有自己「分相術」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本領,短時間內,恐怕也找不到那麼多可信任的修士為己用,畢竟想要辨識一個人,時間是必須的要素,所以,還有足夠的時間,留給自己提升實力。
馮太修心機也不多,江楓從他口中得知了御風宗現在的大概疆域,相當於之前御風宗的三分之一,占據了原御風宗東部和東南部的大片疆域,以火雲嶺和暖赤濕地與銳金門為界。這裡原本就人丁稀少,最繁華的區域,莫過於亂石海岸邊的瀟亭城、蓮池城,此外,便是東南三城垂拱城,安塞城和南平城,以及新都霜居城。餘下的中部區域,則地廣人稀,資源稀缺,僅有兩座較大規模的城池,雖然宗門地盤達到淺山宗的將近三倍有餘,但面臨的困境,與淺山宗相若。好在凌家原本就是御風宗大族,裂土分疆之際,帶來了不少資源,短時間內問題不大,但宗門想要長久發展,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夕陽下沉時,兩人便到了垂拱城。
沒有什麼歡迎儀式,江楓被徑直請到了會客廳,御風宗掌門慕芊雪,內門長老凌飛度,還未上任,遙領職務的蓮池城城主古傳福三人已經等候多時,這三人江楓都見過,只不過都說不上熟悉。馮太修和另外兩名叫不上名字的凡俗,在這種場合,只能站立一旁。
從幾人的職位上來看,御風宗已經棄了之前文修宗門那一套制度,隱隱有向七盟宗門這種「簡政制度」靠攏的趨勢,改變很大,也很務實。
有古傳福在,慕芊雪和凌飛度只是寒暄了幾句,便等著古傳福溝通一眾事宜,此人不經意間已經到了玄級圓滿的境界,且靠近時,還隱隱有一種地級的威壓,只是這威壓並不純粹,給人一種模糊的感覺,見慣了強者的江楓,此時已經對這種層次的修士不再畏懼,這點,同寒山派議和時,不可同日而語。
估測是服用了一些丹藥強行提升的,或者有我不知道的秘辛,江楓暗忖,隨手拈起對方遞過來的合約,仔細查看。
合約的內容與馮既明給予的並沒有明顯的不同,共三款,只是措辭更柔和了一些。
第一款,御風宗與淺山宗協定,雙方保障各自的官道,向對方無條件開放,
並免除所有的關稅或類似費用;
第二款,御風宗可以在淺山宗自由成立商會,並可以將御風宗的物資,以淺山宗出產的名義,運往周圍各宗,包括但不限於銳金門,力宗,落英門,赤霞門,金城派等,淺山宗當允以配合,並全額免除上述商會所轄的商鋪商稅;
第三款,雙方互建別院,用以維繫溝通上述條款的執行,規模不低於中等宗門標準。雙方保證對合約的具體內容保密,不得透露給第三方,此合約自天元三久零三年夏七月開始執行,有效期二十年。
江楓又故意向後翻了翻,但除了白紙和籤押的地方之外,沒有任何附加條款存在,「這就完了?」
「對,只有三條,很簡單。」古傳福露出善意的笑,但曾在寒山議和見識過的江楓,可不覺得那是正常的善意。
「淺山宗的好處在哪裡?」
從條款上看,特別是從第二條來看,江楓已經初步確信,御風宗已經被銳金門,力宗和落英門聯手封殺商路,或者正有這樣的趨勢。儘管所有的物資,都可以通過儲物袋或者靈獸袋運送,並暗中運到任何宗門,但只要在商鋪裡面公然發賣,商鋪就有責任向所在宗門說明來源,故此,不論是凡俗所用,還是修士所需的大宗物資,都必然要走商路的正規途徑,否則,便只能走黑市,而大宗物資走黑市,就只能自己壓價,利潤攤薄不說,甚至可能蝕本,當然,這對屬性上佳的法器符籙並不生效,但宗門賴以生存之物,並不能靠這些稀缺品,除非檔次高到一定程度,倘若有那實力,御風宗也不用擔心此事了。
「我們可以保證在合約有效期內,保護淺山宗免受其他宗門的【 】侵犯。」
「我們淺山宗,在宗法制的保護期。」
「明暗都算,如果有人暗地裡想要對江掌門和淺山宗出手,我們也會盡力幫助。」古傳福道,「這點我們還是講信譽的,只不過不方便寫在條款里。」
「口頭約定?」
「對!」
「在瀟亭城,馮既明就想殺了我。」江楓決定告上一狀。
「誤會一場。」慕芊雪接過話頭,「垂拱城城主最近不幸病故,他現在已經就任垂拱城城主,他與江掌門的既往恩怨,我個人擔保,在合約生效期間,不會有任何麻煩。」
「好,我信你,」有了慕芊雪這句話,江楓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只不過承諾只有二十年,看起來還真是遠遠的排在墨海樹之後,「這些條款,對於淺山宗的風險太大,幫助你們遮掩並不是長久之計,力宗,銳金門和落英門的人也不是傻子,這些都需要我們想辦法,而且全免各項稅收的話,淺山宗也沒什麼好處可拿。」
「我們也可以選擇南下。」黑臉還是古傳福來唱,雖然與他的笑容並不相符。
「御風宗新立。」
江楓只拿這五個字應答,他相信御風宗的大部分精力現在都放在發展自身,以及防備與生俱來的宿敵銳金門身上,不會拿沒什麼資源的淺山宗開刀。
況且,這一方面是違背宗法制保護約定的,屬於嚴打的對象,御風宗新立,同樣有一定期限的保護期,貿然開戰,只會將自己的「免死金牌」丟掉,除非江楓先承認淺山宗是御風宗的附屬宗門,畢竟合併附屬宗門倒不算嚴格違規,但江楓顯然不會跪姿那麼優雅;
另一方面,即便御風宗輕鬆拿下了淺山宗,也只能打通赤霞門和金城派的商路,西行商路仍然被力宗制約,至於南路黑水門到魏國,本來商路就是不通的。故此,他們現在需要淺山宗這個中間商,沒有任何繞過去的辦法,除非他們願意通過亂石海內海商路轉運,再運到其他地域,這樣南轅北轍,成本高了很多,基本上沒有利潤可圖。
當然,在成為中間商後,淺山宗是否會被力宗封殺,江楓心中倒是有些惴惴,這事情可以通過余家去溝通,他心中隱隱覺得力宗只是做做樣子,並且就連做樣子的原因,江楓現在還弄不清楚,總之,他猜測不會有太多麻煩。
「淺山宗沒有地級修士。」古傳福還是把實力對比坦然說出。
「御風宗新立。」江楓還是那五個字,萬能的回覆。
「好了,你說條件。」一旁的凌飛度沒了耐心,先於慕芊雪說出了這句話。
「免稅是不可能的。」江楓說出這句話,周圍幾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幾名凡俗更是暗自吸了一口氣,「所有御風宗販運出的物資,都可以通過你們指定的商會,通過已經進駐淺山宗的各大商會買賣,轉運到其他宗門,這點沒有問題
,但稅收一律按現有規則來,我們會在每年年底,將這些稅收的五成,返還給御風宗。」
「也就是說,相當於減免一半的費用,這樣,你們的物資,在運到其他各宗時,還是有一定的競爭力,出於方便統計的原因,我建議所有的物品交割,只在大邑郡和東湖郡兩郡進行。」
有關這件事,江楓在來時已經有了明悟,想要斷然拒絕對方是不現實的,御風宗的商路被堵,即使通過走私的途徑,他們也會想辦法與自己境內的商會勾連,借他們之手運到其他宗門,這無法徹底禁絕,除非增加大量人力去查,對於淺山宗,這顯然不可能做到的。另者,古傳福說的對,淺山宗沒有地級修士,這點天然就低人一頭,對方可以想辦法給自己找麻煩,並且不觸及宗法制,自己也毫無辦法。
但「全免稅收」對淺山宗有什麼好處?白白背鍋就是為了換一個不寫在合約里的莫須有保護麼?
那豈不是距離宗門反哺自己的目標越來越遠了,故此,江楓才想出了這種特殊的「返稅」合作模式,這樣,所有收上來的稅還在自己手中,到年底才返還給對方,可以豐裕自己的資金,也不傷雙方的和氣。
這種合作模式顯然出乎了在場諸人的意料,古傳福看看凌飛度,又看了看上首的慕芊雪,五成的稅收讓利,的確接近他們的心理底線,但這種年底才返還靈石的行為,是否妥當,他心中沒有概念。
「七成!」慕芊雪說了一個新數字,「返還七成的稅收給我們,淺山宗收三成,我會約束我們的商會,遵守規則,避免私下交易。」
「好!」
有了慕芊雪的保證,江楓也不糾結,其實他心中的底線是兩成,這會場之中,就有兩名地級,壓力不能算太小,心中雖然分析的透徹明了,對方不會因為宗門新立倉促動手,但那是理性的分析,如果對方真的動手了,自己連個還手之力都沒有,話說對方如果腹黑一點,讓自己死在御風宗和銳金門的邊境上,在此種形勢下,也沒人能為淺山宗說一句話。
正如那個賣法寶兼做壞事的尹都所說,要江楓達到地級,兩人才能再聊一聊,淺山宗現在連進入到九老頭視野的機會都沒有,自然不會有人為自己撐腰,而且,撐腰也是要看實力的,他不信這場御風宗內亂,各方背後沒有九老頭成員參與,只是最後結果如何,恐怕還要等小弟們打過一場,看看結果再定,如果能貿然無規則的干涉宗門之間的爭鬥,那豈不是全亂了?縱使對於九老頭運作機制了解甚少,江楓也能多少猜測出,這種潛在規則的真諦:
有實力才有爹出來幫忙。
淺山宗現在連爹都沒有,還是認慫吧。
簽約進行的很順利,江楓拿到一份帶有慕芊雪靈魂印記的合約,當然,自己也同樣打上了了靈魂印記。值得吐槽的是,新的御風宗似乎沒什麼待客之道,對方連晚宴都沒有準備,江楓隱隱猜測這位新任慕掌門還有事情要做,宗門新立,事情多半蕪雜,千頭萬緒亟待理順,江楓沒有為其分憂的覺悟,淺山宗還有一眾事務等待他去料理呢。
不過,做了中間商,遲早會被銳金門,力宗和落英門惦記,江楓打算儘早回到羅川,和外事長老吳全忠先去落英門,把別院的事情落實,順便也探探塗山的口風,這場變亂,到底應該持什麼態度才好,在赤霞門的問題上,落英門和淺山宗算是盟友,想必對方,也會樂意為自己「指點迷津」。
「你們不要在繼續收納御風宗逃出的難民!」古傳福最後一刻出言告誡。
「我們人丁太少,哪有時間去管這個。」江楓故意把困難擺在前面,古傳福的告誡也側面說明,徒弟江城子已經將自己的口信順利帶給大邑郡鎮守沈峻茂,對方最近必然已經在此事上發力。
「至少要保證修士。」正欲離開的慕芊雪停了下來,讓了一步,「我相信你們能做到,如果不想惹什麼麻煩的話。」
**裸的威脅啊。
「好,修士的話,我們盡力。」感受到層次威壓的江楓只能再次讓步,「這個月之後,我們不會再收留御風宗出身逃到淺山宗的修士。您知道,政令下達到各地也需要一些時間。」
「哼,好自為之。」
慕芊雪並沒有因為和江楓達成協議就面色緩和,她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想必這樣子也會嚇退不少低級修士吧,江楓心中忍不住腹誹道。
不過,是時候儘快趕回大邑郡了,借著合約簽署的東風,江楓在幾人面前,公然的跳上了逆風如意飛舟,直奔大邑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