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將田安安從昏睡中叫醒的不是夢想,也不是鬧鐘,而是這個城市清晨的第一道光。細碎的微光從落地窗投落進來,純白色的床簾隙開一道縫,光線侵入,取代了漫無邊際的黑暗,不偏不倚照在她的臉上。

  眼睛習慣了黑夜,即使是柔和的晨光也能帶來一陣微弱的刺痛。床上的少女皺了眉,抬起右手略微遮擋,緩緩試探著睜開了雙眼。從昨晚昏沉沉睡過去,到醒來,間隔的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顯然,這樣的睡眠時間很短缺,尤其對她這種晚上11點睡覺第二天11點起來都覺得困的特困生來說。

  思緒是混亂的,她有些迷茫,視線微轉看向四周。

  大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封霄不知去向。

  這是黑白交錯成的一個世界,家具牆壁,吊燈擺設,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白色系,四處都乾淨得纖塵不染,透出近乎麻木的冰冷。

  安安感到奇怪。

  這個套房的裝修風格和整個酒店大相逕庭,似乎是完全被獨立在外的另類,每一個角落都格格不入。處於頂樓,有專程的直達電梯,她將所有的信息歸納了一下,用現在反應略遲鈍的大腦做出了個總結。

  這是超級vip貴賓層。

  田安安抬起手背覆在額頭上,對於這個發現已經不再驚訝了。儘管常識告訴她,在拉斯維加斯最頂級的酒店裡擁有超級vip貴賓卡,是一件多麼難得又不可思議的事。

  畢竟任何匪夷所思的事一旦和那個男人沾邊,似乎都會變得平常。

  她試著動了動,一陣難以啟齒的不適卻襲來,瞬間喚醒關於昨晚的種種記憶。

  白皙的雙頰浮起異樣的緋紅,漫向耳根,再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全身。安安渾身無法控制地輕微發抖,她想起男人漂亮卻冷冽的眼,看著她,在黑暗中閃爍著幽沉的光。她想起他薄而微涼的唇,接近蠻橫地啃噬她,咬破她的唇瓣,貪婪卻優雅地舔舐她的血液。她想起他高大完美的身體,碾壓整個世界,肆無忌憚地侵占和掠奪。

  被凌遲了整夜的身子已經疲憊到極點,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只想迅速逃離這個勾起人無數回憶的地方。

  離開拉斯維加斯,離開這操|蛋的美利堅,趁著那個男人不在!

  她迫切地渴望回家,渴望呼吸故鄉的空氣,她甚至覺得故鄉的霧霾都無比可愛。至於在這個地方發生的一切,就當做了個春|夢加噩夢。而那個特殊嗜好一大堆的叫封霄的變態,田安安用最積極樂觀的心態灌輸自己:就當真的日了狗。

  安安裹著棉被艱難地下床,在房間的各處找自己的衣服。然而很可悲,她發現自己的連衣裙在昨晚光榮犧牲,被男人撕成了破布,穿了和沒穿的差別並不大。

  袒懷有礙市容,於是田安安只能壯著膽子,將目光投向那個純白色的衣櫃。

  滑開推拉門,映入田安安眼中的是一整排男士襯衫,同樣只有黑白兩種色系,熨燙得一絲不苟,看上去像是嶄新的。她抿了抿唇,有些膽怯有些猶豫。

  排除昨晚上的負距離接觸,她和封霄仍舊算是陌生人。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能夠覺察到,他或許有潔癖,並且程度還不會輕。至少在安安的認知中,正常人可不會隨時都戴著一副白手套。

  她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咬咬牙,昨晚上自己連聖潔的靈魂都被玷污了,她玷污一下他的衣服算什麼?於是橫了心,隨手抓出一件白襯衣籠在身上,接著便拉開了臥室的門光著腳跑了出去。

  客廳很大,仍舊是冷沉沉的黑白色,不過卻並不使人覺得單調,能將黑白色運用出這種效果,設計師的功力可見一斑。可是這個時候再漂亮的風景都無法讓田安安駐足,她沒空欣賞,也沒空給設計師點讚,她滿腦子都是逃命,沒頭沒腦地就往大門沖。

  然而命運總是愛和弱者開玩笑,尤其智商有點欠費的那種。

  在她纖細的五指扣上門把的同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背後毫無防備地傳來了,一如既往沒有溫度,「田小姐在趕時間?」

  七個字組成了一個問句,卻沒有絲毫疑惑的語氣,冰涼淡漠。

  她嬌小瘦弱的身子驀地一僵,恐懼和慌亂幾乎是瞬間便從內心深處升騰起來。脖子一寸寸往後扭,她看見黑色實木辦公桌後坐著一個男人,西裝筆挺,五官英俊卻冷硬,鏡片背後的眸子冷冷淡淡地看著自己。

  他乾淨而優雅,這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樣和淡漠的眼神,讓田安安生出一種昨晚都是她在做夢的錯覺。

  甚至在發生過那種事後,這個男人還客套疏離地稱呼她,田小姐。加諸了尊重的語調,彬彬有禮。

  然而錯覺真的只是錯覺。

  安安精緻的臉蛋驀地慘白——媽蛋,之前構思的種種瞬間奔流到海不復回,從始至終,封霄就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

  她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兩步,看著他,晶亮的眼睛寫滿恐懼和防備,頓了頓,鼓起勇氣開口,嗓音卻略微發抖:「封先生,請問我可以離開了麼?」

  能發生的都發生了,她遵守了諾言,用自己的身體換了一條命。他這樣的人物,總不會言而無信吧,江薇也不知道被救出來沒有,她恨不得馬上從這個地方飛出去!

  男人的目光清冽,不著痕跡地在少女身上打量。

  蓬鬆的長髮凌亂地披散,白皙的皮膚在日光照耀下瑩瑩生光,身上穿著他的襯衫,松松垮垮大得離譜。也許穿得匆忙,紐扣沒有扣完,敞開的衣領下露出雪白的脖子,烙著吻痕,嫣紅欲滴。修長纖細的雙腿大面積暴露在空氣中,膝蓋處微微發紅,流露出一絲曖昧的氣息。

  視線挪移,落在她的有些破皮的漂亮雙唇上。

  封霄眼神一黯。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田安安身上的每根寒毛都倒豎了起來。她一副看鬼的眼神,兩隻小手不自覺地攥緊了白色的袖口,緊接著,她聽見他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可以幫我倒杯茶麼?」

  「……」

  田安安無言以對。她滿臉莫名其妙,看見封霄的餘光掃了眼她旁邊的茶几,上頭擺著一個紫砂壺,旁邊配套幾個小杯,看上去精緻而昂貴。

  她下意識地想拒絕,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接著咬了咬牙,彎下腰,拎起茶壺倒茶,淡淡的竹葉清香蔓延開。

  領口因為這個動作往下墜,露出淺色的內衣,還有雪白飽滿的大片風景。

  他面色沉靜,修長的食指撫過薄唇,微微彎曲成一個漂亮的弧度,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

  田安安毫無所覺,已經端著茶杯走過來了,她儘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淡定,走到辦公桌前將杯子放下,推到他面前,語氣生硬,「封先生,你的茶。」

  封霄面無表情,薄唇吐出兩個字,「喝了。」

  「……」她皺眉,不確定道:「我嗎?」

  他冰涼的視線威嚴而冷漠,不置可否。

  安安深呼吸,用最緩慢地速度將紫砂杯端了起來,送到唇邊。逼她喝茶?為什麼?炫耀他超有錢,買得起她聞都沒聞過的茶葉?

  腦子裡一通胡思亂想,溫熱清香的水流已經從兩片薄軟的雙唇間漫進了口腔。她遲疑著不敢下咽,男人又繼續說話了,仍舊淡漠卻不容忤逆的語氣,「漱口,吐出來。」

  田安安已經肯定這個人在耍她了。

  頭頂仿佛有一排烏鴉撲著翅膀嘎嘎飛過,她一臉古怪,轉過頭將嘴裡的茶水吐出來,心想吐了總比吞了好,誰知道這茶里有沒有毒呢。

  她直起身來拿手背擦了擦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對面端坐的男人,皺眉道:「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現在我只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封霄的嗓音冷凝而平靜,「你沒有護照,身無分文。還是說,田小姐準備身體力行,游過太平洋?」

  這張臉,實在很難和字句里的冷笑話融合在一起。田安安嘴角一抽,出口反駁道:「我是江薇的助理,我可以去找團隊的其他人,大家會幫我想辦法的,不勞您掛心。」

  他唇角勾起一道弧線,仿佛在嘲弄她的無知,冷漠道:「你似乎忘了,自己是怎麼到這兒來的。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出了這個門,你的下場會很難看。」

  「……」安安用力地收握小拳,愈發希望自己趕緊從噩夢裡醒過來。她開口,語調由於恐懼和憤怒而顯出幾分自嘲的味道,「封先生這話,是說我能活到現在,全仰仗您老人家的洪福,並且回國之前不能離開您,不然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沉默片刻,少頃,修長的右手拉開第二個抽屜,取出了個東西。她悚然一驚,看清又是一隻口紅,透明蓋子裡的顏色是曖昧的紫紅,妖異而魅惑。

  田安安抽了抽嘴角,以為又要叫自己塗上,然而男人只是漠然說了兩個字,「過來。」

  她遲疑著走近了幾步。

  他看了眼整潔的辦公桌,言簡意賅,「坐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