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一層的燈光通亮著,許久沒過來居住的緣故,很多房間都緊閉,看著清冷乾淨。
溫樹臣讓保鏢過來收拾出了兩間房,又送來換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他氣定神閒的待在客廳沏茶喝,而賀青池把情緒失控的曲筆芯帶到了樓上的客臥里。
關上門,再也沒有外人看,曲筆芯坐在床邊,微垂著腦袋,色澤烏黑的齊耳短髮也凌亂了,小巧蒼白的臉蛋上,硬生生忍下的眼淚不爭氣從眼眶裡直直砸落下來,抿緊了的唇也在發顫著。
賀青池見了,去把窗戶也關緊,淡金色的帘子拉上,這樣一丁點兒聲音也傳不出去,她緩緩轉身平靜的問「我要不要出去幾分鐘」
曲筆芯抬手快速擦去眼睛的淚,仰著頭,呼吸抽了好幾聲。
賀青池不知道做什麼表情,等她情緒稍微冷靜了,才遞了張紙巾過去「沈亭笈身上有擦傷,沈復帶她去醫院了。」
「我知道。」曲筆芯紅著鼻尖與眼眶,聲音卻透出殺意「是我推的。」
賀青池很複雜地看著她「你下次動手,能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
當著沈復的面動手,她是怕自己輸的不夠慘
「那小賤人朝我笑,我怎麼能忍的了」曲筆芯委屈是受不住了,盤踞在胸口的委屈和憤怒都仿佛找到了傾訴的對象,咬著牙說「我進別墅的時候,她就坐在沙發上,一字不說。我問沈復在哪裡,她朝我笑他媽的還笑」
「沈亭笈不會說話。」賀青池提醒她。
但是也知道恐怕沈亭笈是故意朝曲筆芯笑的,包括方才那一幕。
曲筆芯聽到這句,像是沒力氣倒在枕頭上,看起來很沮喪且狼狽。
賀青池很少會看見曲筆芯這一面,這個女人要面子,還爭強好勝,平時都是拿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現給大家看,就算哭,也多半是故意裝可憐博取家中長輩憐惜,很少這樣情真意切的哭一場。
她剛要走過去,先聽見了曲筆芯低低哽咽的說「我十九歲遇見他後,心裡就再也裝不下別的男人了,花了整整四年的青春時間,給他錢,陪他創業,親眼見證著他從最底層爬上來,就算他事業遭受過打擊,我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他這個人」
「沈復他怎麼能放棄我。」
說到最後啞了聲,曲筆芯眼角處溢出了一顆晶瑩的淚水,很快滑落在枕頭上消失不見。
賀青池慢慢地走到床沿坐下,抬手要覆在曲筆芯顫抖的肩膀,又頓了下來,說「我也不好勸你什麼,沈復的事,你最好和家裡攤牌,以免曲家在江城的資源繼續被他利用。」
曲筆芯突然抬起臉蛋,還有淚痕「我爸會打斷他腿的。」
「他四年裡都不碰你,你真的認為是正常嗎」賀青池想搖醒她腦袋。
曲筆芯嘴巴動了動,卻再也無法說出沈復是憐惜她身體這種自我安慰的話了。
賀青池分析給她聽「你頂著未婚妻的名分跟他生活了四年,現在又領證成為合法的妻子,而沈復天天面對一個年輕鮮活的女人身體,卻能始終保持著冷靜。他倒是也想做個人,知道騙了你的感情外,不會輕易動你。」
曲筆芯此刻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打擊。
被自己未婚夫自己新婚丈夫這樣冷淡對待,簡直是白做女人了。
她企圖挽尊,跟賀青池說「沈復吻過我。」
「不然怎麼哄你拿出嫁妝給他創業」賀青池輕飄飄回了一句。
曲筆芯被懟的啞口無言,指尖緊緊抓緊了枕頭一角「我不會放過那個啞巴的」
賀青池怕她又滿血復活跑到醫院打人,放輕聲說「今晚你再鬧沈復也沒時間搭理你,先在這冷靜睡一晚,明天想怎麼鬧都隨便你。」
「你讓我今晚就干坐在這裡,讓那個啞巴霸占沈復一整晚」曲筆芯想到沈亭笈的笑容就來氣,牙齒都快被她咬碎了。
「那你也學她摔一身傷試試外面二樓反正也摔不死你,頂多瘸腿殘廢,這樣你和沈亭笈正好兩個都殘疾,看看沈復能憐惜誰一點」
賀青池諷刺起人來,臉蛋是沒有笑容的。
曲筆芯瞬間就沒了聲,很不甘心。
她重重朝枕頭一躺,還不忘把賀青池也拉下來「今晚你陪我」
賀青池就算不想陪她,也被抱住腰跑不出房間。
兩人一前一後洗了澡,換了乾淨的睡衣躺在客臥這張雙人床上,比起她漸漸有了困意,曲筆芯今晚算是徹夜難眠了。
她抱著被子翻來覆去,沒停幾分鐘就開始伸手去搖晃安靜側躺在床沿的女人,把手機拿給她看「沈復連一個電話都不打過我,他真的不打。」
賀青池強撐著一絲清醒,被屏幕的強光照得眼睛都快睜不開,隱約看清上面的時間。
都快凌晨五點了,還差十分鐘。
「他可能睡下了。」
「睡下他跟誰睡下」曲筆芯滿腦子都是自己被綠的畫面。
賀青池艱難地在這張床上躺了十分鐘,最後放棄了,抱起枕頭起來。
曲筆芯看她下床,瞪起雙眼問「你去哪裡」
賀青池找到地上的拖鞋,然後很平靜說「我去隔壁跟溫樹臣睡。」
她不想十分鐘就被這個女人搖醒一次。
曲筆芯整晚都眼巴巴看著自己手機,就盼著沈復能打一通電話過來,哪怕是發條簡訊解釋也是,而這些都沒有,她又悶悶地躺回了床上,看賀青池離開房間,氣得把檯燈也關了。
漆黑一片,四周也終於靜了。
外面,賀青池抱著軟綿綿的枕頭,朝隔壁走了幾步,手握著門把輕輕推開了緊閉的房門,裡面安安靜靜的,窗簾只擋住一半落地窗,即便不開燈,視線也看得清楚環境。
她無聲打了個哈欠,趿拉著拖鞋朝中央那張雙人床走去,然後掀開被子一角,慢慢地躺了上去。
身旁是熟悉的男人軀體,被子間還有他清冽好聞的乾淨氣息,就更能引得賀青池熟睡了,濃翹的眼睫毛合上,下意識地朝他靠近了一點點。
幾乎是同一時間,溫樹臣手臂就已經把她摟在了懷裡,動作自然,就跟抱小孩一樣。
「是我吵醒你了」賀青池額頭貼著他鎖骨處,帶著困意,輕輕嘟噥了幾聲。
溫樹臣手掌在黑暗中摸索到她臉蛋和耳朵,指腹下一抹極為柔軟的觸感,讓他嗓音也跟著低柔「怎麼跑我這裡睡了」
賀青池暫時放下跟他的變扭,比起睡眠,這些都是小意思了。
她困得提不起精神來,腦海中只記得他問什麼,就跟著回答什麼「曲筆芯不睡覺,我要睡。」
溫樹臣見她實在缺睡眠,連他吻她都沒什麼反應,於是也很善良沒再鬧出動靜「睡吧,明天我幫你跟劇組請假。」
有他這句話,賀青池也放心了。
她臉蛋又朝他懷裡貼了貼,以前不知道,也沒多大感覺。
現在才發現原來躺在他懷裡睡覺,是這麼舒服,比她一個人躺在劇組酒店冷冰冰的床上要好多了。
第二天上午,十點鐘之前二樓都沒什麼動靜。
只有溫樹臣獨自悠閒地坐在餐廳里,而他對面,這次坐的不是賀青池。
「曲小姐,這是您要喝的陳記老牌豆漿。」旁邊宋朝開車跑了幾條街,終於給這位姑奶奶買了一杯她點名要喝的豆漿,見溫總也沒說什麼,只能忍著伺候著。
曲筆芯接了過來,手指碰了碰溫度,開口問「少放糖了嗎」
「少放了,一杯豆漿要熱的,少放糖。」宋朝都記在了腦門上,心想平時沈復在家是怎麼伺候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連早上喝個豆漿都要專門指定喝誰家的。
「我從小就喝陳記老牌豆漿長大的二十三年每一天都沒變過。」曲筆芯心滿意足喝到想喝的,也賞了句話給宋朝,免得他逞強擠出笑容。
宋朝咦了一聲,看了眼氣定神閒坐在餐桌前看報紙的溫樹臣,忍不住地問「曲小姐,你不是離開了江城四年嗎,那這四年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這話帶有一丟丟的諷嘲意味,曲筆芯難得不計較,喝了口豆漿,情緒瞬間低落了「沈復花重金讓陳記老牌豆漿在外面開了連鎖店,讓我每天早上都有新鮮的豆漿喝。」
「」宋朝聽了想一巴掌扇死自己,提這個幹嗎
「後來我們重回江城,他投資了陳記老牌豆漿一筆資金,讓這家早餐連鎖店遍布了整個江城,這樣我想喝的時候,無論住在江城哪個角落頭裡,都能喝到。」曲筆芯笑了聲,心臟處隱隱卻有些難受。
往事越是印象深刻,越是讓她甜蜜,現在回想起來就心如刀割。
宋朝乾巴巴的感慨道「沈總對你真好啊。」
「是好,好到背著我在私底下養女人。」曲筆芯眼裡笑盈盈的,已經沒了昨晚失控的一面,好似休息了幾個小時,天亮了,她也恢復以往的精神樣貌。
宋朝不敢接這話,默默地把眼神遞給了溫總。
仿佛也在暗示曲筆芯你問他,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