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帶來的啤酒,哥仨去大屋炕上睡下了。
而方星河則把初一的教材整理出來,分門別類的擺在小屋書桌上。
他家是一廳兩臥廚房後置的格局,大屋有炕,有沙發,有茶几,有電視櫃和電視,如果再往前推5年,生活條件算得上相當不錯。
不過方星河的父親去了一趟南方之後,就魔怔似的要去漂亮國賺大錢。
直接去,去不了,於是那個男人在一個漆黑的夜裡偷渡去了南韓。
最開始的說辭是外面容易賺錢,賺到大錢好給小方母親治病,但這男人一去就杳無音訊,叫人以為死了,可是分明有同鄉看到他在那邊過得很是放浪滋潤。
方星河不能理解,只是對小方的憤怒感同身受。
夜深人靜,他攤開稿紙,帶著情緒寫下了三個題目。
《狗日的青春日了狗》
《性、暴力、和謊言》
《13歲零9785天》
分別起了綱,他反手又把第三個題目劃掉了,改成了《又是很想長大的一天》。
前兩篇文章,單看名字,便能感受一股子犀利、粗野、暴躁、蠻橫、叛逆……
總之,不同尋常的氣息撲面而來。
然而方星河並沒有隻顧著發泄情緒,實際上,《青春》一文中是他本人對於青春期的回顧式洞見,《謊言》則主打對於因性而情式流氓婚姻的嘲諷。
想靠一兩篇作文在新概念刊發後揚名,就必須把衝擊力拉滿。
做個比喻:別人都在斯斯文文的寫著青春幻想,而方星河則是開著泥頭車橫衝直撞,不管路上是誰,全TM撞飛。
最後,把評委都給干稀碎,這事兒就成了。
但是為了防止主辦方不敢過稿,還得安排一張安全牌。
《又是很想長大的一天》就是用來保底的。
上面那兩篇,炫就完了。
最後這篇,用超維視角觀察當前時代,淺淺文藝一番,也不賴。
定下整體思路,再起了個草稿,方星河以為能夠一口氣搞定,結果才寫了個開頭就困得不行,兩眼皮開始瘋狂打架。
「嚓,這耐力,有點對不住這張臉了……」
方星河蓋好稿紙,去廚房給土灶添了塊蜂窩煤,回大屋往被窩裡一鑽,三秒入眠,睡了個昏天暗地。
結果等他起來的時候,那三個懶逼還在冒著鼻涕泡泡,於是他又開心了——
「哥們的耐力雖然不咋地,但是恢復力強啊!」
想想忽然又感覺不對,如果耐力是時長,那麼恢復力就是次數,怎麼看都是前者更重要吧?
不行!
趁著尚在發育期,得多吃多鍛鍊了。
洗臉刷牙,出門在院子裡站了個武當太極樁。
起式、行功、收樁。
小方的身體底子相當不錯,堅持了15分鐘,站得渾身微微發熱,很有感覺。
別多想,這可不是什麼只殺敵不表演的國術,就是一點基本功而已。
在後面那個時代,各種道家樁功、八段錦易筋經、金剛長壽功等等法門早就褪去了神秘面紗,在白領和中老年群體中盛行。
練透了也不能打,對身體很好倒是真的。
武當三豐派太極樁的特殊之處在於,它是武當太極的基礎。
太極到底有多少派別,方星河也搞不清楚,反正只要抻筋拔骨、活躍氣血、健旺精神的功效能發揮出來,隨便哪派都中。
汗出透之後回屋一擦,健康活著的感覺頓時充盈心胸,很爽。
然後就開始餓得慌。
13歲少年的健康身體,真的很麻煩,但也鮮活,充滿生機。
「起來起來!」
方星河到大屋裡扇醒仨小弟,催著他們起床:「趕緊的,琢磨口吃的去。」
誰都不會做,只能出去吃。
晃晃蕩盪找食的功夫,三個小弟在後面嘀嘀咕咕。
「老大咋回事?」
「不道啊……」
「莫名其妙的忽然不睡懶覺了,亢奮什麼呢?」
「那還用想?發春了唄!」
「草!小聲點!你想死別拉上我們。」
「誰?沖誰發的?」
「盧婷婷和房雨婷唄,跑不了她倆。」
「屁!不可能是盧婷婷,她心裡只有我!」
「你特麼真是……你跟盧婷婷搭話,她回應過嗎?」
「你不懂女孩子,好女孩都害羞!如果不是對我有好感,那我跟她嘮嗑時她為啥總臉紅?」
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的方星河瞥了黨濤一眼,頓時有點忍不住笑:「你纏著人聊天的時候總特麼伸手掏褲襠,別說盧婷婷了,盧婷婷她媽看到了都得臉紅。」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劉富和於小多這頓爆笑啊,嗓子眼都快要笑劈叉了。
「我不是!我沒有!我、我……」
掏襠漲紅著臉一頓解釋,發現解釋不清楚,最後只好頹然承認:「我也不想,可我總癢……」
劉富一步躥出去3米遠:「我艹!你踏馬是不是長了什麼奇怪的小東西?!」
「沒有!」掏襠憤怒極了,「老子只是汗多!草你打野的!」
方星河大約明白了,給出了解決意見:「以後換四角褲衩,要純棉的。」
「管用嗎?」
「管用。」
於是掏襠又重新開心起來:「我就知道!只有我自己沒事掏一掏,別人都沒碰過,怎麼可能長東西呢?」
劉富忽發奇想:「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總把擦腚紙摳破然後也不洗手就去掏襠?」
「不可能!」
掏襠只堅定了一秒,隨後心虛氣短的看著方星河:「不能吧,哥?」
方星河頭疼極了,用力一拍腦門:「以後你可注意點衛生吧!」
這個年代的小孩啊……
有爹有媽也跟野孩子似的。
打打鬧鬧,然後在巷子口吃了頓油條豆漿大肉包,方星河開始給他們安排活兒。
「暴富,去找你姐把初三的全套課本都借來,我要用。」
掏襠一副看瘋子的眼神:「哥,你要幹啥?學習?!」
「嗯,不想混了,學習。」
方星河回得很平靜,哥仨面面相覷,眼麻手麻,囁喏難言。
方星河懶得解釋,只是敲了敲桌子:「暴富?」
「啊啊……」劉富驚醒,胖臉堆笑,「好嘞!那啥,練習冊要嗎?」
「要。」
方星河轉頭又看向那倆貨:「你們誰去房雨婷那兒,把新概念比賽的完整文件給我借來?」
「我去!」
於小多的聲音都沒落定,人已經竄出去了,喊聲遙遙傳回來:「哥你在家裡等我!」
他給方星河辦事總是那麼積極,生怕自己多餘。
而掏襠一聽到要看書,萬念俱灰,急忙起身開溜:「那什麼,每個周末盧婷婷總是很需要我,我得去看看她……」
方星河沒攔他,擺手放行。
等到掏襠匆匆跑掉之後,劉富湊過來悄悄道:「他吹牛逼,盧婷婷喜歡老大你。」
神經病。
十三四歲,你們懂個屁的喜歡?
方星河再次擺擺手,把他也攆走了:「干你的活去,抓點緊。」
「噢!那下午見。」
下午的時候,劉富果然騎著車帶來了一大堆書本,而於小多更是早早的把房雨婷的貼錄本帶了過來。
方星河叮囑他們最近少來呱噪,開始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