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抬起頭來讓我看看。」蘇錦坐在主位上,看著下方跪著的人笑著開口。
男子緩緩抬起頭,露出了一張帶著疤痕的臉,明明臉是如此的醜陋,但是一雙眸子卻是好看極了。
蘇錦看著那一雙平靜如潭水的眸子道:「名字?」
「楚臨。」楚臨面無表情的開口,聲音似是好久沒說過話一樣帶著些沙啞。
「小姐,這人雖然看著……但聲音還挺好聽。可是您救他幹嘛?」知春不懂,小姐不是什麼好心的人,長得又那麼好看,怎麼會好心救了這麼一個……呃,不怎樣的人呢?
「心情好,想救就救了唄,而且他不醜。」蘇錦皺眉看了知春一眼,這姑娘就只看臉了是吧?
「你可願跟著我?」
楚臨看著面前穿著錦服,面容姣好的女子目光沉了沉「好。」
「你會武功?那你以後就在我身邊保護我吧。」
「是。」楚臨低下頭不再看她。
蘇錦揮了揮手讓知春和他下去了。
知春出門後看向一直站在門外的知霜問:「保護小姐不是你的事嗎?為什麼要那麼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小姐自有她的打算,我們聽命行事就好。」知霜性子和她名字差不多,給人感覺都很冷。
「可小姐說他長得不醜。小姐是不是眼睛不好了?不行,我得去找個醫師來看看。」知春風風火火的跑了。
知霜看了眼坐在屋裡喝茶的人,然後依舊沉默地站著。
……
楚臨到府中已過半月,她說讓他隨身保護她,可又不讓他跟著她,她讓他好好養傷。這半個月來,除了三天前見過蘇錦一面就沒見過她了,只聽下人們說她很忙,每天都很晚才回府。
這天,楚臨在屋中畫丹青,有人敲響了門然後就直接走了進來「聽說你好了,我來看看你。」
「多謝小姐關心。」楚臨抬起頭看向蘇錦。
「明天你可否能上任了?」蘇錦看著楚臨,眼裡是他看不懂的溫柔。
楚臨握著筆的手緊了緊,墨順著筆尖滴落,在紙上暈開「可。只是不知小姐為何會將我留下?」
「大概是因為你長得像我的一位故人吧。」蘇錦在一旁喝著茶,毫不在意的開口。
「可是我已毀容,怎可能像小姐的故人。」楚臨依舊溫柔的詢問。
「你或許不知,我剛好懂一些易容之術。」蘇錦看著他,緩緩說道。
楚臨已經有了殺意。
「雖然不知道你真實的模樣,但你的眼睛的確很像我的那位故人,我不會傷害你。」蘇錦溫柔的說著「希望我能有幸能看到你真實的樣子。」
楚臨低下頭沒再說話,只是提起筆想把墨跡遮住。
「你教我畫畫吧。」蘇錦走到他身邊。
「是。」楚臨聞到了一絲藥香,很淡,但久久不散……
就這樣,蘇錦和楚臨學了一天的畫。離開時,蘇錦在楚臨的桌子上留下一個面具:「以後就用這個吧。」
楚臨拿起面具,觸感微涼,材質極好,做工精細,一眼就能看出送這面具的人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她這幾天難道是在忙這個?楚臨自嘲一笑。
他看向窗外,故人嗎?
……
蘇錦並沒有限制楚臨的活動,楚臨尋了個日子出了一趟府。
茶樓中,一隔間裡,楚臨脫下面具,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跪著的黑衣人。
「請主上責罰,當日我等無法及時趕到……我等罪該萬死,請主上責罰。」赤風不敢抬頭看那張宛如神祇的面容。
「不怪你們,是本君大意了。」楚臨突然想起什麼,眼裡多了些異樣「本君的身份可有人知道?或者可有人查到?」
「絕無可能!」赤風語氣堅決,這可是千機閣都無法查到的事情。
「主上,接下來如何打算?」
「仔細查查蘇錦不在盛安皇宮的這幾年有沒有見過本君。」楚臨低頭看著面具,眼神冰冷。
「可是,不是已經查過了嗎?」赤風猶猶豫豫的開口。
「你們連她會易容術都沒查到,難道不應該再查一次嗎?」楚臨看了赤風一眼,赤風趕緊單膝跪地。
「請主上息怒,我現在就去查。」千萬不要讓他去試煉場。
「帶著東西下去吧。」
赤風轉身離開了,他還是沒敢問主上為什麼改戴面具了,他明明連易容的工具都帶來了。
楚臨看著面前的面具陷入沉思。
……
楚臨回到府中時,蘇錦已在他院裡坐了許久,她這幾天只要沒事都會來找他學畫。
「你回來了?聽他們說你出府了,可好玩?」蘇錦看見他就笑。
「嗯,帶了些桂花糕,小姐可要嘗嘗?」楚臨將桂花糕放到了石桌上。
「謝謝。」蘇錦拈起一塊咬了一口「很好吃,甜而不膩。」
吃著吃著,蘇錦開口道「和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小姐不是查過了嗎?哪裡還需要我再講一遍呢」楚臨笑著開口。
這是蘇錦這幾天第一次看見他笑「……這……面具還挺適合你。」
「那小姐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比如你到底是誰呢。」楚臨盯著蘇錦輕輕開口,她的所有反應都落入他的眼中。
「我啊,我是盛安國公主。」蘇錦笑著開口。
「小姐說笑了。」楚臨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但他想知道卻不是這個。
「謝謝你的桂花糕,」蘇錦說著起身要走「我走了,今天就不畫了。」
楚臨看著蘇錦離開了院子,他看不懂她。
……
這幾天下了幾場大雨,蘇錦病了,沒出過門。
楚臨看著面前的人,面色有點蒼白,她本就長得嬌艷,現在眉眼間的那點憔悴倒是顯得她嬌弱了些,給人多了易碎感。
「小姐可好些了?」楚臨似是有些擔憂。
「見到你好多了。」蘇錦依舊溫柔的笑著「你擔心我啊?」
聽到她的調笑,他皺了皺眉,但還是開口道,「嗯,擔心。」
蘇錦沒想到平日裡不苟言笑的人會如此說,一時有些錯愕。
楚臨看著面前的人表情有些呆滯地看著他,不禁輕聲笑了出來,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以後我喚你阿楚可好?」蘇錦聽見笑聲,有些羞惱,低下頭不去看他。
「小姐開心就好。」楚臨依舊笑著,只是眼眸微沉,難以看透。
「喚我阿錦。」蘇錦抬頭看向他,語氣堅決。
「是,阿錦。」楚臨在蘇錦抬頭前就隱藏好情緒,面上淺淺一笑。「小姐,宋公子到了。」知春在門口道。
「那阿楚你先下去吧。」
「好,那你好好休息。」
楚臨走到門口時迎面走來一位翩翩公子,身著白色錦服,手持玉扇,路過他身邊時還對他點頭以表示問好。
「宋喻清」楚臨聽見蘇錦是這樣喊的「你來幹什麼……」他走出了院子。
「叫師兄」宋喻清用扇子點了點蘇錦的頭「一聽說你生病了,師兄我就快馬加鞭從京城來到這個邊陲小鎮,竟然還被嫌棄了?唉,師兄心好痛啊……」
「停停停!」蘇錦看著他捂著胸口的誇張演技,整個人都不好了。
宋喻清正經起來,從袖口中摸出一個鎏金玉瓶遞給蘇錦「你身體雖然不好,但不至於下個雨就成這樣了,將藥吃了然後把手給我。」
蘇錦自知理虧,吃完藥後乖乖把手遞了過去。
「果然」宋喻清冷笑一聲「你就那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嗎?你明明知道這病復發一次你壽命就會……短一些。」
「對不起嘛,又沒多嚴重……」蘇錦小聲說著。
「是啊,沒多嚴重,只要還沒嚴重到吃紫血丹的地步對你來說就是小問題。可是當年師父花了那麼多心血不是讓你來用生命造作的」宋喻清氣得背過身去。
「你就這麼不在意自己嗎……」宋喻清小聲喃喃。
「你說什麼?」蘇錦沒聽清。
宋喻清隱藏好情緒,轉過身來依舊是風光霽月的模樣「老實交代一下吧。」
「……前段時間去茗山偷了塊玄金。」蘇錦小聲說道。
「知霜沒陪你去?」
「……去了。」
「那你還會這副樣子?!以知霜的能力就算打不過茗山那些人,也有能力護你安全離開啊!」宋喻清再次暴走。
「那次我們沒打起來,我給他們下了迷魂散。」蘇錦趕緊解釋道「然後前兩天茗山派了幾個人下山堵我,當時知春知霜都沒在我身邊……而且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我就和他們切磋切磋……」
「切磋?!你是不是想活了?!你難道不知道你動手的風險有多大嗎?」宋喻清氣得跳腳。
「我知道,但是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我打不過我會跑啊。」蘇錦聲音越來越小。
「那我謝謝您,幸好您還會跑,要不然我就只能去和閻王爺搶人了。」宋喻清語氣里有慶幸有無奈。
「下次不許莽撞了,紫血丹本就只有五顆,你過去的十二年裡已經吃了三顆了,好好保護好自己,你學的東西都丟哪去了,也不知道用一下。」
宋喻清突然語氣一拐「對了,你偷玄金幹嘛?」
「你進來的時候沒看見?」蘇錦挑了挑眉。
「那個人的面具?」
「嗯。」
「……莫非他就是……」除了那個人,蘇錦不會為了誰幹這種蠢事。
「對。」蘇錦眼裡閃著光,似是滿足,又似是慶幸……
「還真被你找到了,這破地方你沒白待。那你要帶他回京?」帶那個人回京城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怎麼捨得他……
「小姐。」知霜敲響了門。
「進來。」
「京城來信了。」知霜遞上一封信。
還挺巧。蘇錦拆開看完,冷笑出聲。
「皇帝叫你回去了?他還真是怕你跑了。」宋喻清諷刺出聲。
「我這位皇兄等不及了呢……」蘇錦將信點燃了,火光印在她的臉上,身後的影子一跳一跳的。
……
楚臨回到院中寫了封密信,信中只有三個字:宋喻清。
在蘇錦養病的這段時間裡,楚臨每天都在陪著她,有時天氣不錯還會陪她去花園逛逛。
蘇錦看著面前在餵魚的人,總覺得他有些變了,雖然對人還是有些冷淡的,但比一開始見面時多了些人氣,偶爾還會對著她笑一笑。
蘇錦眼瞼微顫,不再看他。
楚臨回過頭來,感覺蘇錦情緒不高,想來是累了,便輕聲開口「可是累了?回去吧。」
「嗯,好。」知春扶著蘇錦回去了,楚臨在原地停了一下,看著池中爭食兒的魚,然後跟了上去……
又過了幾天,蘇錦身體好的差不多了,回京城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我就先走一步了,京城還需要我。」宋喻清來府上告別。
「滾吧滾吧。」蘇錦揮了揮手。
「看來師妹很是希望師兄離開,師兄這顆心涼透了啊。」宋喻清又捂著他那顆脆弱的心。
「正經點,京城還有事需要你去做呢。」蘇錦喝了口茶。
「你放心吧。」宋喻清正經了些,又問道「你真要帶他回京城?」
「嗯,他去攪一攪這渾水也好。」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也不勸你了。阿錦,你知道他並非常人,莫要感情用事。」宋喻清滿臉嚴肅「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嗯,我不會輸的。」她身後是無數人的希望,她不能輸,只能贏!
「那你保重,我走了。」宋喻清恢復了他花花公子的樣子。
……
蘇錦來到楚臨的院子,他正在看書。
「阿楚,你跟我一起去京城吧。」蘇錦滿眼期待。
「好。」楚臨想了一下便答應了。京城?早該去了。
蘇錦挑了挑眉,有點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幾天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開啟了回京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