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了涼棚的街上,不僅涼棚里有燈籠,外面街上也掛了不少燈。
與剛才那條光線昏黃的小路截然不同,這裡被照得十分亮堂。
十三號涼棚外,臨時擺上了兩張桌子。
六個琉璃瓶被擺放在中間,蕭彥和中年攤主站在十三號涼棚下,顧楠和狐狸男則各自坐在一張桌子後面。
桌子上擺了筆墨紙硯。
周圍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都在議論紛紛。
「竟然有人敢和狐爺競價,簡直不知死活。」
「是啊,誰不知道狐爺在競價上出了名的,那雙眼就跟能透視似的,一眼就能把人的底價看穿。」
「今兒這趟鬼市沒白來,有熱鬧看嘍。」
不管四周的議論聲如何,顧楠穩穩坐在桌子後面,好似沒有聽到周圍的議論聲一般。
狐狸男眼眸彎了彎,抬了抬手。
「請。」
顧楠深吸一口氣,微微一笑。
「狐爺,每個價位都只能出一次。」
狐狸男冷呵一聲,「競價的規則,我比你熟。」
身後響起一陣低低的鬨笑聲。
顧楠並不在意,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心中早已經盤算定的數字。
然後等對方也放下筆,便道:「我們同時亮出來吧。」
狐狸男點頭,將手裡的紙舉了起來。
立刻就有人念出了雙方寫的價錢。
「第一局,狐爺出價二百零一兩,藍衣公子出價兩千兩。」
「第一局,藍衣公子勝出!」
話音一落,四周頓時一片譁然。
「這人到底會不會競價?最高價兩千兩,她上來就出兩千兩,後面還怎麼出?」
「哎呦,這位藍衣公子看穿著打扮也不是個蠢人啊,怎麼能幹出這種蠢事?」
對面的狐狸男看著顧楠手裡的紙,紙上的兩千兩三個字清新雋永,格外扎眼,不由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一般競價第一場,雙方都會互相先試探一番,不會將具有優勢的高價先出了。
這位藍衣公子放出大話,說必會贏他,競價卻率先出了兩千兩,那後面兩局,他打算怎麼出?
越來越有意思了。
狐狸男將紙丟到旁邊,重新拿起一張。
「繼續。」
這一次,他提筆的動作有一息的停頓,隨即便落筆寫下了兩千兩。
這一局,顧楠寫的是一千九百九十九兩。
「第二局,狐爺勝!」
四周的議論聲逐漸有沸騰之勢。
「狐爺不虧是狐爺,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小把戲,以一兩之差勝了。」
「這位藍衣公子真是蠢到家了,寫個一千九百九十九,他下一局無論如何也贏不了啦。」
狐狸男看到顧楠寫了一千九百九十九兩,瞳孔微不可見縮了一下,眼中的興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失望。
對方剛才放出大話,他還以為遇到一個多聰明的人呢。
整了半天,原來是個蠢貨。
第三局,他只要寫上一千九百九十九兩,對方必輸無疑。
勝利來得太過容易,狐狸男有些意興闌珊,直接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千九百九十九兩。
放下筆的一瞬間,忽然想起對方剛才的信誓旦旦,又重新在後面加了幾個字。
一千九百九十九兩九百九十九文!
後面圍著狐狸男的人立刻發出一連串的讚嘆聲。
「不愧是狐爺啊,連這么小的漏洞都能察覺到。」
「這是把對方所有路都堵死了,看他還怎麼贏狐爺。」
狐狸男放下筆,抬眸看著顧楠,言語間流露出兩分傲然。
「在鬼市,只有我才能成為掌局者!」
話音落,他率先將寫好的價錢亮出來,指著顧楠,搖頭輕笑。
「你,輸了!」
「嘖,還以為會有多大的本事呢,原來不過是虛有其表。」
顧楠定定看著他手裡的紙,不動聲色掃了蕭彥一眼。
見蕭彥向她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便收回目光,頹然地將手裡沒有亮出的紙扣在了桌子上。
起身朝狐狸男拱手,「我輸了,願賭服輸,這琉璃瓶應該由狐爺出價買。」
四周響起一片喝彩聲。
「狐爺威武。」
「狐爺厲害。」
「狐爺才是當之無愧的掌局者!」
顧楠起身走向涼棚,見平安,周武已經將東西都收拾好,笑盈盈向中年攤主拱手。
「恭喜攤主交易成功,記得向狐爺收錢。」
攤主激動地直搓手,雙手合十向顧楠作揖道謝。
誰能想到六個琉璃瓶竟然能賣出這麼高的價錢。
本以為能賣二百兩就謝天謝地了。
今兒真是遇上貴人了。
「多謝,多謝貴人。」
本來斜斜靠在椅子上的狐狸男看到這一幕,勝利的喜悅忽然就淡了。
花兩千兩買六個破琉璃瓶子,好像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啊。
他愣神的一瞬間,顧楠和蕭彥已經轉身離開了。
狐狸男皺了皺眉頭,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起身背著手準備在眾人的恭維聲中離開,忽然一陣風,將對面桌子上的那張沒有亮出來的紙刮到了他的腳下。
狐狸男低頭,紙上三個字一下子映入眼帘。
二百五!
這三個字在明晃晃的燭火下格外的扎眼。
狐狸男雙眸微眯,嘴角的笑頓時凝固住了。
二百五,在荊南話里是罵人的話,意思是白痴,傻子。
哪怕他多寫一個字,二百五十兩!
他都不認為對方是在罵他。
眼下這個毫不掩飾的二百五,就好像是一個響亮的巴掌一般,狠狠地將他先前的輕視,得意全都扇走了。
他以為對方在和自己玩田忌賽馬,可這個二百五告訴他,對方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贏。
虧他剛才還得意揚揚地說自己是掌局者,卻不知一切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耍著他玩罷了!最後還要他花高價買了幾個破瓶子。
狐狸男將二百五三個字踩在腳下,狠狠碾了碾,聲音格外冷沉。
「立刻去把剛才的人給我追回來。」
手下立刻帶人追了出去,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稟狐爺,人追丟了。」
狐狸男攥了攥手,還是沒忍住,狠狠踢了手下一腳。
「沒用的東西,好好的人怎麼能追丟了?」
手下鬱悶得想哭。
「追出去的時候,沿著馬車的車轍追的,誰知道追上去去發現那是輛空車,那幾個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