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那點破事兒。」
吳全忠小聲嘀咕道,神色越發尷尬,嘴角不停的抽動,欲言又止,「三兒媳和四兒媳過來鬧,說我偏袒老大家的吳天德,你說這孩子都會武八強了,能不費靈石麼,他們家兩個孩童,又沒覺醒法相,非要和吳天德比,你說這不是無理取鬧麼?」
「家務事難斷啊。」江楓安慰了一句,至於三兒媳和四兒媳是誰,他沒印象,自己沒成親無子嗣,理解不了這些煩惱。
吳家的子嗣在幾家裡面算多了,吳全忠有六個兒子五個女兒,子又生孫,「天」字輩的男男女女就有十八人之多,天天吵來吵去,在門內也算是小有名氣,不過吳家的女子好生養,容易誕下修士子嗣,在宗內也一樣小有口碑。
「讓他們出來,我看看。」
吳全忠嘆了一口氣,進到內宅,不一會兒就出來兩個毛頭小子,身後還跟著兩個哭哭啼啼的婦人,想必是他們的生母,吳全忠提到的三兒媳和四兒媳。
姿色一般,江楓轉而看向兩個孩童。
兩個少年一個十歲,一個十一歲,膚色白嫩有光,分別是四法相和五法相,看法相的健壯程度,應該用過不止一枚「羽龍化清丹」,不過從法相的均一程度來看,用再多估計也是枉然。
「你們羨慕吳天德?」
兩個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前答話,最後都一齊轉身看向身後的婦人,看起來,過來鬧並不是他倆的主意。
「掌門,你評評理,老爺一個月給吳天德二十枚一階靈石,而我們家天拓,只有兩枚,這也差的太多了吧。」其中一個高顴骨的年輕婦人張口說道,「天拓正是覺醒法相的關鍵時候,只有這點靈石,根本不夠用。」
「吳天德是修士,而且是會武八強。」江楓淡淡的說道,在他看來,吳全忠做的完全正確,沒道理有修士不去培養,還要慣著凡俗,一碗水端平。
「掌門,不能這麼說啊,我們家天拓覺醒法相後,也是會為宗門出力的呀!」
「用過『羽龍化清丹』了吧?」
那婦人臉色一變,小聲的說道,「用過了。」
「簡直胡鬧!」吳全忠聽到這個,頭一甩,臉有慍色,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和你們說過多少遍,不到十二歲不要胡亂用那東西。」
「老爺!我們這也是為了吳家啊!」另一個婦人原本與高顴骨婦人並不對付,此時也不得不嘴軟,一起跪下求起情來。
要說四法相和五法相,天生並不算太差,經過江楓長期觀察,法相少於五種,基本上天然會有強弱之分,在十二歲之前,有些較弱的法相可能會自然凋零,這樣變成雙法相或者三法相,再使用「羽龍化清丹」,會有概率令其中一枚脫穎而出,進而覺醒法相。
但早早就使用『羽龍化清丹』,通常被認定為是大忌,這是千百年來的經驗之談。依江楓分析,這種丹藥,對於還在成長初期的法相來講,有極大的促進作用,會抹殺他們之間本來的差別,讓覺醒法相變難。
江楓不是不能出手使用「分相術」幫助這兩名孩童覺醒,侍女鄭可儀一個人的法相,無法滿足他快速摘取法相,煉成七角灰晶和新魂器的目的。但吳家和趙家不同,趙家最初沒有修士後裔,而且當時自己急於尋求趙文君的支持,故此火線出手,幫助趙良狄覺醒,而吳全忠吳家,並不缺少修士。
最為重要的是,無功不受祿。
這樣簡單粗暴的幫助他們覺醒,只會害了他們。倘若沒有原則的出手,不考慮自己暴露逆天的「分相術」的風險,大可以老神自在的坐在山門之外,讓宗門內的各家子弟,一一排隊站好,自己出手幫忙覺醒就是,那淺山宗,用不了幾年,就可以成為周圍宗門內修士最多的存在。
這樣的修士,不要也罷。
沒有嚮往大道的堅韌心性,沒有為宗門出半點力的念頭,沒有自己奮鬥賺取哪怕一枚靈石的想法,只會到老爺子或者家主那裡哭哭啼啼,只會在掌門面前訴苦跪求,互相攀比,倘若大道是可以跪出來的,那自己也去跪好了。
「給你們指條明路。」
江楓也不想去斷誰對誰錯,外事長老吳全忠本身性格就是個老好人,在家中更是如此,要不是他長期給晚輩慣出「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毛病,也不至於家中天天鬧來鬧去,雞犬不寧。
「大邑郡和東湖郡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你們可以各選一個地方,以三年為期,如果沈鎮守和周鎮守,根據你們的表現,能夠給你們寫一封推薦信的話,我可以幫你們覺醒法相,覺醒的靈丹我來想辦法,一如趙良狄故事。」
「考慮清楚了,就和你們老爺說。去不去自選,倘若不去,不可以再來這裡鬧,否則趕出宗門!」
「到時候,你不能去沈茂峻和周星那裡求情。」江楓轉頭對吳全忠補充道。
「是。」吳全忠臉頰微紅,斷了那點小念想。
…………
無功不受祿。
江楓想著這句話,信步到了兵爭司,執事皇甫潤生正在操辦公文,見掌門江楓過來,趕緊過來行禮,以他的印象,江楓擔任掌門以來,還是第一次來兵爭司。
「新的招募計劃,進行的如何?」
「已經在各鎮張貼了榜文,應聘者很多,都在校場中,正在進行第一次篩選。」
「辛苦了。」
「這是屬下應該做的。」皇甫潤生事務繁忙,心中想問問掌門此行的目的,但想起來或許這樣有些唐突,萬一是掌門隨便走走,那就尷尬了,不過他看看尺厚的公文,還是希望江楓聊幾句就走,而且校場上的不少事情,還等著他去定奪。
「原有的忠勇,是否有有功之人,遴選三人,叫到這裡來。」
「這……不知道掌門此舉,是為何意?」皇甫潤生性格沉靜,本不想多問,但此時原本六十名老兵,都在校場忙著遴選新兵,正是忙碌的時候。
「獎勵有功之人。」
這句話讓皇甫潤生頓時心中一凜,上次六司會議,他原本以為掌門所言,可能需要等到一年半載之後,如今行動竟然如此之快,雖然並沒有十名那麼多,但對於老兵來講,三名已經不少了。
「是!」他斬釘截鐵的說道,如股勁風般快速飛掠出門,不一會兒就帶回來三名身材健碩,膚色彤紅黝黑的老兵。
說是老兵,確實有點老。
其中兩名都已經是花甲之年,但長期在兵役司任職,身體還算硬朗,另一名三十多歲,應是加入的時間略短,但遴選三人之中有他在,說明要必有過人之處。
「全東見過掌門!」
「牛勇見過掌門!」
「花百千見過掌門!」
三人都穿著兵役司特製的便於行動的緊身勁裝,依次行禮,莊重而整齊,沒有普通凡俗的敬畏,或者部分修士嘻嘻哈哈的樣子,不得不說,皇甫潤
生帶的這些老兵,還是不錯的。
九法相,三法相,五法相。
而且從法相的健壯程度來看,均沒有人使用過丹藥,要說肯在兵役司當苦差的,多半是窮人,自然沒有額外的靈石購買丹藥助力覺醒。
「皇甫執事向我推薦了你們,作為有功之人,應受嘉獎。」
江楓掏出十五枚二階,分成三堆,擺在他們面前。這個數量足以讓他們的家眷過上不錯的生活,比如改善下居住條件,或者置辦一些略好的雜用,倘若還沒有娶親,也可以選個門當戶對的良善姑娘,或者送幾名孩童進入蒙學,多讀幾年書,倘若沒能進入六司或者覺醒,還有餘錢為他們置辦些小買賣。
「兩個選擇:一,每人選一堆靈石,改善下生活;二,我幫助你們打通大道之門,助你們覺醒。但要說明,以你們的資質,要服用多次丹藥,而且你們年紀大了,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多謝掌門賞賜!」
九法相的全東第一個站出來,小心的拿走了靈石。「老朽年紀大了,即使覺醒也不能為宗門效力多年,我會用這些靈石送兩名孫子去蒙學,希望他們將來為宗門效力!」
牛勇也如此,欣喜的拿走了靈石,「老朽不才,還沒有娶親,多謝掌門!」他臉色微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老樹開花,心中的歡喜溢於言表。
「掌門,我選擇覺醒。」最年輕,在凡俗中也早已不算少年的花百千最後說話,但他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成親了麼?」
「還沒有。」花百千朗聲道,「宗門一日不靖,不敢成家!」
「不用那麼極端,我們要成就的是千百年的大業,不可無後。」對於這樣的熱血青年,江楓還是要勉力一下的,他拍拍對方寬厚的肩膀,伸手將五枚中的靈石拿出來三枚,交給皇甫潤生,示意他收下,餘下兩枚交給一臉驚異的花百千。
「等服下我為你配置的第一次丹藥後,如果你能活著,就找個姑娘先成親。以你的資質,可能需要服用四次丹藥,間隔不能少於半個月。」
「是!」
花百千低下頭,恭敬的接過兩枚二階靈石,待到抬起頭時,忠誠已經刻在他彤紅滄桑的臉上。
…………
清心符,安神符,清潔符。
依次施展,這已經從一種儀式需要,變成一種習慣。
江楓靜息調養,打坐恢復靈力,「分相術」現在他早已熟稔,無需耗費太多元神即可恢復,從花百千的體內,他成功摘取了「寒枝麥芒」殘法相,這是一種生產類法相,在兵役司任職,並無太大用處,反而應該留取戰鬥法相,比如五法相中的「寒鐵箭頭」,雖然品質不高,但算做戰鬥類,是完全沒有任何懸念的。
話說挑選法相來摘取這件事,似乎還遙遙無期啊。浦江鎮的事情,從開始建設醫館,到最後站穩跟腳,並開始暗中摘取法相,至少要三個月的時間。而現在每次摘取法相,都是為了其他的目的,不論是侍女鄭可儀,還是老兵花百千,均是如此,這是培養忠於宗門,同時忠於自己之人的需要。
魚和熊掌,不可得兼。
將手中一本看起來很厚,但留白很多,誠意欠缺的「胡大版法相識別五十講」放在案頭,江楓拈起另外一封匆匆送來的傳信,仔細閱讀起來。
這是一封來自金城派掌門蘇黎清的親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