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馮既明冷哼一聲,眉頭一皺,剎住身形,快速的下落到地表,那裡正有一灘閃著微光的水窪,與遍地的泥淖不同,這水窪周圍,鑲嵌著細碎的黑石。
「元楚,我沒看錯吧,你竟然淪落到這副田地,需要聯絡我這個棄子了?話說,這水窪有點小啊,不符合你的大氣風格。」
馮既明雖然嘴上刻薄,態度也輕蔑,但他卻還是不敢當面直呼對方為「老賊」,他背部的蒼白骨翼略微垂落,但卻沒有徹底收起,隨時都可以離開。
「嗬」
閃爍微光的水窪之中傳來一聲嘆息,點點漣漪泛起,顯露出一道蒼老的模糊面目,「冰女,你竟然願意換成男身。」
「男身有什麼不好,兩塊肉變成一塊肉,變被動為主動,幸福可多了不少。你還是少繞圈子說正事吧,有什麼事找我?我還急著離開你的道宮,免得打擾你祭煉古寶。」
「幫我一個忙。」
「哦?你的完美計劃沒成?一不小心失敗了?還是想得到更多,在下一盤更大的棋?」馮既明明知故問,還故意用嘲諷的目光抬頭看了看天頂那已然死去的天眼,那裡縱橫分布著灰黑色粗大溝壑,仿佛被巨力生生撕裂了一般。
「我試圖借用那些修士之魂祭煉我的古寶,不過有莫名的力量掠走了我的元魂之力,並且帶走了之前谷中修士死亡時積聚的戾氣,故此,我暫時無法繼續祭煉那件古寶。怎麼,雪女,你看起來很高興?」
「不敢,不敢。」馮既明向後退了一步,眼中露出些許畏懼,「元楚大人,我在您身前侍奉了一千五百年,為什麼要說如此生疏見外的話?」
「你才出去幾天,賣乖倒是學的很快。」元楚冷哼了一句,繼續說道,「我猜測,那莫名的力量,與我生前探知的那位古老存在有關,這件事情你知道。在幫你遁出這裡的時候,我曾經告訴過你。」
「元楚,在您助我遁出此間這件事情上,我可是知道感恩的,我還幫您構建了這個探索遺蹟的局,您可滿意?至於您不幸未能把握,這不能怪我。」元楚的那聲冷哼,讓馮既明變得異常謙遜起來,他擔心元楚或許還留有能制住自己的後手。
「至於那古老的神秘存在,我可以告訴您,他仍然還在那裡,在一處名曰淺山宗伏元鎮的地方,不過我雖然心中好奇,但我還是惜命的,那神秘的存在,還是等您祭煉古寶之後,親自去查看吧。」
「你做的不錯,但還是那樣囉嗦。」元楚蒼老的聲音變得越發低沉,「幫我一個忙,去把那神秘力量撕扯出的傳送門儘快破壞掉。我恐怕還需要安靜的沉寂百年,方能再度恢復力量,重新祭煉古寶。」
「百年?」馮既明遙望天際那道傳送門,「或許多了點吧?」
「如果你能早點封閉此間,我就有辦法重聚一些戾氣,也不會引發有心人的覬覦。否則,即便百年,也根本不夠。」
「理解了,原來還是讓我殺人,封閉此間,即使是您不能動手,這些人也早晚會死在這裡。」馮既明秒懂,「元楚大人,我很樂意幫您這個忙,但我可缺少封閉傳送門的手段。」
「你以為我沒看見你那『伐天之斧』麼?雖然只是件殘品,但也足以撕裂空間,幫我完成此事。雪女,不要和我討價還價,別忘了我放你走的恩情,同樣都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木賊和巨蚌可沒有你這樣的運氣。」
「我懂,我懂。不過元楚大人,既然您打算沉寂百年,或許可以臨時借我一些東西,百年之後,我再歸還您便是,怎麼樣?待您脫困,我還是一切以您為尊的。」馮既明換
了一個說法,聽起來更為順耳。
「嗬」
黑石環繞的水窪上平靜了片刻,「亂石海東部,九龍溪源頭,我曾經存放了一件秘寶,你且拿去用吧。」
「好,秘寶蒙塵可不是件好事,元楚大人,我這便去幫您封閉此間,不過能來得及幫您留住幾名修士,我就只能盡力為之了。」
馮既明輕抿嘴唇,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他不再猶豫,蒼白的骨翼陡然撐起,一個縱身飛掠,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線,直奔那藍光傳送門飛去。
…………
慕芊雪停在藍光傳送門旁邊,寒風吹散了她的長髮,她在等待那個身影出現,直到金城派的冷聽濤,秋南嘉一眾從她的身邊匆匆掠過,留下不解的眼神,衝進那傳送門,她都沒有看見凌飛度的身影出現。
該死!
為了救那個錐子臉的賤人,一定要在此間將那冰荒雪女的本命法寶祭煉完畢,才能放心離開麼?這不公平!我付出了那麼多,還不如一個躺在那裡的木頭!她心中怒意不斷的積聚,情緒也因此變得冰冷難消,不過周圍並沒有人供她宣洩情緒。
一幕幕熟悉的場景在她眼前浮現,邂逅,冷遇,背影,心痛,稜角,孤寂,難眠,但旋即被心底的一團尚未熄滅的熱火,將其點燃,焚成灰燼。
我非要把那個賤人……
她咬著銀牙,心中正要發下毒誓,卻突然看見了一個搖搖欲墜的身影向這邊勉力飛來,正是她心中熟悉的輪廓,她臉上旋即湧現出難掩的欣喜,身形不由自主的飄了過去。
凌飛度似乎還未傷愈,以他的體質和修煉功法的特別,這本不是件難事,但祭煉冰荒雪女的本命法寶,讓他極大的消耗了元神和靈力,故此,他的狀況並不好。
「飛度,我們走吧!」慕芊雪借勢挽住凌飛度的臂膀,幫助他穩住身形。
凌飛度面無表情,吸了一口寒氣,環顧一周,似乎想要記住這裡的模樣,扭頭看了俏臉微紅的慕芊雪片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甩脫她,「我們走吧,幫我去找泰老,可否?」
「好!」
慕芊雪心中一熱,她剛想提「自己救了他,按規矩必須要聽命於自己三年」的事,但遠遠看見赤霞門的地級修士曾寶駿向這邊飛掠而來,此話便被她驀然壓在嘴邊,未能說出口。
在人前還是得給飛度留足面子,男人嘛,最在意的就是這個了,她心道,輕挽凌飛度,進了傳送門。
「好一對神仙眷侶!」
曾寶駿飛近了,停在藍光傳送門旁邊,不由自主的感嘆道,「赤霞門裡就沒有能讓我動心的人麼?」他眼前瞬間浮現出一眾修為參差不齊,高矮豐腴情況不等,但還都算看得上眼的女修來,隨即一個個像泡沫般破碎。
「沒必要湊合。」
他自然自語道,「大道千年,還有的是時間,說不定有個天級大佬,冥冥之中在等著我。」他等待片刻,也未見任何赤霞門的修士前來。
「算了,我已經很盡力了。」曾寶駿低頭查看了下那枚來自力宗修士崔英桓的儲物袋,「沒有機會救你,估計掌門也沒法怪我。」
他一腳踏入傳送門,就此離去。
…………
「走也!」李大棒興奮的呼喊著,駕馭著飛毯,直奔藍光傳送門。
「我們不等下江掌門麼?」況書才不禁問道,在李大棒將江楓踢下去之後,他很想去救他,不過最終還是沒有下定決心,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他只會成為江楓的拖累。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看他不是短命之人。」
「你會看相?」
「我瞎說的。」李大棒笑道,「不過我瞎說的,多半會成真。」
「不行,我要在這裡等他。」況書才終於下定了決心,不顧手上的銅環,跳下了飛毯,當然,他存有私心的猜測,在與李大棒分隔兩界之後,自己手上的限制銅環也會失效,或許輕鬆就可破解。
「呦,夠義氣!江掌門一定欠你不少錢!」
李大棒凌空喊道,飛毯瞬間穿越了藍光傳送門的中央,不過那一剎那,他手中靈光乍現,正在下落的況書才只感到腿上一陣拉扯,那原本變短的水草,瞬間變得綿長有力,一把將他拽向了傳送門。
片刻之後,況書才已經到了一處無名山巔,再不見回去的路。
「你」
「多危險,你看,我方才救了你一命,所以你還需要幫我做件事。」
…………
「諸位師弟,我們這就出去吧,倘若此間情況有變,遇到別有用心的敵人,我們都無法離開,定會辜負老祖的囑託。」
藍光傳送門前,齊玄榕等四名齊國築基修士已經等待良久,但並未等到金丹修士晏殊佳的到來。
「或許,晏前輩已經離開了。」有人小聲的說道,但語氣並不自信。
「不可能,晏前輩如果先到,一定會等我們的。」師弟齊玄崧貌似肯定的說道,「我想在這等她。」
「自古天驕多薄命。」齊玄榕看著臉頰微紅的齊玄崧,半是感嘆半是勸解的說了一句,他並未評判師弟齊玄崧的猜測是否正確,「我決定,咱們這就離開,但可以在樂平集等待晏前輩三天,之後去留再做決定。」
雖然已經下了命令,但齊玄榕也不甘心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他的眼前浮現出那道靚麗的宮裝身影,心神竟然有些飄忽,血液流動有所加快,他本以為在這場遺蹟之旅中,或許能與這位天之驕女有些交集,無奈為了完成老祖的交代,他只能想辦法先找到諸位師弟,再直奔木賊的傳承而去,一路行來,竟然連晏殊佳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他不免有點失望,本來還想再拖延一會兒,卻看見了一名生有蒼白骨翼的妖族,正向這邊衝刺而來。
「是那個可怕的傢伙!」
他心中遺憾的情緒頓時消散,熱血轉移到他處的頭腦變得異常清明,一把拽住平素速度最慢的師弟田荃封,跳進了傳送門。
…………
「這幫人族猴子,跑的倒是快!」
蒼白的骨翼緩慢扇動,馮繼明懸浮在半空之中,「嗬,木賊的臭味還在,或許他的傳承被這些人拿走了,真是有點遺憾啊。」
「咱們要不要等一等,也不知道給老賊留了幾個人。太多總是不好吧,你說呢?」
「我不是怕留下遺憾嘛!老賊這麼慘,你說他是更慘一些對我們有利,還是早點祭煉成功那件古寶更好呢?」
「我不是囉嗦,我這不是在理性的分析麼?」他抬頭看了看天上死去的天眼,又感受了下風中的氣息,遺蹟中的變化仍在繼續,元楚還驅動著那件古寶,在不斷的讓這裡的空間持續坍塌,變小,以便更好的掌控。
「算了,各安天命。」
他掏出一把漆黑的小斧,正是元楚認出的「伐天之斧」,一隻腳踏入傳送門,同時手中靈力綻放,向空中猛力一劈。
一道黑光兀然顯現,吞沒了附近的藍光,那看起來十分穩定的傳送門似乎被傳說中的妖犬咬下了一口,頓時變小了許多,附近的靈氣,也頓時變得紊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