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臉面

  淮陽郡主陰著臉當即呵斥孟雲裳。

  「我和世子,夫人商議事情,你一個賤妾過來摻和什麼?還不趕緊滾下去。」

  孟雲裳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

  謝瑞看到親娘被呵斥,不由哭得更厲害了。

  「娘親。」

  顧楠挑眉,「娘親?你在叫孟姨娘嗎?」

  屋裡的氣氛凝滯一瞬,只有謝瑞的哭聲在迴蕩。

  淮陽郡主一把攬住謝瑞,略有些粗魯地幫謝瑞抹去眼淚,打著圓場。

  「可憐見的,這孩子都魔怔了,這是想親娘了呢。」

  又拿眼剜孟雲裳,「你還不趕緊退下?」

  孟雲裳看著兒子哭成這般,恨不得抱在懷裡親著哄著。

  偏偏顧楠在跟前,她不能,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痛哭。

  她從小如珠如寶疼寵著長大的兒子啊,哪裡受過這麼大的罪。

  她不能退出去,若是顧楠堅持不肯幫兒子退學,該怎麼辦啊?

  她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不顧淮陽郡主陰沉的目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賤妾昨夜幫著郡主照顧瑞哥兒,看這孩子可愛,又心疼他遭了如此大的罪。

  所以才多嘴說了幾句話,瑞哥兒剛才也不是在叫賤妾,求夫人不要生賤妾的氣。」

  她一邊說,一邊不停地向顧楠磕頭。

  顧楠淡淡看著她,等她額頭磕得泛了紅,才淡聲道:「我不過打趣你兩句,你緊張什麼?」

  孟雲裳臉色一僵。

  打趣?

  魂都快嚇沒了,顧楠只是隨口打趣?

  顧楠擺擺手,「我知道你心疼瑞哥兒,你起來說話吧。」

  孟雲裳長長的指甲掐著手心,咬牙爬起來,眼巴巴地看著謝恆。

  「妾真的是心疼瑞哥兒,周老先生未必真心教,恆郎不如給瑞哥兒另請高明。」

  淮陽郡主聽得連連點頭。

  「這話十分在理,依我看還是退學吧。」

  謝恆咬牙,「自古慣子如殺子,我們不能這般溺愛瑞哥兒。」

  淮陽郡主氣得指著謝恆怒罵。

  「你怎麼這般狠心啊,你怎麼就捨得瑞哥兒去吃苦?」

  謝瑞見狀,眼淚啪嗒啪嗒又落下來,轉而又撲倒在顧楠腳下。

  扯著顧楠的衣裳,哭得一抽一抽的。

  「母親你救救瑞哥兒,在槐山讀書實在太累了,每日要起早貪黑的。

  先生好嚴厲,瑞哥兒想多玩一會兒就要對我吹鬍子瞪眼睛。

  瑞哥兒晚上做夢,都夢到先生的眼睛變成了老虎,一口把我吞進去了。」

  顧楠望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謝瑞,再看看被淮陽郡主指著罵的謝恆,一時有些晃神。

  仿佛看到了前世同樣哭著哀求她的謝瑞。

  謝瑞自幼被孟雲裳嬌生慣養,別說讓他餵雞種菜,便是動手穿衣裳這樣的事,都未曾做過。

  所以去周老先生那裡上課第一日,謝瑞就覺得又苦又累,沒有在侯府玩耍開心。

  謝瑞借著受傷,威脅侯府下人同他一起撒謊。

  是她心細,並沒有氣沖衝去找周老先生質問,而是先仔細盤問伺候的下人才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她果斷懲罰了下人,謝瑞也是這般哀求她,不想跟著周老先生去讀書。

  她為謝瑞擦乾淚,握著他的手,告訴他梅花香自苦寒來,告訴他不吃苦不成人。

  然後她每日起早貪黑,親自陪讀了一個月,才磨掉了謝瑞嬌懶成性的習慣。

  為此婆婆當面誇她,背地裡卻沒少說她心狠。

  這一世,謝恆成了那個心狠的父親。

  而她決定做個善良的母親,不會再那麼「心狠」。

  顧楠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意,拉起瑞哥兒,聲音淡淡。

  「好孩子別哭,你父親疼愛你,必然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受苦。

  這件事我們一定能想到一個妥善的法子解決的。」

  謝瑞眼巴巴地看著顧楠。

  「母親,你說的是真的嗎?」

  顧楠點頭,「當然。」

  謝恆皺眉,「夫人也覺得應該給瑞哥兒退學?」

  顧楠無所謂,「我都聽世子的。」

  謝恆......

  母親的責罵,愛妾和兒子的痛哭,讓他一時間頭疼欲裂。

  謝恆猶豫片刻,讓孟雲裳先將謝瑞帶下去,然後看向顧楠。

  「要不你去槐山走一趟,親自為瑞哥兒退學?」

  顧楠面色驚訝,「讓我去向周老先生提出退學?」

  謝恆眸光微閃,他有點不敢直視顧楠清亮的雙眼。

  「你就說瑞哥兒年紀還是太小了,周老先生的教學風格不適合他。

  你覺得這個理由怎麼樣?」

  顧楠神色淡淡,直接拒絕了。

  「世子既然已經有了決定,去找周老先生說明即可。

  我一個婦道人家,怕說錯了話,到時得罪了周老先生,反而不妥。」

  她三言兩語將問題丟了回去。

  謝恆眉心微攏。

  「周老先生起初不肯答應收下謝瑞,也是因為你釀的酒好,才答應了此事。

  我想著這事還是你出面更為穩妥。」

  顧楠被他話里的意思氣笑了。

  「世子這話是怪我多此一舉?不該親自釀酒,讓周老先生答應收瑞哥兒?

  當初是婆婆將請先生的差事交給了我,我請不到先生,是我不肯盡心。

  合著我請到了先生,最後還要落一身不是,請問世子,我到底該如何做才不錯呢?」

  謝恆被她一番話駁得神色訕訕。

  「你誤會了,我沒有怪你,我是覺得一事不煩二主。

  周老先生是你費心請的,自然還是你來開這個口比較合適。」

  顧楠冷笑,「世子知道我費心,可這費心請的先生,咱們才學了三日就要退學?

  周老先生可是聞名天下的大儒,不是咱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下人。

  侯府這般出爾反爾,這麼做不是打人家周老先生的臉嗎?」

  「還是說世子也覺得這麼做不妥,所以才要我出面去做這個惡人?」

  顧楠眼底泛著火星子,冷冷看著謝恆。

  「這等打人臉的事我可不去做,世子還是自己去吧。」

  謝恆被嗆得說不出話來,看著顧楠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這還是顧楠第一次如此直白拒絕他。

  以前他讓顧楠做什麼事,顧楠縱然不願意,但也不會如此直白地駁回來。

  他抿著嘴唇,向母親使了個眼色。

  退學這事,顧楠去說尚有迴旋的餘地,他若是去說,只怕周老先生會罵得他和瑞哥兒名聲盡失。

  無論如何他不能出面。

  淮陽郡主也想到了這一層,輕輕拍拍顧楠的手。

  「好孩子,我也知道讓你去做這件事為難你了,但恆兒著實不適合出面啊。

  他是男人,是咱們家的頂樑柱,他若是出面,難免會讓人說恆兒出爾反爾,不尊重先生,影響侯府的名聲。

  咱們女人家,在外面一定維護男人們的面子,男人不方便做的,就得女人來做。

  左右咱們都是在內宅,丟點臉也無所謂,頂多被人說一句頭髮長見識短。」

  顧楠抽回手,神色淡淡。

  「婆婆這話的意思是說,男人的臉是臉,女人的臉就不是臉?

  世子的臉不能丟,我的臉面隨便丟?

  可婆婆先前也說過夫妻一體,我丟臉難道不是世子丟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