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楠看向蕭懷恩,卻見蕭懷恩也在看著她。
黝黑的眼眸中帶著一抹好奇,「三嬸,你是不是也安排了人在外面想辦法找解藥?」
顧楠微微點頭。
她剛才和秋寧分開之前,特地央了秋寧去尋軟筋散的解藥。
她們中的是璇璣閣秘制的軟筋散,秋寧出身璇璣閣,可能會有辦法弄到解藥也說不定。
她將秋寧假扮太皇太后的宮女一事告訴了蕭懷恩。
「你呢?讓誰去找解藥了?」
蕭懷恩撓撓頭,「是我青鴻師兄。」
顧楠臉色微變,「鴻哥兒也在宮裡?他如今在哪裡?」
秦太后臉上浮起一抹愧色。
「今兒我和太上皇離開上陽宮時,想著鴻哥兒和懷恩也很久沒顧得上聚了。
所以就帶著鴻哥兒一塊進宮的,鴻哥兒向來講規矩,進宮後先去找周老先生稟報學業去了。」
「我們中了軟筋散,小壯子帶了蕭懷禮衝進來時,鴻哥兒還沒回來。」
「也幸虧這孩子講規矩,所以才沒和我們一起用飯,不然他也會中了軟筋散被一起關起來。」
顧楠沒想到鴻哥兒會在宮裡,想起鴻哥兒也同樣有心疾,她心中十分擔憂。
「陛下為何說要鴻哥兒去尋解藥了?」
蕭懷恩道:「我被帶走之前,偷偷在桌案上留了記號給青鴻師兄。
那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暗號,他如果能看到記號,一定會想辦法去幫我們找解藥的。」
說到這裡,蕭懷恩小臉微微一黯。
「不過如今蕭懷禮掌控了整個皇宮,也不知道青鴻師兄能不能平安幫我們找到解藥。」
顧楠覺得希望不大。
如今宮裡到處都是蕭懷禮的人,鴻哥兒才九歲,能不能平安躲著,不被抓住都是一個問題。
正在滿心擔憂時,門外響起開鎖的聲音。
「奉平西郡王和太皇太后之命,給裡面的人送飯。」
是秋寧的聲音。
顧楠眸光微亮,倏然坐直了身子。
門外響起禁軍盤查的聲音。
「怎麼派這么小的小太監前來送飯?御膳房的人呢?」
秋寧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今兒這麼多宗室都進宮了,御膳房那邊忙不過來,何況裡面的人吃的也不多。」
禁軍打開食盒檢查一番,然後擺手放行。
殿門打開,秋寧頂著那張五官怪異的麵皮走了進來。
身後跟著一個身量還沒到她肩頭的小內侍,內侍手裡吃力地提著一個食盒。
示意內侍將食盒放在地上,秋寧向外掃了一眼,大聲道:「太皇太后心善,念著你們,還給你們飯吃,你們當感激太皇太后的恩德。」
太上皇自昏昏沉沉中醒來,剛一睜眼就聽到這句話,不由黑著臉怒罵一聲。
「毒婦,假惺惺!」
門口站著的禁軍掃了一眼,便退到了旁邊。
秋寧往門口站了站,擋住禁軍的視線,大聲吩咐小內侍。
「愣著幹什麼,趕快把飯菜拿給他們,愛吃不吃。」
小內侍提著食盒快步走向顧楠。
食盒放在地上,小內侍一抬頭,露出一張白得沒有多少血色的小臉。
一雙黝黑的眼睛裡滿是擔憂,聲音壓得低低的。
「姑母你怎麼樣?」
「鴻哥兒!」
「青鴻師兄!」
顧楠和蕭懷恩幾乎同時驚呼,又同時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顧楠一隻手拉著顧青鴻的袖子,快速將他上下打量一遍。
顧青鴻穿了一身灰撲撲的小太監袍子,頭髮有些凌亂地束進黑色的太監帽里。
與他平時總是乾淨整齊的小模樣判若兩人。
顧楠用力捏了捏顧青鴻的手,眼底有些濕熱。
顧青鴻拿出一個熱乎乎的饅頭,然後又將食盒裡剩下的三個饅頭拿給秦太后和蕭懷恩。
最後從食盒頂端拿了一碗菜湯出來。
聲音壓得比剛才還低,「這是宮女和太監的飯菜,裡面沒下軟筋散。」
顧青鴻垮著小臉,「我沒找到軟筋散的解藥,但我看到他們往飯菜里又加軟筋散了。
我想軟筋散一定是有時辰限制的,如果你們後面吃的飯菜里沒有軟筋散,藥性應該就能解了。」
「所以我把他們準備好的飯菜給倒了,換成我偷偷裝出來的饅頭和菜湯。」
「可惜我身量小,怕被他們發現了,所以只能裝四個小饅頭。」
顧楠抬頭揉了揉顧青鴻的小臉,「鴻哥兒已經做得很好了。
你快走,保護好自己,不要被他們發現。」
外面已經響起禁軍催促的聲音,「送個飯怎麼還磨磨唧唧的,還沒好嗎?」
顧青鴻不敢多停留,連忙收拾了食盒,深深看了顧楠一眼,低頭退了出去。
顧楠怕他暴露,目光不敢一直追隨著他,轉而看向秋寧。
秋寧皺了皺眉頭,忽然提高聲音故作不悅的呵斥。
「怎麼?吃不下嗎?還當自己是高貴的縣主呢?不想吃就別吃了。」
她故作憤怒的大步走過來,要去奪顧楠手裡的饅頭。
在靠近顧楠的時候,飛快和顧楠說了兩句話,然後狠狠踢了一下旁邊的椅子。
然後罵罵咧咧離開了。
殿門重新在外面鎖上了,屋內重新安靜下來。
太上皇握著手裡的饅頭,低聲問:「她剛才說什麼?」
顧楠心情有些凝重,「她說前殿已經在談和了,太皇太后應該很快就能將宗室壓下去。
咱們想用宗室拖延時間等阿彥回來,恐怕很難。」
太上皇咬了一口饅頭,眉頭皺得緊緊的,似乎在思索。
直到咽下一整個饅頭,才開口道:「太皇太后能把宗室壓下去,無非就是許以重利或者高位。
既然如此,這個重利倒不如由我們來許。」
顧楠心中一動,「皇兄的意思是?」
太上皇卻沒回答她,而是狠狠咬了一口饅頭,對顧楠道:「你肚子裡還有孩子,把菜湯喝了,早點休息,明天一切交給我來安排。」
他們四個人,菜湯只有一碗,顧楠哪裡肯自己喝掉。
起身找了四個茶盞,將菜湯分成四份。
太上皇和秦太后不肯喝。
顧楠道:「我們都吃一些,然後早點休息,養精蓄銳才能更好地應付明天。」
太上皇和秦太后才將菜湯喝了。
胃裡有了東西,灼痛的感覺逐漸消散,顧楠才有心思開始思考更多的問題。
只願那些宗室能多堅持一日,他們能爭取更多的時間。
可惜上天並沒有聽到她的祈禱,翌日天剛亮,殿門就被打開了。
這一次進來的人不止有蕭懷禮和太皇太后,還有以慶郡王為首的宗室。
這一次他們沒有像先前那樣逼蕭懷恩寫禪位詔書,而是直接拿著一封寫好的禪位詔書,要求蕭懷恩直接加蓋玉璽。
太上皇看著詔書上的內容,忽然呵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