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正是鄭家的「最美新星」鄭可月,與往日不同的是,圍繞著她前呼後擁的擁躉都不在這裡,實際上,在王彥之等幾名靈級修士被家族禁足,開始洞府修煉之後,她的擁躉已經少了許多,雖然不乏有新人加入,但這個以她為核心的小圈子,似乎已經到了退熱散夥的時候。
「曉龍哥,誰也不知道,其實我心中安放的,一直是你。」鄭可月將鮮花整齊的放在墳前,低聲說道,「我只是太迷戀於被寵在手心的感覺,直到錯過了你,現在想想,我當初好任性,也好傻。」
「你就這麼突然的走了,卻丟下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
「都怪我沒用,如果當初能努力修煉進入會武八強,當時或許就可以幫你,我也沒有去求家主,讓他幫你說話,解除王長老對你的責罰。」
「你會怪我麼?」
「我知道你會在那邊一直看著我,我會好好的。」
「我已經和家主申請,去東博城歷練,待到回來,我再來看你可好?」她從髮髻上拿下一枚銀簪,仔細纏上一縷剪下的青絲,插入墳前的新土之中,又輕輕的將它掩埋,盈盈起身,消失在普賢祠搖曳的松柏濤中。
…………
暖谷郡東南,未名的所在。
黑??的洞穴中,時而傳來陣陣莫名的迴響,像是有潛伏的凶獸在磨礪尖牙,又像是蝙蝠在摩擦翅膀,如果細聽的話,水滴滴落的叮咚聲,石塊被輕輕踩踏的碎裂聲,以及幾人亂撞的心跳聲,都擠在耳朵中,真切但又虛幻,唯一可以確信的,是空氣中的濃郁的腥臭味,這說明此間曾經有凶獸居住,或者仍然潛藏於此。
吳天德將手放在前面的周旭烈肩上,故意抖動了一下,惹得後者一個激靈,「賴子,你別嚇我好不好?我還以為是歹人!」
「歹人就直接動手了,早就摘了你的卵!」吳天德掏出一枚拇指大閃爍著亮光的珠子,扔到幾人身前,那珠子隨著地勢滾落,微微照亮了幾人前方數十尺的岩洞,「放心,我聞著這味道不像新的,沒準凶獸不在家。」
「天德哥,你這都懂?」
聶小凡忍不住問道,他不像周旭烈那樣叫吳天德的外號,相反,他對吳天德很尊敬,雖然說話總是夾帶髒字,但他知道吳天德是個熱心腸的人。
「別聽他胡吹!」
趙良狄撇了一嘴,知道吳天德又在騙小孩子,不過黑暗之中,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的顏色,「大家都小心點,這洞穴到處都透著蹊蹺,別忘了,我們在洞口發現過少量靈谷散落,沒準這裡有修士潛藏。」
說到這裡,她緊走幾步,趕到眾人身前,先去探路,四人以吳天德修為最高,但趙良狄身形單薄,在這狹窄的洞穴通道之中,行動更為方便。
呼!滋啦!啪!
眾人突然聽到一陣撲騰翅膀,擊打岩壁的聲音,吳天德再不猶豫,高喊了一聲閉眼,隨即扔出一道光幕符,但見周圍漆黑的岩壁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趴伏了無數的灰色蝙蝠,那些蝙蝠仿佛剛剛被幾人驚動,有些抓著岩壁,有些還倒掛在那裡,雖然沒有攻擊幾人的意圖,但密密麻麻的鋪在那裡,不由得讓人心生寒意。
「別怕!」
吳天德安慰幾人道,「這只是普通蝙蝠,並不傷人,我們不去惹它們便是。」還未等他說完,那些原本趴伏在岩壁上的蝙蝠,紛紛飛起,直奔幾人來時的入口而去,少數低空飛行者,更是貼著發梢掠過,不停的尖叫著,轉瞬間消散在幾人面前。
呸!
吳天德趕緊打出四道清潔符,方才的成群蝙蝠,雖然沒有攻擊幾人,但幾人身上,蝙蝠排泄的污穢到處都是,甚是狼狽。
「要不我們出去吧?」周旭烈道,「這裡面似乎只有蝙蝠,再往深處探索,是不是沒什麼意義?」
「好!我們這就出去!」吳天德朗聲說道,引起洞穴中陣陣迴響,言畢,他卻突然轉身背對洞穴深處,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再悄悄指向地上一處堆積的蝙蝠糞便,那裡有一處明顯的陳舊腳印,卻不是幾人的。
有人!
四人頓時心生警兆,卻聽吳天德突然道,「哎,你們先走吧,我突然肚子疼,等出去了,我再把之前撿的那幾件法器分給你們!」
「好,那我們先走!」
趙良狄會意,和幾人拐過一道彎,便暗自潛伏在那裡,靜靜的等待光幕符的光芒消散,等到半柱香的時間,卻還沒有什麼動靜。
「真好騙!」卻聽吳天德自言自語道,「好法器能分給你們嗎?我就埋這好了。」隨後,幾人聽到奮力的挖掘聲,「這土也太硬了!」
吳天德努力的扮演著,餘光卻偷偷的瞟向四周,光幕符的光芒已經幾近消散,洞穴內正重歸黑暗,難道是我想多了?這腳印是很久之前留下的?
他雖然思忖著,懷疑自己的判斷,但手中卻暗扣了一把匕首,正當他想要真正將一件法器埋入土中時,突然聽到一聲劍氣的破空聲,他趕緊蹲伏身體,向後仰頭,同時手中另外一枚光幕符遽然祭出!
真心疼啊,這可都是錢!好在這費用是四人平攤!
埋伏的幾人早有準備,避過了刺目的光芒,一同竄了出來,卻看不遠處的岩壁上,一個顴骨高聳,雙眼塌陷的黑面老者,正一手抓在一處突出的岩石之上,另一首擎著一把藍光法劍。
被吳天德突然祭出的光幕符映照,黑面老者似乎還未習慣,不過他爭鬥的經驗似乎不少,藍光法劍護在身前,試圖僅憑聽力,判斷對手的位置。
「上!」
吳天德一聲令下,隨即甩出數枚碎石,干擾黑面老者的判斷,四人藉此魚貫而出,紛紛祭起法器,向黑面老者攻去,此人潛伏在淺山宗地盤,定然不是善類。
趙良狄的「六重劍光」速度最快,這技能她已經用的熟稔,不過第二次真正面對修士鬥法,還是略有一些生澀,六道本來應該連續飛射而出的劍光,僅有五道保持了應有的速度和節奏,餘下一枚則偏離了許多,不過她並未因此慌亂,轉身間,補了一道寒冰符,將六重劍光的缺陷補齊。 電腦端::/
周旭烈的速度也不慢,「水月狂風旗」法相的他,因為有「水月橫練」的敏捷身法加成,便徑直衝了上去,與那黑面修士鬥成一團,「霧裡清風」更是藉機施展,與趙良狄的「六重劍光」配合得相當默契,斷去了黑面修士的退路,法劍激盪間,竟然能斗個平手。
相比趙良狄和周旭烈兩人,吳天德的技能有些欠缺,事實上,他一直沒有去學技能,而是僅靠法相自然覺醒的技能「摧山雷掌」鬥法,這技能可以在接觸瞬間,讓對手局部身軀陷入麻痹狀態,但也受限於距離,故此,他只能等待周旭烈取得優勢,方能行動,不過,為了補足這個缺陷,他手中此時擎著一把鐵石弩,連續射出七八枝精鐵弩箭,其中一支更是命中了黑面老者的右腿,讓他躲閃的速度,也變得慢了許多。
這弩箭吳天德沒有淬毒,以他的修為和靈石充裕程度,一時也難以找到什麼烈性又效果持久的毒藥,故此,他便隨身攜帶了軟筋石粉,活成稀泥狀,蘸在箭頭之上,這種廉價的毒物,一般為凡俗強盜所用,會阻礙傷口癒合,倒也算是頗具實用效果。
除此之外,他手中還有十幾種仿製的法器,這些法器均為常用的投擲類法器形狀,但卻沒什麼實際效果,都是他從煉器道場管事水雲旗那裡免費討來的殘次試驗品,這些東西,一旦投射出來,沒人會想到不是真正的法器,往往會打亂對手的節奏,對於不能事事驗明真假的群戰環境來講,無往不利。
啪!
他扔出三枚六棱形的投擲法器,黑面老者一個慌亂,撤去攻勢,手中多了一把寶傘,那投擲法器卻沒有打出任何光亮,像凡品一般跌落在地,趁此機會,周旭烈和聶小凡再度欺身而上,前者更是在黑面老者腰間,平添了一道傷口。
該死!
黑面老者心中一陣吐槽,這已經是遠處那個混小子第二次投擲假冒法器了,但他沒有洞穿法器品質的本領,便不能不防,生怕對方打出真的法器來,雙方纏鬥已有一炷香時間,自己除了傷了那拿黑色燒火棍法器的小子一劍外,其餘時間都在被壓著打,這樣可不行,也不知道四虎什麼時候回來,出去找吃的,要這麼久麼?
心中這樣想著,手中便虛晃一道劍光,靈力灌注,順手又扔出兩枚二階火爆符,趁勢跳出圈外,直奔那個投擲假冒法器的小子。
先弄死一個再說!
就看你不順眼,他手中劍花舞動,施展了法劍之上的技能「亂花劍舞」,力求先擊殺吳天德。
不好!
剛剛放出另幾道「六重劍光」的趙良狄腳下一陣慌亂,她知道吳天德看上去敦厚瓷實,像個正經的近戰修士,實則是個花架子,沒修習過什麼技能,僅靠下作低俗的手段,一次次取得勝利,這老頭的這團劍光,一旦近身,定然會要了吳天德的命。
想到這,她三步並作兩步,直奔黑面修士,想要搶在他接近吳天德之前,攔住他的去勢。
說時遲,那時快!
黑面老者的鬥法經驗,要比眼前這四位高明得多,只見他再度信手甩出兩道不知品階的金光符,刁鑽的角度讓趙良狄不得不勉力躲閃,同時,他腰間一陣亮光閃動,以超越常人認知的角度,在空中硬生生騰挪了兩尺,從另一個角度向前突進,劍光直搗吳天德的胸口。
嘿!
等的就是你!
吳天德露出迷之微笑,他也沒有躲閃,直接蹲下身子,消失在幾人視野之中。
什麼?
黑面修士一個驚慌,但在空中,卻無法再次變向,只能任憑身子飛掠過吳天德原本的位置,法劍划過石壁,飛濺起無數的火花,卻突然感到腳踝被人捉住,一陣酥麻的感覺從下至上,傳遍全身,待到他試圖反抗時,兩道火爆符已經拍在了他的背上。
啪!
雖然火爆符品階不高,但勝在近距離釋放。黑面修士的背部頓時血肉模糊,還未等他翻轉身體,另一道法劍和一根漆黑的長棍,已經分別奔著他的頸部和頭部而來,眨眼間,他只感到一陣眩暈,隨即萬物都失去了色彩。
「配合的不錯!」
吳天德這才從他蹲著的坑中爬出,「嘿嘿,你以為我剛才真的在埋法器麼,我是在為自己挖洞,只是你沒細看而已。」再看他爬出的位置,那是一個覆蓋著薄如紙片木板的深坑,只是為了欺瞞對方,木板之上還故意覆蓋了不少蝙蝠的糞便,此時,被吳天德踩在腳下,泥淖骯髒不堪,他伸手在對方袍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蝙蝠糞便,幾人紛紛側目,趙良狄更是不得不打出一道清潔符,幫他清理乾淨。
「走!」幾人在黑面修士身上摸索片刻,找到一本道書,還有一枚儲物袋,將他的藍光法劍和寶傘法器也收了,才繼續向洞內行進。
此洞並不幽深,半柱香的時間,四人已經進到了最深處,這裡物品散亂,腥氣撲鼻,更有數具殘屍,看上去應是誤入此間被殺死的凡俗之人,幾人又翻了翻,找到十幾枚散碎的靈石和兩件低階法器,便重歸原路,準備離開。
「這道書應該記載的是一門邪功,而且玄級才能練!」借著寶珠的光芒,吳天德翻看了片刻,便得出了結論,「應該上交給掌門定奪。」
「怪不得這歹人不強,要是被他修煉了,我們今天都得留在這。」吳天德繼續說道,「你們看,這煉妖之術,如此邪祟,簡直不把我們當人看,算了,還是交給掌門換靈石吧,除了修煉,我還得先攢點彩禮呢!」
「呸!」只聽見趙良狄啐了一口。
「良狄妹子,是不是娶你,就不用彩禮?」吳天德突然又冒出一句渾話。
「哼,賴子,你倒想得美!」微光映照下,趙良狄沒有理他,只是走的快了些。吳天德卻幾步追了上來,一把抓住她,向後一扯,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小心,還有一人!」吳天德這麼叫著,敦實的身形突然向前猛撲,抓住了一個跳脫過來的身影,那黑影正擎著一把匕首,吳天德手中一陣微光閃現,手中發力,同時身體也貼了過去。
「天德!」
趙良狄也意識到有人偷襲,慌亂間竟然沒有叫出「賴子」的外號,她身後的聶小凡也意識到危險,下意識的將手中的黑棒探了出去,正插在對手的肋間。
「死!」幾人剛剛聽到來者一聲斷喝,隨即身形便軟塌塌的垂落,再無一點聲息。
「怎麼回事?」
趙良狄和周旭烈一齊喊道,卻見吳天德的敦實身影已經爬了起來,手中擎起先前那枚寶珠,照亮了來敵。
這是一名年輕的男修,衣衫陳舊骯髒,像是之前那黑面修士的同夥,他的肋間方才被聶小凡的黑棒,捅了一個不小的窟窿,卻沒有流血,反而像被什麼吸乾了一樣,皺縮起來,像一團爛布。
「你這法器怪怪的!」吳天德也沒深究,「以後和你爭鬥,倒是要小心。」
「我也是情急之中,力道比平常大了不少,靈力不由自主的注入到這法器之中,只感到一陣眩暈,然後就感到這黑棒,仿佛和我有了一些聯繫。」聶小凡解釋道,對於這個結果,他也感到不可思議。
「停!」吳天德止住了聶小凡的解釋,「小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說也罷,只要你心中有幾位兄弟,有宗門,這就夠了。」
「嗯,天德哥,你說的對。」聶小凡堅定的說道,「我要像您一樣,一身正氣……」
卻聽正被聶小凡誇讚的吳天德猛吸一口涼氣,「行了,行了,小凡,快幫我看看,可疼死親爹我了,還是被刺透了。」他一把撕開衣衫,只見裡面一件厚重的軟甲,正好被方才這名偷襲者刺中,胸口一塊兩寸深的傷口,與心臟只差一寸。
「叫你刺我!」
「叫你刺我!」
吳天德不顧疼痛,猛踹了地上的修士胯間數次,這才解了恨,又將他身上東西搜了個遍,將對方的袍子也扯了個精光,「讓你下了黃泉,沒有衣服穿,呸!」
「……」
眾人無語,不過剛才如果沒有吳天德的那一個熊抱,趙良狄恐怕會被對手刺中,甚至有生命危險,不過關鍵的神來之筆,乃是聶小凡恰到好處的一捅。
幾人更加小心的向洞口走去,此番,趙良狄斷後,沒有人看見,她的眼中多了一絲莫名的神采。
人雖然流氓了點,說話也粗俗,但也是不錯的,相比來此探險之前,她心中隱隱多了一些不一樣的念想。
…………
江楓那小子,也不知道把古寶弄丟了沒?
一支中型的靈舟,噴吐著藍色的氤氳之光,剛剛從北劍門出發,向西北飛去。晏殊佳並不熟練的安定好眾人,這些禮數上的規矩,如果不是師尊派了專人提前教導她,倒真是容易出醜。
這可比修煉難多了。
做好這一切,她略感疲憊,便獨自回到自己休息的小屋,拉下遮擋的幕簾,探視了一遍儲物袋,再次確認師尊臨行前交給自己的密信還在,旋即想起了這個在齊國一直不敢想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