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血腥氣鑽入鼻尖,素月下意識皺了下眉頭,目光看到蕭恪血淋淋的手臂上。
嘴角顫了顫,終究又將關心的話咽了回去。
抬頭對上蕭恪猩紅的眸子,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蕭恪一隻手摁著牆,手臂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他卻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雙眼深深看著素月。
四目相對,最後是他先敗下陣來。
「暖暖是我的女兒,為什麼剛見面的時候不告訴我?」
他的聲音格外嘶啞,明明是質問的話,卻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帶著兩分忐忑,還有兩分小心翼翼。
素月還是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諷。
「我說了,王爺就會信嗎?」
蕭恪目光微閃,沉默不語。
素月冷呵,「平西郡王接風宴的時候,縣主不是也告訴你了?
可你不還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差一點殺了暖暖。」
提起那日的事情,素月臉上忍不住露出兩分憤怒。
她到現在都不敢想像,若是那日暖暖真的被蕭恪殺死,她該怎麼辦?
是殺了蕭恪,還是與蕭恪同歸於盡?
一想到這些,她就忍不住氣得渾身顫抖。
蕭恪紫色的眸子閃過濃郁的懊惱,還有自責,他垂著頭,整個人仿佛被濃烈的鬱氣包圍,嘴唇翕動著,顫顫吐出三個字。
「對不起。」
「我以為顧楠故意騙我,想逼著我與太皇太后做對,我......」
「我錯了。」
他深深看著素月,伸手去拉她的手,卻被素月一把甩開。
素月抹去臉上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吸了吸鼻子,低聲道:「你應該要道歉的人是暖暖,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她說著,推開蕭恪就要往外走。
「別走。」
蕭恪聲音啞得厲害,手臂緊緊地箍著她的腰身,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發心,帶著些許無助。
「別離開我,好不好?」
「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素月不要我了,我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素月心頭猶如針扎一般,疼痛從那些細小綿密的傷口中鑽出來,湧向全身。
她閉了閉眼,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
他總是這樣,不管發了多大的脾氣,事後還是喜歡抱著她,一遍一遍地說:「你不能不要我,素月不要我了,我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可是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無邪,一心只想照顧他的素月了。
素月緊緊咬著牙,竭力穩住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
「放開我。」
「我以為那日在宮門口,我已經將話說得很明白了。」
「王爺以後也別再來了,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吧。」
沒說出一個字,她的心就要痛一分。
可她知道沒有結果的糾纏,對他們雙方都不好。
她說完,試圖掰開蕭恪緊緊扣在她腰間的雙手。
奈何蕭恪力氣大得出奇,任憑她怎麼用力掙扎,蕭恪的手勁都不曾鬆開半分。
素月又氣又恨,發了狠一爪子撓向蕭恪流著血的手臂。
指甲抓進傷口的一瞬間,她清晰地聽到蕭恪痛苦的悶哼一聲,手臂卻箍得更緊了。
蕭恪眼底猩紅褪去兩分,帶著些許孩子氣的討好。
「如果這樣能讓你消氣,那你就用力掐,或者用匕首再劃兩道也行。」
甚至還握著素月另外一隻手,用力抓進了他的傷口。
血肉外翻的傷口,被抓進去後,傷口瞬間又擴大了一圈,鮮血從傷口噴涌而出,染紅了素月的手。
「瘋子,瘋子!」
素月嚇得鬆開手,失聲尖叫。
蕭恪紫眸眼巴巴地看著她,驚慌地祈求。
「只要你能消氣,只要你不離開我,怎麼樣都行,你說過我們要一輩子陪著彼此的,我們結過發的,素月,你忘了嗎?」
素月瞳孔微縮,那些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的記憶猝不及防又涌了上來。
那時候的她每次與蕭恪纏綿過後,就喜歡將他的發梢與自己的發梢系在一起,再打個結。
然後笑眯眯地托腮看著那個結,道:「結了發,我們就能一輩子陪著彼此了。」
其實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蕭恪,所以才只能在夜裡通過結髮這樣的小動作來滿足自己內心片刻的綺麗幻想。
現在想想,真是傻得可憐。
素月從回憶中回神,眸光逐漸冷靜下來。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素月早已經忘記了,王爺以後也別再提了。」
蕭恪雙眸一眯,「你忘了?你把我們的過去都忘了?」
素月咬牙,大聲道:「是,要一輩子陪著王爺的,只能是王爺的妻子,王爺已經有了王妃,若再幾次三番來糾纏我,難免令人瞧不起。」
蕭恪皺眉,「什麼妻子?什麼王妃?哪兒來的王妃?」
素月冷笑,「王爺何必裝傻,我離開當日,正是王爺與宋姑娘的大婚,這才過了幾年,王爺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宋姑娘?」蕭恪皺眉沉思片刻,「你說宋明慧?」
素月抿著嘴冷笑不語。
蕭恪想起什麼,目光驟然一亮,直勾勾看著素月。
「你是因為我要娶宋明慧才生氣離開我的嗎?」
素月一噎,沒有接話。
蕭恪眸子亮了亮,急切道:「可我根本就沒娶宋明慧,婚事取消了。」
沒娶宋明慧?
素月愣了下,脫口而出,「為什麼?」
蕭恪:「還不是因為你,前一天晚上你偷偷離開了王府,第二日一早起來,我知道你離開後,立刻帶著海生去追趕。
宋明慧的父母攔著我,不讓我去追,我一怒之下就砍傷了他們。」
素月沒想到自己離開後,蕭恪竟然去找過她,而且為了找她不惜砍傷了宋明慧的父母,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
「後來呢?因為你砍傷了宋父宋母,所以婚事就作罷了?」
蕭恪嘴唇微抿,緩緩搖搖頭。
素月不解,「那是因為什麼?難道宋姑娘她......」
她離開的時候,宋明慧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所以宋家人才提議用成親沖喜的辦法。
難道宋明慧傷勢過重,沒有等到蕭恪回來?
蕭恪臉色一片冷沉,眸中又開始泛起戾氣。
「我追了你三日沒找到你的任何線索,你留給我的荷包也掉了,海生在我未發狂之前打暈了我,將我帶回王府。
誰知道回到王府卻發現宋明慧已經醒了,這一切都是宋家人的陰謀。
燈會上的刺客,其實是宋家人安排的,故意讓宋明慧為了救我而受傷,宋明慧受傷之後第二日就醒了。
但她為了逼我成親,故意服了讓人昏迷不醒的藥,然後讓她父母來和我提沖喜。」
這大概是蕭恪這幾年來說得最多的一段話。
他說得急切又磕巴,但素月卻聽明白了。
沒想到這一切竟然全都是宋家自導自演的一場陰謀,那她當時傷心流的淚算什麼?
若不是她突然離開,蕭恪不顧大婚在即去找她,豈不是蕭恪已經娶了宋明慧沖喜?
「後來呢,你把宋明慧怎麼樣了?」