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柔柔的清木香,鑽進鼻腔,我的呼吸,陡地變得不穩,的確藥毒,還未清除乾淨。
但是,比起下午,已經是好太多。
至少,我還能控制自己,我意識是清醒的。
我一把推開了他。
陸宴臣可能是沒想到,我會這麼排斥他,猝不及防,身體滑了出去,險些跌到了地上,他穩住重心,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而因為推他,扯到了腿上的傷口,我輕輕呻吟了聲。
他的目光,下意識看向我大腿。
我雪白細嫩的大腿,細細長長的血痕,交錯著,上面甚至還掛著血珠,看著,特別難看。
我正要伸手捂住。
陸宴臣扣住了我的手,眼眸中,似有心疼閃過。
喉結滾了滾,似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來,轉身,去拿了盒藥膏,沾了藥膏的指尖,在我受傷的地方塗抹,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那專注的神情,溫柔的神色,是我從未曾見過的。
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然被他的溫柔所迷惑。
他的溫柔與疼惜,是我曾經窮盡一生也想得到的。
然而,現在,我早斷了那樣的企盼。
我不動聲色,安靜地看著他為我抹藥。
抹完藥,他說,「以後,注意點。」
怎麼注意?
我張了張唇,想問。
終還是吞下了想問的話。
也許是他以為我會擔心陸雪艷,再作妖,便說,「放心,以後不會了。」
「沒有以後。」
我的聲音,堅如磐石。
陸宴臣深深注視著我,然後,他的手,摸上了我的細腰,指尖輕輕摩挲,我克制自己異樣的感覺,儘量不讓自己表現出一絲對他的渴盼。
我的淡定,他或許很失望,撫摸著我軟腰的手,緩緩向前,落到了我腹部上,「萬一,這裡有了咱們的孩了呢?」
孩子?
我一驚,莫不是他知道我懷了孕,才會這樣試探我。
想用孩子打消我離婚的念頭,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打消他的念頭,「就算是有了,我會把他生下來,自己養。」
陸宴臣覆在我腹部上的手,猛地一頓。
他愣了愣,然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在儘量壓抑著怒氣。
「想讓我的孩子,認別人當爹?」
我的沉默,代替了回答。
陸宴臣嘴角抽了抽,出口的話,帶著警告,「休想,阮深深,別做春秋大夢。」
我安靜地與他對視,他的那雙眼睛,特別深邃漂亮,而無數的夜晚,我曾在這雙眼睛裡迷失自我,一敗塗地。
但是,現在,我清醒得很。
我聽到自己出奇平淡的聲音,「我知道,你陸宴臣從來不是失敗者,無論商場,或是情場,你我之間,沒有輸贏,只有不愛。」
陸宴臣扯唇笑容,那笑容,顯得特別苦澀。
像曾經的我。
「收起你的那些小九九,我陸宴臣的婚姻,沒有離異,只有喪偶。」
他霸道的宣誓,我並沒放在眼裡。
那晚,四年來,他沒去書房,而是早早洗漱。
洗完後,就躺在我身邊,刷起了抖音。
他去洗手間時,出於好奇,我拿起了手機,發現抖爸爸為他推送的內容,全都是財經內容,偶爾也有哲理方面的。
我忽然就想起了倪雪直播,陸宴臣為她打過賞,金額還不少。
我在陸宴臣關注的好友里,並沒找到倪雪抖音號。
難道陸宴臣還有小號不成?
大號與小號,一般是有關聯的。
我點了切換鍵,屏幕上顯示,只有這一個抖音號。
有人冒充陸宴臣抖音,為倪雪打賞?
突然,我就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好笑。
就算不是陸宴臣,又怎麼樣?
那晚,陸宴臣第一次抱我抱得很緊,像是深怕我要離開他似的。
東方剛露出魚肚皮,我便醒了。
旁邊,陸宴臣的睡顏,很安詳,那張熟睡的臉,沒有任何攻擊性,像個沉睡的孩子。
說也好笑,四年婚姻。
第一次見識到他的睡顏,卻是在分手之際。
我梳洗好,去衣帽間,挑了套乾淨的衣物換上,轉身就出了門。
初升的陽光,落照在民政局前,來來往往的人流上,染上暈黃的光彩。
我站在門口,拿起手機,撥通了陸宴臣的號。
電話抄接,「在哪兒?」
陸宴臣的聲音,帶著剛睡醒後的沙啞。
「民政局,不見不散。」
那頭頓了頓,然後,我聽到了陸宴臣慍怒地說,「阮深深,又在發哪門子瘋?」
我沒理,直接掐了電話。
十幾分鐘後,邁巴赫停在了民政局門口,車裡下來的男人,陡地就引來了路人所有的目光。
陸宴臣沒理女人們欣慕的目光,邁著長腿,大踏步向我走來。
我瞥了他一眼,「走吧。」
我剛轉身,手臂就被他狠狠扣住。
我想剝開他的手,可是,陸宴臣力道太大,我掙脫不開。
「跟我回去。」
陸宴臣的語氣,仍舊霸道。
我置之不理。
「阮深深……」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時,裡面傳來了喊聲,
「8號,阮深深。」
「就來。」
我沖裡面喊了聲,然後,我笑著對陸宴臣說,「別讓人家等久了,後面還有人呢。」
我下巴抬了抬。
陸宴臣往後看了眼,果然就看到了後面的長長隊伍。
「你夠狠。」
陸宴臣牙縫裡迸出。
不想讓人看笑話,他到底是鬆了手。
工作人員多看了陸宴臣一眼,微笑著走形式,「為什麼離婚?」
「他有三個老婆,海城有個,紐港有個,慶台還養了個,一個比一個漂亮,我這個醜八怪,不離也占不了上風。」
工作人員看陸宴臣的眼神,變了。
看渣男的眼神,讓陸宴臣渾身的氣息變了。
工作人員不知道是不是被渣男傷過,還是怎麼的,總之,她憤憤不平道,「你哪裡丑呢?把你這麼一個小仙女弄丟了,可是他的損失。」
可能是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氣,陸宴臣額角青筋,鼓鼓跳動。
縱然是再想發火,也只能憋著。
手續單遞到我面前,我迅速簽字蓋章。
輪到陸宴臣了,他偏頭看著我,目光里有危險跳躍,牙關咬緊,恨不得吃了我的模樣,「別後悔。」
我抬高了下巴,意思很明了,絕不後悔。
陸宴臣眼眸眯了眯,鼻冀顫了顫,拿筆簽完字,轉身就走了出去,我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離婚證,「不好意思,我前夫……」
我指了指自己腦袋,「這兒有問題。」
工作人員鄙夷的目光,掃向陸宴臣離開的方向,「那還有本事養三個?」
「超級渣。」
她嘀咕,「早離早好。幸好他願意離,不然,你往後餘生,更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