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速之客

  「海老,海老!」王乙慌亂的從外間跑進來,一邊四處亂找,一邊喊著江海的名字,直到江海手端兩本厚厚的帳本,出現在他面前。

  「怎麼了,慌什麼!每臨大事有靜氣,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了!」江海忍不住說了他一句,掌門這前腳剛走,王乙這毛糙的性子又來了。

  「來了個,來了個,」王乙喘著粗氣,說話也難以連貫,「外面來了個掌門夫人。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什麼?」江海吃驚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許多。

  「還有一個娃。」

  「胡鬧!跟我去看看!」江海也一樣急了,他是一直跟隨在江楓身邊的,當然王乙幾乎也一樣,兩人從未聽說江楓有娶誰家的姑娘,自然談不上什麼掌門夫人,何況還有一個娃,是誰人如此膽大,竟然趁掌門不在,冒充他的家眷。

  掌門內府的朱漆大門外,此時正站著母子二人。女子年紀不大,三十歲左右,但皮膚緊緻嫩白,保養的相當不錯,一身紫色連衣裙袍,光潔的長髮披肩,在末端束成兩股,綁著女修常用來裝扮的紅色絲帶,領口開的很大,圓潤飽滿的上圍呼之欲出,一串色澤純正,由拇指蓋大小的粉色珍珠穿成的項鍊,甚是扎眼,讓路過此處的女子,都羨慕不已。

  女子和每個經過的人熱心的打著招呼,仿佛她早就熟識這裡的人一樣,遇到願意搭話的,還能交談幾句。

  「哦,你們掌門就是我夫君了,孩子大了,我是過來投奔他的。」

  「對對對,聚少離多,還是搬過來好。」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掌門沒四處拈花惹草吧?哈,開玩笑的,不用那麼緊張。」

  只用了一會兒的功夫,掌門夫人「回到」淺山宗的事情,就傳遍了大街小巷,不少好看熱鬧的人,更是遠遠趕奔過來,想一睹掌門夫人的容顏。

  「嘖嘖,還是個修士,長得也俊俏,看不出來,咱們掌門還挺有本事的。」

  「那是,你家姑娘這下沒戲了,你瞅瞅人家那胸口。」

  「那可不一定,掌門要是想納妾,說不定也有機會呢。」

  「想不到咱們掌門藏得真深,這孩子這麼大,是當掌門前就有的呢。」

  「就是就是,沒想到咱們掌門竟然喜歡大一些的。」

  「芙妹子是後悔嫁人嫁早了,她可比掌門大十五歲呢。」隨後是一陣嬉笑和追趕聲。

  越到遠處,討論的聲音越大,話題也越出格,眾人嘰嘰喳喳,有的還趕回去叫上平日閒聊的姑嫂,過來一睹掌門夫人的風采。

  邱真真輕捋發梢,將她常常引以自傲的柳葉彎眉和含情鳳眼露出來,即使是前幾日,邱白寺還在時,也是能迷倒不少黑水門的男修的,可惜了,他們中連個有膽的都沒有。眾人遠遠近近的討論聲傳入耳中,她臉上反而浮現出更驕傲自信的神色來。

  就像她是這裡的主人一般。

  「娘,咱們這樣好麼?」她背後躲著一個有些靦腆的孩童,正是邱思田。

  「你懂什麼?」邱真真低聲訓斥道,「黑水門換了新主子,咱們沒地方去,不這樣混成掌門夫人,咱們母子怎麼辦,要是沒有靈石花,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這……」

  提起靈石,邱思田想起來江城子給他的小魚乾的味道,走了一路的口舌頓時濕潤起來,據說那東西來自遙遠的亂石海,應該會很貴吧,他舔了舔略有些乾裂的嘴唇,「娘,等有了靈石,能給我買點小魚乾麼?」

  「放心,我打聽了,他們掌門不在,只要我趁這間隙,名正言順的當了掌門夫人,你就是掌門義子了,還怕沒有魚乾麼,要多少有多少。」她正要額外叮囑幾句怎麼偽裝的話,卻見遠處人群中,擠出來一老一少兩名修士,後者正是自己剛來掌門內府時,遇到的那個毛頭小子。

  「在下江海,是掌門手下的管事,請問您是?」

  「邱真真,江楓沒和你提起我們母子的事情?」她故意沒有明確提及自己的身份,相信另外一個毛頭小子,早已和這老者說清楚,她也為此擺出略有些倨傲的神色來。

  「這……」江海確實沒聽說此事,「不知掌門是在何時和您結為夫婦的呢?」

  「這個是不久之前的事,我一直在黑水門住,黑水門發生了一些變故,想必你也知曉,故此前幾日和夫君商量了一下,過來投奔。怎麼,我夫君他不在門內麼?」

  「那這孩子?」江海心道,如果掌門真的在外面找了一個夫人,自己的確有可能不知道,但是倘若有子嗣出生,不可能不在宗內備案。何況,江楓擔任掌門也只有三年,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孩子。

  「孩子不是他的,是我的,他很喜歡,就收了孩子叫義子。現在叫江思田。」她說話間,將藏在身後的邱思田拉了出來,在背後輕輕捏了捏。

  「我義父不在門內麼?」邱思田怯生生的問道,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抬頭看向邱真真,在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嘴角嘟著,再也不敢發一言。

  「哎,你聽到了麼,那孩子不是掌門的。」

  「啊,那這女的豈不是一個寡婦,掌門怎麼好這口?」

  「就是就是,雖然是個修士,但這也有點過分了,咱們掌門可是第一次成親,怎麼能娶個寡婦?」

  「噓,別瞎說,我聽說,鄭家和丁家,都送了姑娘給掌門的,現在早圓房了,說不定都懷上了呢。」

  就在近處的江海聽著這嘰嘰喳喳的嚼舌頭,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他略微端詳了一下眼前一直保持微笑的女子,看得出來,這人修為比自己高很多,很可能到了玄級,她是否是江楓在外面的……他無法確認,只是眼前的情況,不容得他拖延,否則在這羅川的大街小巷,會有多少流言蜚語,他不清楚,但傳來傳去,一旦走樣,都可能對掌門聲譽造成不小的負面影響。

  「夫人,還請這邊說話。」江海決定先將此事應承下來,將這母子找個掌門內府之外的地方安頓好,再做安排,待到掌門回歸後,真相自然會水落石出。

  …………

  力宗,東極城西部一百五十里。

  此處附近杳無人煙,到處荒草叢生,只有一處陡峭的山崖之上,鱗次櫛比的建有多處樓閣,那些樓閣依山體而建,遠遠望去,像是附在山崖上的鳥巢一般,走到近前,可以發現那些樓閣,僅僅是通往山體內部的一些入口而已。

  蕭明真跪拜在祠堂之中,兩丈余高的白狐先祖靈像面前,焚香三柱,祈禱先祖的庇佑,她已經經過了最初的繁瑣試煉,獲得了學習「天羅風清舞」的資格。擺在她面前的,就是在未來的三個月中,在此批獲得學習資格的十九名家族子弟之中,脫穎而出,進入前八,獲得真傳。

  「小姐,據說有人舉報你,說你用了見不得光的手段,覺醒法相。」

  她剛出了祠堂,侍女小蘿就急匆匆的跑過來,小聲耳語道,在祖先之地,不論什麼身份,只能攜帶一名僕役,這位小蘿,就是她仔細考慮之後,帶在身邊的人選,之前從未在自己身邊侍奉左右。

  「哦?」

  蕭明真心中浮起一陣略有起伏的波瀾,還未說話,卻見不遠處幾名蕭家護衛已經圍攏過來,「蕭明真,有事情需要你協助調查,和我們走一趟吧。」

  「好,自當如此。」

  蕭明真無法拒絕這樣的要求,她的玄級修為在此間,興不起什麼風浪來。她只是在心中隱隱猜測,到底是誰在惡意中傷自己,或者出賣了自己覺醒法相的一些細節,不,不可能,幾位侍女都已經被她調走,到西部赤龍門的家族產業中幫忙,韓信之和蕭不厭不可能出賣自己,既然僅僅說是「見不得光」,那就沒有任何細節,只是妄自揣測而已,江楓的秘密也就不會暴露,舉報自己之人,只是覺得自己在這個年紀才覺醒法相,有些蹊蹺而已。

  詐自己麼?

  不過家族中自有識別謊言的方式,這個有點麻煩啊。她也不知道自己玄級新覺醒的技能,到底是否能夠生效。

  她的身上忽然浮現出點點幾乎微不可查的白色光點,匯成一道淺色晶瑩的光暈,浮在體表,閃現了幾次,又再次消失不見。

  沒想到玄級覺醒的新技能「心無旁騖」,避免被探測心境的能力,第一次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真是造化弄人,江大掌門,為了保護你,我可費了不少功夫呀。

  …………

  阿嚏!

  阿嚏!

  阿嚏!

  坐在飛舟之上的江楓,重重的連續打了三個噴嚏,驅散了一路祭煉法器的疲勞和困頓,整個人反而神清氣爽起來。

  「師父,有那麼冷麼?」

  江城子不解的回頭看看江楓,手指凌空指指點點,裝模作樣的揮舞作法,將逆風如意飛舟穩穩落下,並順勢化作流光,隱藏到江楓手臂之上。

  已到大邑郡。

  「花語軒」

  原來叫這個名字,倒也有趣,江楓特意在進店前看了一下店名。與正在店中忙碌的鄭可儀點頭示意,輕車熟路的到了後堂,休息片刻,鄭可儀便端了新沏的靈茶過來。

  「如果時間安排得開,今晚就幫你繼續覺醒法相。」

  「那麼急麼?掌門這次會在大邑呆多久?」鄭可儀小心的伺候著,將沏好的靈茶放在桌前,這才側身坐下,整理桌上本來就擺放整齊的花瓶。

  「我準備去峽谷遺蹟了,估計要六月才能回來。」

  「這……」伊的手明顯抖動了一下,她小心的放下著手中的花瓶,默然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紅布小包,層層疊疊打開,呈到江楓眼前。

  「這是我一直保存的『福佑香囊』,掌門路上帶著吧,可保平安。」

  這是一枚紫色的繡著銀色絲線的香囊,上書「平安」二字,內里裝著散發馨香的各色花瓣,紅色細線束在香囊之上,串著幾枚不知名的各色小珠,上面還帶著體表的溫熱。

  「有心了。」江楓順勢抓起她的手,將她拉到了近前。

  凝望著,兩人四目相對,她的眼神中,閃著火熱和不舍的流光。

  …………

  江楓在鄭可儀體內,再次分離出一種殘法相,其貌不揚的「黃羽鼠山雀」,這是一種馴獸類殘法相,但鼠山雀通常品階很低,很難成為妖獸,故此算不得上乘,餘下的就只有「五指飛空爪」和「紫雲夜光草」,一個偏重於戰鬥,一個偏重於輔助,倒是有些難以抉擇,他打算將這個問題留給鄭可儀自己決定。

  當然,這必須要等待她的身體復原,並保持在良好的狀態下。

  經過四次的提取,鄭可儀法相外圍的白霧,已經變得稀薄了很多,這是法相空間瀕臨崩潰的先兆之一,雖然並不絕對。但急於提取,風險會加大,或許要等待很長的時間方可,甚至要提前補充一些有助於法相健壯的天材地寶才行。

  他原本想要去鎮守府看一看,並與沈茂峻談談當年繼位掌門的舊事,不過當他路過余小正的「黑驢張」分店時,卻在牆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符號。

  有「灰衣」小隊的成員回應我了?

  這符號清晰而簇新,應是剛剛刻上去的,他立刻改變了主意,打算留在此處,看看究竟是誰,接下了自己的委託,於是,他保持著江小白的模樣,偽裝成路過散修的樣子,在附近若有其事的遊蕩。

  「小白,別來無恙啊?」

  他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