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醫院裡的阮南南是假的,那麼,就說明,有隻無形的黑手,在悄悄在向我展開,似那野獸的獠牙。
張著血盆大口,要將我撕吞入腹。
我閉了閉眼幕,艱難地啟唇,「我配合你們調查。」
難怪醫院裡的阮南南,作死般與我鬧,完全不顧念一絲親情,哪怕我與蕭逸的鑑定結果,還沒出來,她也不管不顧,與我撕破臉。
假的阮南南,又怎麼會顧念與我姐妹情深。
離開時,張雄特別囑咐我,「一定要沉得住氣,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張雄還說,醫院裡的阮南南,可能整個容,讓我把她的信息,全部給他,他去查美容院的整容記錄。
回去的路上,我腦子裡,忽然就浮現了蕭逸怒氣沖沖的臉,那是我報了姐姐失蹤案,案件牽扯他時,他被警察傳訊問話後,找我質問時的臉。
後來,阮南南就回來了。
如果說這個阮南南,是蕭逸安排,蕭逸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可怕,不得而知。
想到圖片上那堆屍骨,我的淚水,嘩嘩落了出來,心裡,像是要千萬把刀片在狠狠地攪動,痛得我不能言語,姐姐……
如果你真的去了,你說,爸媽要怎麼承受你這樣的離開。
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我的腦子裡,忽然落進了蕭逸所有的話。
一句一句,慢慢地過濾,「政兒是你為我生的孩子……」
我的注意力,始終落到這句話上。
有些事情,已不言而喻,蕭逸知道我的過去,整出了個孩子,說是我為他生的,他想李代桃僵,而這樣做真正目的,到底是不是因為愛我,我不知道。
聯想到了我與陸宴臣結婚那晚,我並沒落紅,為此,我還看了陸宴臣好長一段時間的臉色。
醫學證明,我並沒生過孩子,但是,我失過憶,那段被我摘除的記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失身過?
而蕭逸知道我段過去,才會拿它大做文章,整出個孩子,說是我為他生的。
腦子,忽然就亂成一團粥,越想,心裡越波浪洶湧,再難平靜。
我去醫院,江安寧拖著病體,正在照顧阮南南,見我進去,江安寧輕聲對我說,「你姐剛躺下,別吵著她了。」
我的目光看向床上的阮南南,她側躺著,睡容很安詳,落到枕頭上的髮絲,微微鋪開,像一朵朵海藻。
女人的側顏線條,很柔,很美,與阮南南如出一轍,一想到,這張臉是照著我姐整容的,心裡,不由的泛起陣陣噁心。
收回的視線,落到江安寧白得透明的臉上,我又心疼不已,我媽拖著病體,照顧這個冒牌貨,我知道真相,然而,我什麼也不能說。
帽子叔叔說,不能打草驚蛇,我自然不可能露出一點蛛絲馬跡。
江安寧見我神色不對,揚手示意我,有事出去說。
我轉身,剛踏出病房,江安寧跟了出來,還小心地關上了房門。
「怎麼了?」她的聲音放得很低。
我沒理她,徑直往前走。
直到走到風口處,我才收住腳步,回身,江安寧已跟了過來,滿臉狐疑,不知道我要說什麼。
我不想她操心,更不想她難過,畢竟,她是生我養我的媽媽。
我心裡糾結,單獨與江安寧相處,我糾結要不要把姐姐的事告訴她,可是,看著她蒼老了容顏,我忽然就不忍心讓她知道真相了。
能瞞多久算多久吧。
而我又想到了自己失憶的事,醞釀了會,我試探,「媽,五年前,我是不是瘋過?」
江安寧眸色一頓,瞳孔像發生了地震,緩了好一會,她才張合著顫抖的嘴唇,「別亂講,沒有的事。」
我知道,江安寧不會告訴我。
事關我名譽。
可是,我既然猜到了,就無法裝作不知道。
那畢竟是我丟失的大半年時光。
雖然,或許,知道真相後,我會很痛苦,但是,我也不想那段丟失的記憶,徹底從我生命里抹除,更不想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被人玩弄。
「那年,我還在上大學,我被人……」
我出口的話,是我猜的。
立即,江安寧神色劇變,「聽不懂你說什麼。」
說著,她就要往病房那邊走。
我抓住了她的手,急切地道,「我都知道了,媽,你瞞得我好苦啊!」
江安寧似乎不敢看我的眼睛,剝著我抓住她的手,慌亂道,「我瞞你什麼了?深深,你不要聽別人胡說八道,這是毀你名聲的事。」
她要走,我不讓,所以,抓得更緊了。
江安寧掙脫不了,只得放棄。
她嘆了口氣,無奈極了,「沒有的事,你別聽別人亂講,你好好給陸宴臣過,深深,你是好日子過不來嗎?」
江安寧氣憤中帶著驚恐,我感覺到了。
從她的神色,我就知道,五年前,我瘋過的事是真的,而我失身,也是真的。
忽然成了事實,我有些接受不了。
心跳得無比的快。
我咬牙,「你如果想讓我與陸宴臣好好過,就告訴我實話,我好應對所有發生的事,不然……」
江安寧怔了怔,也許是在思考我說的話。
稍後,她清了清嗓子,「深深,先別說陸宴臣,如果陸家的人知道了,你更沒好日子過。」
見她死都不說,我脾氣也上來了,「那是我的人生,我丟失的時光,我有知情權。」
江安寧知道我脾氣,有些事情,一旦認準,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立即拍了拍我的手,柔聲道,「我是為你好。」
「別不知好歹。」
說完,她強行剝開了我的手,瘦小的身形,迅速消失我在眼前。
我站在風口處,難受得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媽媽呵,你以為的對我好,其實,是在拽我下無底的深淵。
撬不開江安寧的嘴,我只能另想辦法。
我給大學的譚凱老師打電話,寒喧了一陣後,我巧妙地問起了上學期間的事。
譚凱老師說,「深深,你當年病了差不多大半年,當時,我與同學們,還去華心醫院探望過你。」
那段迷離的歲月,被我丟失的時光,就要撥開迷霧,呈現在我眼前。
我儘管知道會千瘡百孔,但,我還是決定,要知道全部過程,畢竟,我不想這樣糊裡糊塗地過日子,更不想自己的人生,被人牽著鼻子走。
與譚凱結束了通話,我立即去了華心醫院。
與一名護士錯身而過時,護士盯著我看了幾秒,驀地,臉上露出微笑,「阮小姐,是你嗎?」
我微微點頭,「是我。」
護士見我精神頭很好,便笑著誇獎,「這麼多年沒見了,沒想到,你恢復得這麼好……」
我仔細審視著護士的臉,零星的片段,從我腦子裡閃過。
「謝謝。」
「祝福你。」
護士轉身去病房查房了。
我站在過道盡頭,默然注視著護士遠去的身影,而眼前的場景,竟然如此熟悉,腦仁又開始疼起來,我用手死死按住太陽穴,腦子裡閃過的零零碎碎片段,那些片段,足夠讓我呼吸不順,足夠逼得我想立刻結束自己的命。
「媽,我不要,我疼,媽媽……」
那是我蜷縮著病床上,無助的眼神看著靠過來的江安寧的畫面。
江安寧的臉,心疼的神色掠過,她的眼睛有些紅,哽咽道,「這針,打下去,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該忘都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